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振聽了李祿的說法,先是笑著衝他豎起了一個大拇指,然後轉頭對著呂品奇說道:“呂兄!你以為咱們這麽做如何?!”


    呂品奇跟著楊振行動的時間還短,也是頭一迴與楊振及其部將們這麽麵對麵對商討戰術打法的問題。


    以前的作戰問題,基本都是主將定了之後部署下去,其他人負責貫徹執行就好了,充其量征求一下各部將領的意見而已。


    像楊振這樣,與下屬部將你一句我一句,大家一起商量著來的搞法,他還是頭一迴遇見。


    不過,呂品奇好歹也是一員在關外戰場上身經百戰的悍將,很快就發現了楊振這麽做的好處。


    一方麵,這麽做,能夠集中下屬部將們的所有奇思妙想,指不定其中的哪一個就能夠出奇致勝;


    另一方麵,這麽做,也能夠有效地調動起部將們出兵打仗的熱情和士氣,因為戰術和打法,都是由部將們自己貢獻出來的,執行起來自然得力。


    而且,呂品奇聽到了現在,也已經發現,楊振本人,包括楊振麾下先遣營的這幾個將領,都不是浪得虛名。


    這些人前番在鬆山城外偷襲和伏擊韃子軍隊得手,絕不是機緣巧合,不是瞎貓逮著死耗子——走了狗屎運。


    “呂某與楊兄弟、李兄弟相比,雖然年長了一些,但是現在看來,之前真是虛度了不少光陰!你們打仗用計,呂某打仗用力,這個差距可真不是一點半點啊!說起來真是慚愧!慚愧啊!”


    呂品奇先前是擔心楊振初來乍到、輕敵浪戰,所以反對拿著這點隊伍去進攻韃子已經設防的熊嶽城。


    但是現在看來,楊振及其手底下的部將,並不是他以前在遼東軍中見慣了的那些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將領,而是心思縝密,謀定而後動的一夥人。


    雖然楊振還沒有最後拍板到底怎麽做,但是他已經明白,僅僅是李祿目前提出的這個打法,比他之前提出的直接攻打許官堡要高明一些,其成功的幾率也高出許多。


    不過,當他聽到楊振接下來的說法之後,他的耳目更是為之一新,心底下驚歎不已。


    “呂兄可不能這麽說!這些打法到底行不行,就是要說出來大家一起參謀參謀!呂兄也幫著一起把把關!”


    楊振聽了呂品奇的話,先是笑著對他說了這麽一句,然後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最後肅容說道:


    “李祿你猜的大體不錯!但是熊嶽城,咱們也不一定就是非要假打!到時候可以看看情況再做決定!


    “正所謂,真作假時假亦真,假作真時真亦假!打仗嘛,就是講究一個兵不厭詐,真真假假,虛虛實實,戰場之上瞬息萬變,不必分得那麽清!”


    說完這些話,楊振看著呂品奇又說道:“包括呂兄先前所說的攻打許官堡,其實也未嚐不可!隻是——”


    楊振說到這裏,略作停頓,看了看身邊的眾人,然後重又笑著說道:“隻是並不由我們的人馬去打!到時候我們先去攻打熊嶽城的北門,在北門外搞出一些大動靜!


    “等到熊嶽城裏派出了信使南下求援,我們就派一支人馬,去占了石橋子!然後在石橋子以南的驛道兩旁設下埋伏,專門等待許官堡來援的二韃子!


    “等到我們調走了許官堡二韃子的主力人馬,接下來就由胡長海他們那一批長興島的兄弟們,沿著浮渡河,去打許官堡!許官堡沒了戰守主力,又能堅持多久呢?!”


    “萬一——總兵老弟!我是說萬一!萬一熊嶽城裏的真韃子,自恃兵強馬壯,不派信使南下求援,我們又該怎麽辦?!”


    呂品奇對熊嶽城裏的真韃子仍然心存忌憚,他見楊振的全盤謀劃都是建立在熊嶽城派信使求援,許官堡的二韃子不敢不來救援的前提之下,所以,他的心裏還是不太篤定。


    “那也好辦!我們照樣分出一支人馬,去奪占了石橋子!石橋子的小隊二韃子,自然會自行迴去報信!”


