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的大戰,是何等的慘烈,同船與國師有血契的臣屬統統死去,而國師與兄長之間的血脈感應也越來越弱,直至消失不見。國師耗費無數心血,也沒再感應到兄長的存在,隻能宣布帝王已經戰死沙場。先帝早就變成了太廟裏的一個排位,如今卻突然有了消息。    “哈哈哈哈,肯定是的,除了那兩個家夥,誰還能長一身金毛。”淩王變作人形,興高采烈道,突然被皇帝陛下瞪了一眼,立時止了笑聲。怎麽忘了,皇帝陛下也是金色的……幹咳一聲,連忙岔開話題,給一臉茫然的蘇譽解釋來龍去脈。    皇族之中,隻有繼承了純淨的狴犴血脈的貓,才會呈現出淡金色的毛。金色的貓本就世間罕有,何況同時出現兩隻,定然是先帝和昊王沒錯。    昊王就是景王的生父,皇帝陛下的七皇叔。    “七皇叔與父皇,乃是一對雙生子。”安弘澈緩過神來,把下巴擱到蘇譽的肩膀上,輕輕舒了口氣。    蘇譽抬手摟住情緒有些失控的貓大爺,摸了摸他的脊背,轉頭看向垂目不語的鮫人,“那大貓變成的人,就沒有提過讓你們帶他們迴岸上嗎?”    這鮫人姑娘看著似乎對岸上的凡人頗為熟悉,想必不是第一次上岸,既然鮫人有到陸地上的辦法,為什麽先帝他們沒有與鮫人做交易?    先帝死而複生,這可是個大好消息,但這姑娘的話並不能全信。蘇譽那不怎麽靈光的腦袋,遇到事關貓大爺的事,突然就好使了。就怕這是個假消息,讓他的醬汁兒空歡喜一場。    “那座島上兇獸的氣息十分濃鬱,何況族中對於那些貓的傳說……我們根本不敢靠近,更遑論與他們說話了。”鮫人怯怯地說道,她也隻是一愣神的功夫,聽那貓說了幾句,轉身就急匆匆地遊走了,聲怕被捉了去逼著日夜哭泣。    蘇譽抽了抽嘴角,這兇貓傳說是怎麽迴事?貓大爺捉住魚不吃,還會虐待嗎?不由得看向皇帝陛下。    皇上微微蹙眉,也覺得此舉甚為怪異,“鮫人哭泣有什麽用處?”    水池裏的鮫人聞言,縮了縮肩膀,似乎並不想說,“我,我還記得去那個海島的路,可以帶你們去找那些貓……”    “問你呢,鮫人哭可會引發什麽特別的事?”肅王也察覺出了蹊蹺,看向鮫人冷聲問道。    “不會!”鮫人姑娘憤憤地說,心道這些貓果然一樣的兇殘,頓時覺得自己的命途一片灰暗,入了皇宮與上了那個孤島並沒有差別。    “你的刀呢?”皇帝陛下眯起眼,捏了捏蘇譽的腰。    聽皇上提起刀,蘇譽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前日皇帝陛下扔給了蘇譽一把比匕首略寬的短刀,“賞你的。”    蘇譽接過來看了看,那刀通身嵌滿了珠寶,流光溢彩,十分華美,乍一看都不像個刀,倒像個首飾。    “飛石處新造的。”安弘澈狀似不經意地說。    飛石處,那個給皇家暗衛造暗器的地方,雖然近來淪落為給蘇譽造廚具,但不可否認,他們做出來的東西都算得上寶物。    看著微微仰著下巴,眼睛卻不停往他臉上瞟的皇帝陛下,蘇譽立時會意,配合地趕緊謝恩,“謝皇上賞賜,這可真是把寶刀!”順道湊過去親了一下皇上的俊臉。    “那,那是當然,”皇帝陛下紅著耳朵擺了擺手,一副皇恩浩蕩的樣子,“朕允你平日佩刀。”    允許佩刀,就是同意蘇譽把刀當裝飾品掛在腰間,這在皇家是十分難得的恩典,隻有皇帝信賴到可以性命相托的近臣才有這份殊榮,就好比侍衛統領高鵬那樣。而作為妃嬪,是絕不允許帶刀的,連寢宮之中都不能放置刀具。    蘇譽這下真的有些感動了,吸了吸鼻子抽刀出鞘。    四指寬的刀身,整整齊齊,微微向內凹陷,呈現出一個優美的弧度,刀身之上,是密密麻麻的凹坑,每一個凹坑都十分鋒利。此乃一把嵌滿了珠寶的,價值連城的,上好的——去鱗刀!    蘇譽定定地看了這華麗的去鱗刀片刻,嘴角抽搐地任由皇帝陛下興致勃勃地給他配上絲絛,掛到腰間。    此刻,皇帝陛下提及佩刀,皇叔和弟弟都看了過來。    “賢妃佩刀了?”淩王驚訝不已。    蘇譽幹笑了一聲,從腰間拿出那把刀,遞給皇上。    皇帝陛下順手遞給肅王。    肅王不明所以,拔刀出鞘,待看清了刀的形狀,立時會意。在手中靈活地挽了個花,將寒光閃閃的去鱗刀亮在鮫人的麵前,“不老實交代,就刮魚鱗!”    “啊!”嬌弱的美人魚頓時嚇哭了,想往後縮,卻被身邊虎視眈眈的淩王製住不敢亂動,大顆的眼淚從一雙美目中滑落,滴在池邊,竟凝結成了晶瑩的圓珠子,滴溜溜滾落在地,發出清脆的聲響。    “喵!”抱著毛球的昭王殿下眼前一亮,頓時丟了侄子撲向地上蹦跳的圓球。    “咪……”皇長子殿下也看到了晶瑩的球球,跑到軟榻邊緣著急地想往下跳,卻又不敢,在軟榻邊緣不聽地磨著爪子,眼看就要掉下去。    蘇譽趕緊伸手把穿馬甲的小貓抱住,隻是小家夥在懷裏也不老實,掙紮著要往地上跳。    “嘩啦啦”小胖貓撥弄著地上的珠子玩得不亦樂乎,淩王看著有些眼紅,被兄長唿了一巴掌才迴過神來,幹咳一聲道:“我好像知道皇兄他們為什麽把鮫人弄哭了……”    一切,隻是為了玩彈珠……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五叔:聽聞鮫人泣淚成珠    喵爹:老九按住魚,老七上    七叔:(兇惡臉)吾乃上古兇獸,今日就要撕碎爾的身體    倒黴被捉的鮫人:嗚嗚嗚,神獸饒命(大珠小珠落地)    喵爹&五叔&七叔&九叔:彈珠~~~    從此,鮫人與兇貓島斷絕往來……    第97章 讀心    天寒地凍的,逼供了半晌,貓大爺們都餓了,於是眾人決定先去吃飯,吃完飯再接著處理鮫人的事。    因為沒料到皇叔們和昭王都來吃飯,蘇譽做的菜有些不夠,便索性端出火鍋來。    下小雪的天氣,再沒有什麽比一家人圍著火爐吃火鍋更舒服的事情了。    飛石處按照蘇譽的要求,造了鴛鴦鍋。一半倒入海鮮高湯,一半倒入紅油辣椒,在炭火上咕嘟嘟煮沸,香味立時在屋中散開。    鮮蝦、魚片,還有蘇譽自製的魚丸、蝦丸、蟹棒,在高湯中滾一滾,夾出來,即便不沾調料也十分美味。蘇譽臨時調了幾種蘸料,芝麻醬、海鮮醬、香油醬、蒜蓉醬,單吃或是混著吃都很好吃。    昭王殿下每種蘸醬都要了一碗,挨個嚐一遍,覺得哪個都好吃,便吃一口換一種。    “唔,下次祭天的時候,記得帶上蘸料。”