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超英的震驚和不滿,被周辰看在眼裏,但他並沒有當一迴事,反而是輕描淡寫的說。


    “別人怎麽看我們家?這些年別人看我們家的笑話還少嗎?關於我們家的閑言碎語還少嗎?”


    一連兩問,讓莊超英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了,事實永遠是最傷人的,這些年他們家確實沒少被街坊鄰居議論,尤其是他,更是被傳閑言碎語最多的一個。


    每一次聽到別人有人說他離了婚還要賴在前妻家住,他就心中一陣陣冒火,可每次又隻能壓下怒火,假裝沒聽見。


    次數多了,習慣了,也就沒有那麽難受了。


    可被周辰這麽當麵點出來,他還是非常不高興。


    “那能一樣嗎?你這個事情,跟以前的事根本不一樣。”


    “我也覺得不一樣,最起碼我們是自由戀愛,你情我願,就算沒告訴家裏,最多也就是被人說是不懂禮數,不尊敬長輩,再難聽點,也就是私奔,算不上太丟人,比以前的那些事好多了。”


    莊超英被周辰這句話說的很冒火,這麽多年了,他發現還是一樣,他跟周辰就沒法好好說話,每次沒什麽事的時候都聊不到一塊,現在出了事,就更聊不到一塊了。


    有火發不出來讓他很憋屈,但下一刻,他就被另外一件事吸引了,因為黃玲拿出了一遝照片。


    “你看看,這就是我們的大孫子,小傑的照片,從剛出生沒多久,到現在十個月的照片都有。”


    一看是孫子的照片,莊超英哪還顧得上跟周辰爭辯,急忙接過照片看了起來。


    “那麽大了啊,他叫小傑嗎?這孩子看著跟圖西不太像,像姍姍多點,尤其是這雙眼睛,真好看。”


    一張照片一張照片的看,越看越喜歡,甭管他對周辰什麽看法,但是對這第一個親孫子,哪怕還沒見過真人,隻是看照片,就已經喜歡上了。


    “小傑的大名叫什麽?”


    “黃俊傑。”


    “哦,俊傑啊,列士惡苟得,俊傑思自致,好名字,我們家的長孫,就……”


    突然莊超英表情一頓,隨即用驚愕的目光看向黃玲:“阿玲,你剛剛說小傑叫什麽?”


    “黃俊傑。”


    “黃?不是,怎麽叫黃俊傑,不應該叫莊俊傑嗎,阿玲,你說錯了吧?”


    “沒錯,就是叫黃俊傑,戶籍上就是這個名字。”


    黃玲迴答的很幹脆,她早就知道,在說出這個名字後,莊超英會有多麽的激動,所以已經做好了準備。


    果不其然,在聽到黃玲的確認後,莊超英激動的拍桌而起。


    可還沒等他的怒吼出來,黃玲就再次沉聲道:“你想讓所有人都知道嗎?”


    莊超英臉色再度一變,強壓下心中的暴怒,他目光死死的盯著周辰。


    “為什麽,我莊家的孫子,為什麽姓黃?”


    周辰還沒說話,黃玲就不滿的冷哼:“小傑不僅是你的孫子,也是我的孫子,身上也流著我們黃家的血,怎麽就隻是你莊家的孫子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阿玲,你不用跟我掰扯這個,孩子就應該姓莊,再怎麽樣,也不應該姓黃啊。”


    周辰直接開口道:“我兒子,我想讓他姓什麽就姓什麽。”


    莊超英不敢對黃玲發火,但是聽周辰這麽說,頓時怒火中燒。


    “什麽叫你兒子,你想讓他姓什麽就姓什麽,那也是我孫子,自古以來,孩子都是跟父姓,這是我國悠久的傳統,就算退一萬步來說,男的做了上門女婿,那也應該跟母親姓,哪有跟奶奶姓的?”


    周辰道:“你要是這麽說的話,那是同意小傑跟姍姍姓吳了?”


    “不行。”


    莊超英斷然否決,他這樣傳統的人,哪會允許親孫子跟女方姓,而且他一直都清楚,周辰是他最出息的兒子,莊家最出息的一個,又不是上門入贅,憑什麽跟女方姓?


    這比跟黃玲姓,還讓他接受不了。


    “如果你還是不願意的話,那就我改姓黃,這樣一來,小傑隨父姓黃,那就沒問題了。”


    “你,你是不是要把我氣死才甘心?”


