待得走到了近前,因著方才是睡得深沉,驟然起床還有些頭重腳輕,腳下一個沒有踩穩,差一點滑下路旁的斜坡。


    那騎馬而來的男人眼疾手快,偏身下馬,準備扶住她,可是一旁的鴛鴦手腳更快,不但扶住了小姐,還恰好站在了她的身前,免了被登徒子輕薄。


    飛燕敏銳地察覺到來者那一雙輪廓有些過於分明的眼內閃過了一抹失望之色,看得她都是有些心疼,便想開口勸慰他一下,哪成想,自己張開嘴來時,說的卻是:“敢問閣下,可知龍嶺驛站該是往哪裏走?”


    男子聽了她溫婉得與渾身的男裝渾然不搭的嗓音,微微一笑,開口說道:“在下正好也是要到龍嶺驛站,正好與小兄弟你一路同行……”


    接下來的一路,那個看似應該沉默寡言的男人,似乎無視於鴛鴦的白眼,緊緊一路隨行,還總是無話找話一般與她見縫插針的攀談。


    也許是目光太過熱切了,也許是舉止間露出了些許的急切,惹得鴛鴦再也忍耐不住,偷偷地跟飛燕講說,其實這世間還有些男子專喜男色,那個八撇胡許就是個喜獵男色的。還望小姐多加了小心,尋個借口不動聲色地擺脫了這登徒子。


    飛燕心內感慨忠仆鴛鴦真是辨識登徒子的好手,可是卻是隻能任由自己不受控製地啞然失笑,手指輕輕地點了一下鴛鴦的腦袋:“你呀,卻是跟誰人學得這些亂七八糟的心腸。那位相公或許隻是急公好義,再說我這扮相哪裏有半分男子氣概,竟是引得旁人垂涎?”


    鴛鴦撇了撇嘴:“小姐膚白眉眼輕靈,這般做派可是真像個斯文俊秀的書生,難道小姐不曾留意那公子的眼神可真是像前世今生都未嚐過鮮肉一般……”


    眼看著日頭漸漸落到了樹梢間,飛燕鴛鴦一行人來到了龍嶺驛站。龍嶺驛站是方圓數百裏內一等一的大驛站,前後五進院子,中間分成數十個獨立的院落。飛燕等三人下了馬,將馬匹交給驛丁,飛燕尋了間小院落,迴身對八撇胡道:“多謝兄台一路陪護。我們主仆這便進去休息了。”


    那公子目光閃動,笑著道:“在下初到北疆,看小兄弟也不是本地之人。大齊何等遼闊,你我偏偏在此異地相逢,這便是天大的緣分。明日在下做東,和小兄弟一起遊覽下周邊的風景,卻是如何?”


    鴛鴦眼一瞪: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剛要開口訓斥,飛燕知道鴛鴦的性格,連忙開口道:“謝謝兄台美意。行了一日,卻是疲倦得很,隻有辜負兄台的好意了。”


    八撇胡聞言,灑脫的一笑,轉身進了另一院落。


    飛燕確實覺得有些乏累,簡單梳洗後,要了些飯菜,吃過後便歇息了。


    第二日,飛燕起來不久,院門處傳來敲門聲。鴛鴦打開門,看見那公子站在外麵,手中提著一壇酒。鴛鴦有些厭惡地看著他,問道:“你有何事?”


    鴛鴦院門開得很小,站在門前,幾乎將門堵死了。可是那公子身子一側,扭了一扭,便從鴛鴦和大門間的縫隙裏一臉泰然地硬闖了進來。鴛鴦使勁地睜大了眼,有些不相信這麽大的一個人,居然能從這麽小的縫隙中進來。


    門外的兩個扮成仆役的侍衛想要去攔截,怎奈身形未動就被那公子的侍衛止住了。


    這一路走來,那公子雖然有些癡纏,卻是以禮相待,因著飛燕不欲在大齊管轄境內惹人注意,是以也是不好硬來擺脫這一味示好的公子。可是此刻倒是有些撕破臉的意味。


    飛燕有些哭笑不得,心道;這胡攪蠻纏的功夫倒是今年之前便是爐火純青了……可是嘴裏卻是羞惱著說:“端木公子,你緣何這般胡攪蠻纏些,當知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你我早應該各自趕路了”


    可是他卻走到飛燕麵前,無謂地笑道:“在下對小兄弟一見如故。既然小兄弟無心遊玩,想要與我告辭,也該是飲下這訣別的美酒,才不辜負你我相識一場。”說著,拍了拍手中的酒壇。


    飛燕自然不願,幾番推脫,那端木公子卻是纏上了飛燕,在身旁橫刀立馬的侍衛的陪襯下,尋了兩個酒杯,坐下來自斟自飲。


    飛燕想起了自己當時的心境,這人初看去一臉威嚴,怎知性格居然如此無賴。


    飛燕不願他繼續胡鬧,想著尋些機會將他灌醉就是,便也坐了下來:“這樣喝卻是無趣,不如行些酒令。”


    行酒令和沙場用計有想通之處,都需要揣摩對手的心態和舉動。飛燕自襯應該頗有勝算。果然,飛燕勝多輸少。怎奈這個八撇胡卻是千杯不醉,比白露山上的一幹軍旅還有量,喝了越多卻是眼睛越亮。