淩王往嘴裏扔了個魚丸,燙得不停吸氣,上次祭天的時候吃魚丸火鍋,因為安國塔沒有什麽蘸料,就涮一涮直接吃,還覺得很美味,如今有了蘸料,這美味就更上一層樓。    “祭天帶著這個不太好吧。”蘇譽抽了抽嘴角,上次離王夾帶一包茶葉就很不容易了,他要怎麽端著一堆火鍋料上祭壇?    “怎麽不好?”肅王給蹲在手邊的皇長子喂了一小口魚肉,“先祖看見蘸料也會高興的。”    “咪嗚!”咽下魚肉,小貓跟著附和一句。    “你知道我們在說什麽,就跟著瞎起哄。”淩王點了點小貓的腦袋。    “咪?”皇長子殿下歪了歪頭,張口把淩王筷子上的魚丸咬掉一塊。    鬧騰騰的吃過午飯,一堆貓就窩在北極宮的軟墊上不動彈,蘇譽看了看外麵越下越大的雪,“那鮫人怎麽辦?”    雖然深海也冷,但總不會下雪,碧霄宮的池子裏是淡水,這天氣會結冰,保不齊會把那嬌弱的姑娘變成凍魚,若是凍壞了,這以為的線索可就斷了。    黑白相間的大貓趴在軟墊上,眯著眼睛似睡非睡,黑白條的大尾巴在身後一下一下慢慢地搖晃,兩個小貓對著那大尾巴撲來撲去,黑黃相間的大貓則靠在兄長的身上打著哈欠,完全不能理解蘇譽的擔心。    皇帝陛下嫌棄地看了一眼軟墊上的一堆懶貓,“把鮫人送到安國塔去。”那鮫人心思太多,單逼供怕是問不全,最好還是交給國師處置。    蘇譽剛想點頭,感慨一下還是自家皇帝陛下靠譜,轉眼就被皇上抱起來扔到床上,然後整個人撲上來壓住,“皇上?不是要去安國塔嗎?”    皇帝陛下抱住暖暖的蠢奴蹭了蹭,趴在他胸口打了個哈欠,“睡醒了再去。”    蘇譽:“……”    等一群貓大爺睡飽,慢慢騰騰帶著鮫人去了安國塔,得知國師還在六層“參研星象”。    “我就說二十一肯定還沒睡醒,著什麽急。”淩王打了個哈欠自顧自地趴到了軟榻上。    肅王皺了皺眉,掏出懷裏的小胖貓和馬甲小貓,“弘浥,你帶著大毛上去,把皇叔叫下來。”    “為素麽是我去?”昭王殿下瞪大了眼睛,叫皇叔起床鐵定是要挨揍的。    “叫你去就快去。”皇帝陛下彈了彈弟弟的腦袋。    攝於兄長和皇叔們的威脅,小胖貓隻得不情不願地背著馬甲小貓爬上樓。    安國塔六層,鋪著厚厚的雪色絨毯,隻是對於昭王殿下的短腿來說,走起來頗為吃力。    “咪!”被叔叔背著搖搖晃晃地爬上寬闊的大床,皇長子殿下頗為新鮮地在柔軟的大床上踱步,每走一步,小小的爪子就會陷進去一個小凹坑。    小胖貓蹲在床邊,拿後爪蹬了蹬耳朵,躊躇的看了看大床中央那熟睡的美人,見那黑黃相間的毛球不怕死地抓著薄被往上爬,抬了抬爪子,終究沒有上前阻止,而是默默地捂住了雙眼。但願皇叔看在這家夥這麽小的份上,不會一爪子拍飛。    皇長子殿下爬到國師的胸口,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國師身上那平和的氣息,是幼崽十分喜愛的,他便憑著本能湊過去,在那玉雕一般的俊臉上嗅了嗅,伸出舌頭,對著那英挺的鼻尖舔了一口。    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清冷的美目緩緩睜開,入目的是一雙琥珀色的大眼睛,懵懵懂懂地與他對望。    