    莊超英被周辰這句話氣的差點暈過去,寧願自己改姓,也不想兒子姓莊,這多大仇多大恨啊。


    “我是你爸,親爸,就算我們以前有很多矛盾,你也不至於記恨到現在吧,親生父子之間,又能有多大的仇恨呢?”


    “不,你誤會了,其實我個人還真沒記恨,我隻是替媽感到不值而已,至於我們之間,我覺得現在這樣就挺好的,你不用管我,我也不想管你,大家各自安好,就挺好的。”


    周辰雖然對莊超英的行為很不滿,但要說仇恨,那也不至於,也就是當個稍微熟悉點的陌生人吧。


    黃玲訓道:“圖西,你不能跟你爸爸說這樣的話,他畢竟是你的父親。”


    其實她並不想看到周辰一直跟莊超英爭鋒相對,可她也清楚自己這個兒子,特別有主見,不會輕易的被人說服。


    “超英,我知道你不高興,但小傑的戶口也已經上了,他現在就叫黃俊傑,已經成為了事實,你認不認都沒用,不過圖西和姍姍以後若是生二胎的話,我會讓孩子姓莊,更何況不是還有圖南,圖南以後的孩子肯定姓莊。”


    改姓的事,黃玲當然不可能允許。


    莊超英依舊不能接受,自己的親孫子居然跟奶奶姓,他實在是不能理解,可看周辰和黃玲這態度,恐怕他就算鬧大了,這兩人也不可能同意改名字,反而會把他們的關係鬧得更僵。


    他深深的吸了口氣,壓製住心中的怒火,臉色難看的問:“那這件事,就真的不告訴老吳嗎?姍姍畢竟是他女兒。”


    黃玲歎道:“我也想過這個問題,也問過姍姍,但這是姍姍自己的意思,她不想告訴,說起來,她已經有幾年沒有迴家了,可老吳這個人,每次除了給她打電話要錢之外,就沒說過別的,她可能也是心冷了吧。”


    “所以,這是姍姍的家事,她不想告訴,我也不好強迫她,至於以後老吳他們知道了,埋怨我們,那就隨他們吧,我反正已經看開了。”


    其實她是不讚同這麽做的,她更讚同事情兩家攤開了說,可吳姍姍態度非常堅決,不想告訴家裏,至於養育之恩,她也是考了好了,將來老吳的養老,她也會負責一部分,至於更多的,她就不想管了。


    黃玲也是沒辦法,兩個孩子都這樣決定,她想過他們老倆口去說,可一想到張阿妹那張嘴臉,她也沒那個想法了。


    說到底,她是周辰的母親,當然是向著自己兒子,哪怕知道不對,她也向著自己兒子。


    幫理不幫親和幫親不幫理,她毫不猶豫的選擇幫親不幫理。


    “你,你們,唉。”


    莊超英重重的歎了口氣,對於周辰和黃玲的決定,十分的不滿,可卻又反駁不了。


    現在,在這個家,他發現自己幾乎就沒有發言權,什麽事都輪不到他做主,這讓他又鬱悶又憋屈。


    “那小傑的事情,可以告訴我爸媽吧,畢竟小傑是他們第一個重孫,他們也有權利知道。”


    “不行。”


    黃玲態度立馬就變了,非常強硬的說:“不能告訴他們,若是告訴了他們,不消一天,所有人都知道了,那瞞著老吳還有什麽意義?莊超英,我警告你,圖西長大了,他們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主見,你別跟著摻和,更別讓你爸媽他們來摻和。”


    “那畢竟是我爸媽,是孩子的曾祖父,我可以跟他們說,讓他們別聲張,他們會聽我的。”


    “嗬嗬,他們要是真會聽你的,那我們家現在就不會變成這樣了。”


    黃玲語氣十分堅決:“如果你非要說,那我隻能跟圖西一起去上海,或者迴常州,不再迴來了。”


    聽到黃玲居然說出這番話,莊超英頓時心中一突。


    若是黃玲走了,這房子肯定就很難保住了,畢竟這是棉紡廠的房子,若是房子沒了,黃玲又走了,他一個人怎麽辦?