    飛燕雖然喝得少,但也有些頭暈目眩,心中清楚出手卻是不利落起來,慢慢地打成了平手。酒喝得愈多,飛燕愈發好勝起來,結果反倒是輸多勝少,最後終於不勝酒力,醉倒在一邊。


    鴛鴦越看越急,上來便要趕八撇胡離開。可是那端木公子卻是徑直過去,一把抱起了酒醉的飛燕想要擄掠了她離開。


    這時砰的一聲,院門被一掌劈開,樊景怒氣衝衝地衝了進來。


    樊景追了一夜,早上才趕到驛站,結果聽到有個男人進了飛燕的院子,心中是怒火直衝,急忙衝了進來。


    他看到飛燕已經趴倒在一旁,隻道麵前這人識破了飛燕的偽裝,準備圖謀不軌,心中發恨,大喝了一聲,衝上來就是一拳。


    端木公子起身閃過,也不問話,便和樊景對打起來。


    兩人打了一陣,飛燕嚶嚀一聲,將頭抬起起來。端木公子聽到飛燕的聲音,身子一滯,準頭望去。樊景抓住機會一掌拍在八撇胡的肩上,將他打得後退幾步。


    飛燕見端木被打,心中焦急,可是自己卻是被樊景一把抱起,翻身上馬,她睜開眼,看著被端木公子吐出了一口鮮血,心內頓時一急,啊了一聲,忽地坐了起來。抬眼看看四周,滿眼的龍鳳呈祥,紅紗錦幔……而那個夢中吐血的男人正睜開睡眼,起身問道:“燕兒怎麽了,做惡夢了?”


    飛燕眨了眨眼,才知剛才是南柯一夢,夢見了自己和陛下初次相見的情景,便是漸漸放鬆了全身,慢慢道:“方才夢見了與你初見的情形……”


    霍尊霆聞言一挑眉毛,心內倒是有些不是滋味,他知道許是倆人睡前胡鬧時的話語,勾起了飛燕的念想,夢見了當時的情形,可是既然夢見的是初次相見,怎麽跟見了鬼似的嚇得驚醒了?他的燕兒真是該好好討打一頓屁股了。


    飛燕將臉兒偎依在了驍王的懷裏,突然問道:“當時陛下拚命地灌醉臣妾,是準備如何行事?”


    霍尊霆聞言,一挑眉毛,過了半響才輕笑道:“燕兒可是想聽實話?”


    將飛燕點頭後,他才慢條斯理地說道:“當時驚見畫中之人驟然出現在了眼前,卻是男裝打扮,心內又驚又喜,卻是生怕一時顛鸞倒鳳錯認了女兒身,便是在驛站抽空上屋簷,不小心看到了……男裝麗人正在沐浴,那一身的滑膩真是驚為天人,可是到底離得遠,生怕看錯了,便想我的燕兒灌醉,再抱到床榻上好好辨識一番……”


    話還沒說完,隻聽龍帳內一聲低喊:“啊,燕兒出手這般狠毒,當真是要朕再吐一口熱血?”


    可惜還未來得及喊一聲護駕,那昔日的白露山女魔頭已經將大齊新帝按在被窩裏徹底法辦了……


    一室描金的紅燭還在燃燒,在激情的低語裏不停跳躍閃動……


    新帝登基後,便迎來了大齊的開元盛世,五年間,國富而民強,四海朝貢無不心悅誠服。


    而那京城更是繁華富庶以及,藩國國君、使臣、客商、僧侶等紛至遝而來,都是來感受著“小邑猶藏萬家室,米流脂粟米白,公私倉廩俱豐實”的盛景。


    尤其是京城中若是迎來的重要節日,更是熱鬧非凡。


    再過兩日便是啟元節,這乃是向神農氏祈求風調雨順的節日,另外也是為孩童們祈求平安的佳節。這日家家戶戶都會紮上一個稻草人,給它穿上衣服戴上帽子,讓自己家裏未滿十六的孩子用木頭高高舉起。巡街□□。


    飛燕在後宮中,突然有些想念以前啟元節的日子,那時自己還是個無憂無慮的小丫頭,最喜歡在父親的陪伴下,坐在靠街的酒樓上,一邊吃著美食一邊低頭看街上的人們扛著各種稻草人。而小公主現在已經是快五歲了,因著經常聽母後講著民間的故事,對這啟元節也是一臉向往,於是一番軟磨硬泡,霍尊霆到底不是個嚴父,不忍心看這小玄兒難過失望的樣子,恩準了她到民間過啟元節。


    啟元節當日,飛燕在一眾身著便服的禦林軍的保護下,帶著幾個侍女,和自己五歲的小公主來到京城著名的飛鶴軒。


    小公主梳著兩個渾圓的丸子頭,手裏舉著一支精致的稻草人,在雅間裏興奮地跑來派去。


    照著自己兒時的樣子,飛燕點了滿滿一大桌菜,和小公主一邊嬉戲著一邊吃著雖然不夠精細卻別有一番風味的美食,一邊看著街上人來人往,品評著誰家的稻草人紮得漂亮,誰家的稻草人穿得好看。


    目光掃動間,飛燕身子突然一僵。在燈火闌珊處,她看見了一張熟識的麵孔。一個相貌柔美氣質婉約,望去猶如墜入紅塵的仙子一樣的男子。這個男子曾經軟禁過自己,刺傷過驍王,即使現在,每次想起她都會不由自主地產生一陣心悸,此時竟是驟然出現在了人群中,隻是……他身邊的那個眉眼嬌媚的少女……為何也那般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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