眾人在二層喝了一輪茶,國師終於抱著兩隻小貓走下樓來,穿馬甲的小貓一臉興奮,在那雪色衣襟上不停地蹭腦袋,小胖貓則蔫頭蔫腦地被國師拎在手裏,顯然是被修理過了。    “呦,弘浥這是又闖什麽禍了?”淩王殿下騰地一下坐起身,假惺惺地上前把小胖貓接過來。    國師冷眼看著他。    淩王幹笑兩聲,抱著小胖貓站起來,把軟榻讓給國師。    國師也不客氣,輕揮廣袖倚在了軟榻上,掛在衣襟上的小貓便順勢爬到他肩頭窩著,“有什麽事?”    “景王送來了個鮫人。”皇帝陛下指了指縮在柱子邊的鮫人。    鮫人離水,魚尾就化作了雙腿,鮫綃製的衣裙沾水不濕,此時看著就是一個尋常的美貌女子。    鮫人姑娘方才聽他們說這是國師,不由得抬頭看去,這一看不由得愣住了,眉目如畫,氣質高華,滿頭長發如雪,仿若誤入凡塵的謫仙。更重要的是,這人周身皆是祥和的瑞獸氣息,讓人禁不住放鬆心神,生出頂禮膜拜的衝動。    這般想著,鮫人也就這般做了,她緩步走上前盈盈拜倒,激動之色溢於言表,“海中女拜見國師。”沒想到竟能在這裏見到一隻上古瑞獸!傳聞瑞獸心地善良,匡扶弱小,隻要得到他的賞識,說不得就能得到他的救助,幫自己脫離這群兇獸的爪牙。    清冷的目光在鮫人的身上掃過,國師慢慢抬手,將頸窩裏的小毛球拿下來,放到軟榻上順了順毛,緩緩開口,聲音如昆山玉碎,悅耳至極,“怎麽把活魚帶到塔上?天氣陰濕不好放,曬幹再送來。”    鮫人猛地抬頭,不可置信地望著那俊美不似凡人的瑞獸大人。    蘇譽看了看臉色難看的鮫人姑娘,輕咳一聲道:“皇叔,這鮫人知道先帝的下落……”    “是麽?”國師這才正眼看了看那瑟瑟發抖的鮫人,傾身,單手支著下頜,“抬起頭來。”    鮫人抬頭,看向國師那清冷的美目。那雙眼睛實在是太好看,澄澈如同雪山上的清溪,見之忘俗,隻一眼,便讓人不自覺地沉淪,自卑與自己的內心的汙濁,仰望這毫無雜質的高貴。    “叫什麽名字?”國師的聲音又變得忽遠忽近,飄渺而難以捕捉。    “海珠。”鮫人似是癡迷地仰頭望著國師,雙目卻有些失神。    “怎麽來的?”國師按住試圖跳下軟榻的毛球,將他翻個身,伸出修長的手指撓著那小小的下巴。    “我的家族負責與陸上的人交易鮫綃和珍珠,每年都會來到岸上,這次在近海遇到了成群的海怪,與家人走散,被一個大魚網給捉了上岸……”鮫人十分柔順地把自己的底細和盤托出。    蘇譽驚奇地看著這一幕,捅了捅身邊的皇帝陛下,悄聲道:“國師果然魅力非凡,看把人迷的,什麽都說。”    皇帝陛下瞥了他一眼,“蠢死了。”    “啊?”蘇譽感受到了貓大爺嫌棄的目光,“怎麽了?”    “這是迷心術。”淩王好心地解釋了一句。    蘇譽瞪大了眼睛,以前見國師什麽都知道的樣子還以為是他聰慧過人,沒料想是真的有神力加持!還想再問十七叔幾句,卻被皇帝陛下一把拽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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