    “可是萬一——萬一許官堡的二韃子就是不來救援熊嶽城呢?!或者熊嶽城裏的真韃子打開城門,主動與我們野戰呢?!”


    呂品奇聽了楊振的迴答,還是有點不放心,他見楊振笑著看自己,幹脆大著膽子打破砂鍋問到底,把自己心中的疑慮全都說出來。


    “即便真如此,那也沒關係!熊嶽城不大,當是駐有一個牛錄的鑲白旗,最多也就兩個牛錄的旗丁而已!他們又要守城,又要出戰,不會有太多人馬真正上陣!


    “而且你部下精選的鐵騎選鋒,還有咱們先遣營的火槍、火炮、飛將軍,難道都是吃素的不成?!城裏的滿韃子不出城也就算了,若是出城,定叫他們有來無迴!”


    此時的呂品奇,雖然還不知道楊振的這種底氣到底從何而來,但是當他看見張臣、李祿全都是一副深以為然的樣子,他也就不好再多說什麽了。


    接下來,眾人上了岸,各迴自己在島上的營地裏休息,一夜無話。


    第二天早上,楊振在自己的簡易棚子裏一覺醒來,海灣裏、山林間都是白色的霧氣,蓋州灣上空的天色,又是一副陰沉沉的模樣。


    整個一上午,楊振都有點憂心忡忡,擔心春雨將至,會影響接下來的作戰行動。


    四月末,五月初,是遼東地區的春雨時節,若是春雨連綿,楊振之前的種種設想恐怕就得作廢了。


    他之所以信誓旦旦,顯得那麽有底氣,是因為他對先遣營目前裝備的火器有信心。


    若是韃子多了,他當然也會害怕,畢竟他的裝備雖然先進了不少,可是他的人馬實在是少的可憐。


    韃子要是部署在蓋州以南地帶的旗丁、披甲、二韃子太多了,那麽楊振手底下那點人馬根本招架不住。


    可是,根據楊振後世今生了解的全部情況來看,兵力本就不夠雄厚的滿韃子,如同曆史上所做的一樣,將他們人數有限的滿洲八旗精銳常備軍,主要部署在滿清的遼沈腹心之地。


    比如說已經更名為盛京的沈陽城內外,以及沈陽以北的鐵嶺,沈陽以南的遼陽,沈陽以東的撫順,沈陽以西的廣寧和大淩河等處。


    包括鴨綠江邊的鎮江堡,也駐紮了一支規模不小的韃子精銳,目的是為了威懾和控製朝鮮。


    整個遼東半島地區,除了蓋州、複州、金州、旅順口這些戰略位置相對比較突出的城池內,駐紮了一定數量的真韃子常備軍,用來控製周邊地區之外,半島上廣大的鄉野地帶,尤其是南半段,用來守禦後方的軍事力量十分薄弱。


    所以,楊振並不擔心他在攻略熊嶽城一帶的時候,會在附近和周邊地區突然冒出大批的韃子精銳軍隊來。


    事實上,早在崇禎六年孔有德、耿仲明漢奸帶路黨領著韃子攻陷旅順口的時候,韃子軍隊根本就沒打算在這個地方駐紮。


    當年他們拔除了大明朝在遼東半島上的最後一處戰略要地之後,先是屠了城,殺光了不肯投降的軍民百姓,然後摧毀了旅順口的城池防禦設施,做完了這一切之後,他們選擇了撤退。


    後來,恰恰也是因為孔有德、耿仲明,以及後來投降滿清的尚可喜這些多少有點海防意識的漢奸將領的請求,奴酋黃台吉才又往遼東半島的南段派駐了一批真韃子的軍隊。


    與此同時,黃台吉也順勢把遼南海州、蓋州以及複州一線的許多土地,賞賜給了這些漢奸將領,充作了賞賜和安置孔有德、耿仲明所部尤其是尚可喜家族及其舊部士卒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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