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振的新想法,其實就是水泥。


    身為穿越客,楊振當然知道水泥的用處,當然知道水泥在工事構築方麵的巨大優勢。


    因此早在鬆山城擴建棱堡的時候,他就想到了能不能提前搞出水泥,能不能搞出水泥混凝土,用來構築棱堡工事,以及修築新的城防設施。


    但是奈何他前世上大學的時候一個文科生,工作以後業務與工程類事務也基本不沾邊。


    因此,他雖然對這個年代的曆史典故說起來頭頭是道,可是對後世許多常見工業品的製造,卻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常常是知其然卻不知其所以然。


    比如水泥這種後世常見的東西,他當然知道其用途有多麽廣泛,搞出來之後意義有多麽重大。


    然而他卻並不清楚這個東西到底應該怎麽搞,尤其在之前常常是朝不保夕的情況下,也沒有太多的時間讓他去琢磨這個事情。


    所以當初在鬆山城的時候,搞出水泥,然後使用水泥混凝土夯築棱堡的念頭,也是一閃即逝。


    這一次北上巡視途中,當張得貴建議他途徑三澗的時候,到牢城營的石灰窯礦場窯廠看一看的時候,他突然想到,或許是時候提出燒製水泥的想法,讓他們這些人試著搞一搞了。


    搞不出來的話,自己也就斷了這個念想,反正眼下使用的石灰混凝土也能湊合著用。


    可如果搞出來了呢?真要搞出來了,那意義可就大了。


    雖然不能說從此之後自己在滿韃子麵前就能立於不敗之地了,但至少今後滿韃子再用紅夷大炮轟擊己方的城牆工事,可就沒有那麽容易摧毀了。


    如果說以前滿韃子的重炮需要十天半月的時間才能摧毀己方的城牆,那麽今後,這個時長就要翻倍了。


    而且,自己一旦有了水泥混凝土,不光是戰爭中破損的城牆、毀壞的工事,能夠正在更短的時間內得到修補,今後架橋鋪路,修築新的城池堡壘,也能方便快捷許多。


    這其中的意義有多麽重大,恐怕也隻有楊振這個穿越客能夠想象得到了。


    “你們幾個聽說過生石膏呢?”


    “生石膏?”


    自從楊振說,他對牢城營掌管的礦場窯廠有了一些新想法,張得貴、金光裕、張彥弘他們幾個人就支起了耳朵,在等待楊振的說法。


    但是他們等了一會兒,卻隻從楊振的嘴裏聽到了石膏這個東西。


    幾個人一愣,似乎有點擔心自己聽錯了,因此不約而同地反問了一句。


    “沒錯,就是生石膏,你們幾個聽說過嗎?”


    張得貴、金光裕相互看了看,似乎不明所以,所以沒有說話。


    這時張彥弘卻皺著眉頭有些遲疑地說道:“這個,石膏,卑職倒是知道,隻是——都督所說的生石膏,說的可是一味藥材?”


    “是啊,都督,若是藥方裏說的石膏,卑職也聽說過,什麽白虎湯,就是祛除風寒的白虎湯,不就要用到石膏嗎?若是說的這個,那倒也尋常。”


    “沒錯。都督所說的生石膏,若說的是尋常入藥的那種石膏,那天下所在多有,遼西,遼東,登萊之地,到處都有。”


    生石膏的確是一味藥材,中國古代許多藥典之中,比如李時珍的《本草綱目》中都記載了它的用法用量。


    楊振原本還在擔心這些大老粗們沒有聽說過石膏這種東西,擔心自己對牛彈琴你,但是聽見他們這麽一說,登時就笑了,知道自己多慮了,也太小瞧了古人。


    石膏這種東西,在古代不僅早就入了藥典藥方,而且很早就用來點化豆腐了,現在所謂的南豆腐,就是用石膏而不是鹵水點化的。


    “欸,也可以這麽說,生石膏的確是一味不錯的藥材。但是本都督今日說起它呢,倒不是因為要拿它治什麽病。而是要用它,與石灰、礦渣、黏土混合,一起來燒製一種新的東西。”


    當下,見了眾人反應,楊振也就不再一個個打聽,一個個細問了,幹脆直截了當地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他雖然不清楚後世最先進的水泥製作工藝,但是對於當年在自己家鄉遍地開花的土法水泥廠采用的礦渣石膏水泥製法,還是有點印象的。


    “旅順北城外麵,眼下廢棄的礦渣堆積成山,而你們三澗堡這裏,又有現成的石灰石礦和石灰窯,至於黏土麽,那更是隨處可見。


    “再加上方才我說的生石膏,叫人分頭磨碎了,磨成粉末,按比例混合到一起去,就用你們現在的窯廠,高溫燜燒。燒製出來的東西,就是我說的新物。”