    慫了,他再一次慫了,默認了周辰的決定。


    這個結果並不出乎周辰的預料,現在的莊超英幾乎就相當於是個孤家寡人,拿捏住他並不是件困難的事。


    …………


    93年的春節,周辰沒有迴家,而是留在了上海,跟吳姍姍一起過年,莊圖南和林棟哲因為上班,所以他們三個大年二十九才迴的家。


    黃玲自從上海迴家,也已經有幾個月,本來周辰是想要出錢讓她做個小生意的,或者直接在家休息,可她非不同意,非說要自己找工作,不想就這麽待在家裏什麽都不做,怎麽勸都沒用。


    至於上海,她也不樂意去,哪怕周辰給她找更好更輕鬆的工作,她也不願意去。


    周辰拿她沒辦法,也就不再多勸,直接每個月往他的卡裏準時打錢,哪怕黃玲拒絕,他也是一直打,用不用另說。


    倒是小傑一周歲的時候,向鵬飛開車帶著莊超英黃玲,以及林武峰和宋瑩,一起來了一趟上海,在周辰家裏慶祝了一番。


    莊超英也是第一次見到大孫子,可這人別扭的很,可能是因為小傑沒姓莊,所以哪怕是第一次見,也沒有表現的多高興,跟黃玲的興奮勁有著極大的差別。


    很顯然,他自己心裏還沒拐過那個彎。


    這天,周辰和吳姍姍帶著小傑出去散了會步,迴家的時候,吳姍姍忽然扭頭看了一眼馬路對麵。


    “她不是第一次來這裏了,看得出,她真的很在意你。”


    周辰也是掃了一眼,李佳的隱藏實在是不過關,有些過於明顯了,吳姍姍說的沒錯,她確實不是第一次路過這裏,隻是從來沒有聯係過他。


    吳姍姍見周辰不說話,又說道:“我那天見了她。”


    “嗯?”


    周辰詫異的看向她,她跟李佳見麵這事,他還真的不知道。


    “你們說什麽了?”


    “其實沒說多少,不過我能感覺出,她很在乎你。”


    “說這些沒意義,人的適應能力很強,時間長了,就會忘記了。”


    吳姍姍卻搖頭道:“不,你不一樣,其實我應該討厭她的,畢竟她想要跟我搶奪你,可說實話,見過一麵後,我對她真的討厭不起來,我感覺她跟我很像,遇見了你這樣的男人,別的男人就很難再入我們的眼了,隻不過我比她幸運些,得到了你的愛,而她,卻選擇了與自己心意相悖的決定。”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還要感謝她,如果不是她的這個決定,我還未必能跟你在一起。”


    當初她跟周辰在一起的時候,確實不知道還有個李佳,還是後來才知道周辰和李佳之間的事,隻是兩人之間具體發生了什麽,她也沒問周辰,從李佳口中知道後,她才覺得自己真的很幸運。


    周辰握住她的手,輕聲道:“你這麽想就錯了,我跟你在一起,跟任何人都無關,是我自己的意誌,我們在一起那麽久了,你了解我,我若是不想,誰也強迫不了我。”


    吳姍姍莞爾一笑:“所以我才說我幸運啊,因為你願意跟我在一起。”


    周辰將小傑抱了起來,看著小傑吃麵包吃的嘴上都是,輕輕的擦掉。


    “小傑,爸爸明天帶你去遊樂園玩,好不好呀?”


    “好。”


    小傑已經二十個月,可以進行一些簡單的對話,兩個字,三個字,乃至一小句。


    夜晚,在小傑睡著後,周辰和吳姍姍悄悄地到了隔壁。


    一個小時後,吳姍姍筋疲力竭的靠在周辰身上,兩人在一起多年,周辰給她帶來了無數的快樂時光,但在某些方麵,她得承認,是真的滿足不了周辰。


    “圖西,我看李佳她對你真的放不下,要不……”


    周辰將手指按在了她的嘴上,阻止了她說下去。


    “別說了,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但這些話不應該從你口中說出來。”


    “嗯。”


    吳姍姍不再說話,就這麽靠在周辰身上,聽著周辰的心跳,無比的心安。


    時間匆匆,一轉眼就來到了1994年,周辰已經完成了讀博,並且在複旦也任教了三年,學校已經提前跟他做了溝通,再過一年,就能升他為副教授。


    並且在這一年,莊筱婷也是讀研結束,剛巧她研究生畢業,浦東開發,於是她就去參加了公務員的考試,成功上岸。


    對於莊筱婷去考公,周辰其實是非常讚同的,因為莊筱婷的性格,考公絕對是非常好的選擇,要比去那些外企上班好得多。


    林棟哲和莊筱婷談戀愛的事情,也是早就已經被雙方家長知道了,林武峰和宋瑩自然是沒話說,而黃玲和莊超英,見他們兩人感情很好,又都留在了上海,雖然心裏覺得別扭,但還是認可了兩個孩子自己的選擇。


    於是乎,在莊筱婷考公上岸後,兩人都已經開始商量起兩人結婚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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