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恩曦就一邊痛並快樂的笑著,一邊涕淚交流,抿不住的嘴角,終於輕泣成聲,但依然想極力克製的倔強,便再一次的抿緊,可換來的依然是,又一次的輕泣成聲,又一次的泣涕零如雨。


    顯然,她的意識早已混亂不堪,無意識狀態下醞釀的悲傷,在這一刻真的逆流成河了,似洶湧而來的洪水猛獸,而她的心就是那已被撕開了一道裂痕的堤壩,任她怎樣去阻擋,怎樣竭盡全力,崩潰都注定已成定局,而且千鈞一發,刻不容緩,也就是瞬間兒的事了。


    她猛地站起身來,油漆剝落後,木紋斑駁的木椅,在寂靜清冷的房間裏傳來“呯”的一聲脆響,木椅被她撞翻在房間的地板上。


    對木椅被她撞翻倒地,此時此刻的宋恩曦,就像是完全視而不見,充耳不聞,或是根本就無暇顧及。


    她的意識已徹底混亂,已不堪重負。


    她想冷靜,希望自己能夠冷靜,哪怕不像表麵上那麽堅強,不指望救贖,不指望奇跡從天而降,扭轉一切,但至少可以保持住那麽一點可憐的冷靜吧!


    這個小小的要求不算過份,也不算貪婪,和別人無關,就隻是一個小小的要求而已,不過是能讓她看上去堅強一點,冷靜一點,振作一點,她就謝天謝地,心滿意足了,自己是不是因此真的能舒服一點,也都無關痛癢,無關緊要了。


    可事實上——


    還是被一再違背初衷,事不盡人意,仿佛棒打落水的狗,殘忍至極,霸道至極,像故意抑或蓄意的專門和她針鋒相對,非死磕到底,不死不休,就是要她連這一小小的要求,也變成遙不可及的奢望。


    更為可恨的是,不但不容她得逞,還反而變本加厲,一再而再,讓所有的矛頭都齊齊對準她,狠狠的,狠狠的刺激她,狠狠的敲打她,好像知道她此刻已經窮途末路,已經無法忍受,便更加愈發狠狠的威脅利誘她,促使她朝發瘋發狂傾斜,就是不放手,不鬆弛的不想讓她冷靜。


    她真的已求救無門,就算低下她高傲的自尊,求饒都不行,真的就像被人追著棒打的落水狗,於是,塵埃落定,定局已成,終於是讓她——不,是終於把她逼得真的再也忍受不了了。


    實在是忍受不了了!


    她什麽也不在徒勞的奢望,不要再強自忍耐,故作堅強,她要宣泄,她要發泄她的悲傷,她不想再躲躲藏藏,既然躲藏不了,又忍受不了,幹嗎還要自欺欺人,徒勞無益,事半功倍的隱藏她的悲傷?像昨天夜裏一樣,她蜷縮在床頭,雙手抱膝,獨自被逆流成河的悲傷肆意淹沒,肆意蹂-躪她內心深處,裝滿的所有脆弱,和所有無助。


    她怕了……


    她真的怕了!


    怕得她今天一整天都在頭痛欲裂,一整天的頭痛欲裂啊?!


    從小到大,她幾時有過,這樣滑鐵盧一般的慘痛經曆?


    沒有,連一頭發絲兒都沒有過。


    所以她屈服了,麵對她逆流成河的悲傷,因為她真的怕了。


    而現在,噩夢般的夜幕就要來到,就快降臨,她真的……真的是害怕極了,害怕還要讓她像昨天夜裏那樣,獨自度過可怕的一夜,無眠還特麽漫長的一夜。


    宋恩曦就跌跌撞撞,搖搖欲墜,踉踉蹌蹌,腳下的步子和她忍無可忍,有如迫近末日之弩的情緒波動形成鮮明對比,反差之大,能驚掉一地眼球讓她當泡踩。


    沒有想象中踩泡傳來的“啪啪啪”的爆裂聲,但房間裏的氣氛還是緊張到爆點,就差“轟隆隆”的一聲巨響,於是愈發感覺緊張得壓抑,就像通往刑場之路上,最後幾步的雙腳發抖,和內心充滿的恐慌。


    好在宋恩曦跨出的步子,雖然不穩,險些幾次一頭栽倒,但她的意願是主動的,是迫切的,甚至是焦躁的,恨不得瞬間便完成一切。


    跌跌撞撞……


    搖搖欲墜……


    踉踉蹌蹌……


    幾步之遙的路而已,但對此刻的宋恩曦來說,仿佛走了幾個世紀那麽漫長。


    如果能停下來,她一定會歇斯底裏,大聲吼出她的怒發衝冠,她的怒火街頭,她的怒不可遏:


    誰能告訴我,怎麽這麽漫長啊?!


    可想而知,然後很可能接著便是一陣,幾乎能秒讓時間退避三舍,驚讓空氣也隨之凝固的“聲音”,洪水決堤般地響起……


    那是什麽樣的聲音呢?


    是女人真正意義上的嚎啕大哭嗎?!


    等等吧,它一定會如期而至,隻是還需要一點點時間,欠一點點火候,但——


    毫無疑問,它一定會如期而至。


    是不是不由有那麽一點小遺憾,可惜一溪風月無邊,宋恩曦停不下來?


    其實呀,這根本談不上什麽遺不遺憾,關鍵在於是宋恩曦她自己不想停下來。


    開弓沒有迴頭箭,此時此刻的宋恩曦就是那開了弓的箭,而且還是一隻已經咻咻射出去的箭。


    啊?請瞧——


    終於吧,宋恩曦一頭撲倒到床頭。


    宋恩曦一頭撲倒到床頭後,曼妙的嬌軀,已開始臨近崩潰的抽搐了起來,像風雨飄搖中的一片柔弱的柳樹葉,那般地瑟瑟發抖。


    她烏黑發亮的長發,愈發零亂的披散開來,讓人浮想聯翩,不由一下想起午夜兇鈴的鬼女驚現。


    她的雙眼充滿惶恐和無助,仿佛在哀其不幸的問,她是不是上輩子犯了什麽不可饒恕的罪過,今生讓她負出代價,連本帶利一並償還。


    她的目光潮濕而迷離,現在顯得格外慌亂,好像在焦急的尋找什麽,東瞅一眼,西瞅一眼,那急切的眼神,就如同熱鍋上螞蟻,顯而已方寸大亂,顯而已陣腳頓失,是肉眼很易見的那種效果。


    她……這個宋恩曦到底在尋找什麽?


    該不會找刀割腕自殺,陪她的那個混蛋秦昊殉情吧?


    顯然是想多了,怎麽會是找刀呢,刀怎麽會藏在床頭和床上呢,真是想多了哦!


    啊?不——


    她不會真的是在找刀吧,誰規定了,刀憑什麽就不能藏在床頭和床上呢?


    也許,說不定……她昨天晚上就藏好了呢?!隻是在整整挨過了漫長的一夜,她還是沒有勇氣用它割破手腕,因為她暈血,從小到大見血就暈……再說,割自己的手腕,那得看著多少的血流啊流的,那可是從她自己身上流出的血啊,她得有多暈……於是,她又怯懦的放棄了,估計她還迷茫的問了一句:


    不是吧,那個混蛋是自己跳的河,是自己活得好好兒的想死,我真的要殉情嗎?值嗎?


    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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