    說到這個新物,楊振笑著說道:“這個新物麽,可以命名為水泥。此物比起過去我們使用的石灰砂漿三合土等物料,其堅硬耐磨之程度,絕對有過之而無不及。


    “此物用途極其廣泛,可以配合磚石使用構築城牆,也可以混合砂礫夯築工事,以之夯築工事,不怕重炮轟擊,不怕風雨吹打,更不怕海浪侵蝕。”


    楊振說到這裏的時候,金光裕、張彥弘兩個人已經瞪大了眼睛,看著楊振,一臉不可思議,難以置信的樣子。


    看見他們這個模樣,楊振也不以為意,他知道自己這麽空口白牙向他們描繪水泥的特點和用途,就是磨破嘴皮子,他們的心裏未必能與自己形成共鳴。


    “嗬嗬,金光裕,張彥弘,你們別不信,你們要是搞出了這個水泥,將來不用你們上陣殺韃子,本都督也會給你們各記大功一件,這個大功,將來可當奪城斬將之功使用!”


    “啊?!”


    金光裕和張彥弘兩個人心氣很高,對楊振方才所說的什麽水泥燒製之類的事情,的確興趣不是很大。


    本身他們在牢城營裏,監管一批苦役犯采礦燒石灰,和泥燒磚瓦,他們就不是太樂意,總覺得自己是大材小用了。


    隻是因為投效楊振的時間不長,與楊振的接觸也不是很多,對楊振的安排,輕易不敢提出什麽不同的意見罷了。


    但是此時,楊振將燒製水泥這樣的事情,與奪城斬將這樣的赫赫戰功相提並論,一下子激起了他們的興趣。


    “這,按都督所說之法,燒出這個什麽水泥,就能以斬將奪城論功?!”


    “沒錯。你們兩個可以齊心協力,將來平分此功,也可以各建窯場,各顯神通,將來誰拔得頭籌,即以斬將奪城論功行賞!”


    楊振這麽一說,金光裕扭頭看了張彥弘一眼,臉上已經有了爭鋒角力的意味。


    三澗堡這裏的幾個牢城營,吳朝佐離開以後,一直是由金光裕代理主持,但是金光裕的實際名頭是金州牢城營參將,與張彥弘這個複州牢城營參將平級。


    因此他的心裏當然渴望,借助眼下楊振明言許諾的這個機會更上一層樓了。


    “都督放心,卑職定當全力以赴!”


    “敢問都督,石灰、礦渣、黏土與石膏等成分混合的多寡,可有一個大概的配方或者比例?”


    與金光裕情況不明決心大不同的是,張彥弘辦事顯然謹慎細致了許多,在金光裕立刻領命的同時,他卻問起了各種成分的基本配比。


    然而,讓他失望的是,楊振搖了搖頭,對他說道:“沒有,並沒有什麽現成的方子,一切要靠你們自己去摸索,去嚐試,最後自己找到最好的配比!”


    “這個,卑職遵命!”


    張彥弘聽見楊振這麽說,雖然躬身垂首領了命令,但是他的臉上卻是掩飾不住的迷惑與茫然。


    楊振見狀,遂又笑著解釋了一句:“水泥此物,也是我去年到京師麵聖時,才在光祿寺聽人閑談說起,說是京郊西山有一道人於山中煉丹製藥之時,偶然煉出此物。隻有大致的配料,卻沒有這些配料詳細的比例。”


    “卑職明白了!”


    這下,張彥弘等人也都恍然大悟了,如果有現成的方子,眼前的這個楊都督哪會將燒製這個水泥的功勞,與斬將奪城之功相提並論呢!


    當下他們也便不再細問。


    卻說楊振在三澗堡一帶停留了半日之後,匆匆巡視了一遍,並將拆分第四牢城營之事與燒製水泥之事敲定下來,然後就帶著隨行之人一路往北,前往新辟的黃龍尾鹽場去了。


    黃龍尾鹽場位於營城子灣以北,牧城灣以南的一個突入渤海之中的小型半島之上,半島西、北、南三麵環海,東麵緊鄰遼東驛路。


    對於運送海鹽這種大宗物品來說,不管走海上,還是走陸路,都很方便。


    而這個半島,俗稱黃龍尾半島,所以沿著半島海岸開辟的所有鹽田,就統一命名為黃龍尾鹽場了。


    黃龍尾半島上有個山,叫做四平山,夏舒的鹽田所官署,就設在四平山東麓的一處老院子裏。


    這個半島三麵環海,沿岸地勢平坦多灘塗,幾十年前就是金州衛的鹽場所在。


    眼下雖然荒廢了許多年,但是遺跡尚存,隻要有了足夠的人手,有了足夠的人氣,恢複起來也快。


    夏舒才來這裏半個多月,一切就已經初具規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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