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了,不管是牢騷滿腹,還是各種抱怨,楊振從袁進以及相對沉默的許天寵嘴裏,還是了解了許多有關遼西各路兵馬的動向。


    針對清虜的這場決戰,是一盤很大的棋,雖然說楊振已經取得了不小的進展,但目前的成功,幾乎都是在邊邊角角的地方取得的。


    當然不能說那些邊邊角角的地方不重要,但是與遼南的海州城、遼陽城以及遼西的廣寧城這些帶有標誌性的主要城池相比,終究還是差著點意思。


    不過楊振並不著急。


    因為楊振的戰略,不是鯨吞,而是蠶食,這就決定了他要先打外圍,先剪除其羽翼,再猛擊其腹心。


    崇禎十五年五月初十上午辰時左右,金海北路總兵官呂品奇、副將徐昌永各自帶了小隊隨從,快馬趕到了蓋州城,直接來到了楊振下榻的府邸院落。


    “都督真是太英明了——”


    “好了,打住,歌功頌德事情以後再說,坐下我們要談正事!”


    徐昌永跟楊振的關係一直很好,也是最早一批跟著楊振從寧遠出來的主要將領之一。


    所以,這迴在蓋州城裏一見了楊振的麵兒,馬上就要開啟歌功頌德的模式。


    然而他一張嘴,楊振就知道他要說什麽,立刻笑著打斷了。


    徐昌永也不以為意,隻是哈哈笑著,找了地方坐下。


    而呂品奇也趕忙上前跟楊振以及袁進、許天寵等人見禮。


    而且有了徐昌永的這個先例,呂品奇也就沒有接著讚歎楊振的英明了。


    等到召集的所有人到齊,楊振說道:


    “東線各路人馬取得的進展,想必你們也都知道了,濟爾哈朗已經死了,清虜駐和寧國的監國辦事大臣尼堪也死了,同時鳳凰城,九連城以及寬奠堡,我們都拿下了。”


    “都督威武!”


    “恭喜都督連戰連捷!”


    楊振話音剛落,徐昌永、呂品奇兩個還是忍不住站起來恭賀了一番。


    楊振笑著示意二人坐下,然後接著說道:


    “這次,我之所以和多爾袞暫時停戰議和,主要是兩個考慮,其一,是尼堪死了以後,清虜在和寧國兵力空虛,我決定命東線兵馬聯合沈器遠朝和寧國動手!”


    “啊?!”


    “都督要滅掉和寧國了?!”


    楊振一說東線兵馬要對和寧國動手的事情,不僅徐昌永、呂品奇瞪大了眼睛,就連袁進、許天寵也忍不住驚訝出聲。


    “稍安勿躁!”


    楊振這麽一喊,幾個總兵大將立刻閉上嘴巴,恢複了安靜,隻是神色間依然難掩驚訝激動。


    “滅亡清虜,有兩種戰略,一種是直搗黃龍,正麵決戰,另一種則是先易後難,徐徐圖之,也就是先剪除其羽翼,砍掉其臂膀,待其虛弱不堪時,再上前一擊致命!”


    金海鎮西路軍這幾個將領,並沒有參與楊振到達安東城後召集的那幾次軍事會議,所以楊振覺得有必要向他們說清楚接下來的整體戰略問題。


    “那麽,清虜的羽翼,或者說臂膀是什麽呢?一個是剃發易服的和寧國,乃是清虜糧餉物資來援之地。另一個是北虜,也就西邊的那些蒙古部落,他們為清虜提供戰馬,提供兵力,現在是清虜最大的幫兇!”


    楊振說到這裏,看向諸將,諸將皆點頭認可這一說法。


    “昨晚我聽說薊遼洪督師麾下兵馬,有不少沒有進兵鬆錦義州前線,很可能是去搶西邊,去打喀喇沁等東蒙部落了。這說明洪督師也是這個思路,不想倉促進兵,搞正麵決戰。所以我們去打和寧國,誰也挑不出毛病!”


    “沒錯!”


    “是這個道理!”


    “既然他們都避重就輕,那麽我們也不能孤軍冒進!”


    眼看西路軍這幾個總兵大將說的話又要跑偏,楊振馬上揮手製止,然後繼續說道:


    “先砍下清虜臂膀,再挖取清虜腹心,這也是我們的戰略!按照這個戰略,接下來東線兵馬會對和寧國動手,就需要東線的後方,從寬奠堡,到鳳凰城,再到秀岩城、蓋州城這一條線上,要有一個相對穩定的局麵。


    “當然了,這是我答應多爾袞停戰議和的考慮之一。至於另一個考慮麽,濟爾哈朗死了,清虜八旗內部,已經沒有能與多爾袞並肩的人物了,多爾袞失去了製衡,隻要條件合適,清虜八旗內部就會生亂。以和促變,就是我的另一個考慮了。”


    楊振這麽一說,在座的幾個總兵和將領們,一下子都愣住了。


    曾幾何時,私下搞停戰議和,似乎是清虜那邊挑撥離間的特有伎倆,是專門設計坑害明軍這邊的重臣大將的。


    但是現在,真是時運變了,輪到楊振以其人之道還施其人之身了。


    然而,這樣真的行嗎?


    “從目前的情況看,不管最終的結果會如何,不管是多爾袞搞亂了盛京城,弄死了黃台吉,還是黃台吉技高一籌,搞定了多爾袞,甚至弄死了多爾袞,對我們來說,都不虧。”


    看到眾人聽了自己的以和促變的搞法,盡皆麵麵相覷,楊振知道他們的心理,於是進一步解釋道:


    “畢竟,我們已經兵不血刃的拿到了熊嶽城和蓋州城,北伐以來,我們金海鎮西路軍從南往北收複失地二百裏,也是很難得的戰果了!”


    “卑職慚愧,西路軍有今日局麵,都是都督的功勞!”


    “是啊,都是都督的功勞,我們是蒼蠅趴在駿馬的屁股上,才有了今天!”


    “哈哈哈——”


    徐昌永的一句蒼蠅趴在馬屁股上直接引得眾人大笑。


    而楊振也不以為意,笑著等眾人恢複安靜,接著說道:“不管怎樣,目前我們的形勢不錯,戰線穩一穩,對我們更有利。”


    楊振說到這裏,看著眾人,而眾人大體上也都明白楊振的意思了。


    對他們來說,這是好事。


    畢竟開戰一個多月了,遼西那邊的明軍,除了楊國柱的宣鎮兵向東過了大淩河,拿下了右屯外,其他各路人馬幾乎都還在大淩河以南。


    自己們雖然比不上楊都督親率的東路軍,可是不管怎麽說現在熊嶽城,進了蓋州城了,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穩一穩絕對是好事。


    於是,眾人對楊振“穩一穩對我們更有利”的話,紛紛表示讚成。


    楊振見狀,很快轉入到了任務部署的階段。


    而且這次任務部署,幾乎等於是對金海北路、中路、西路和南路的防務重置。


    “接下來,我們的主要任務,就是向北防禦,並在做好向北防禦的前提下,加快從登萊地區轉送和安頓移民來此地的步伐。


    “呂總兵!”


    “卑職在!”


    “你是金海北路總兵官,我要你三日之內,率金海北路兵馬移防蓋州城!”


    “這個——,卑職遵命!”


    麵對楊振突如其來的命令,呂品奇先是一愣,本能的想說些什麽,可是看見楊振不容置疑的神情,他很快就放棄了掙紮,領受了命令。


    且不說楊振如今的威望,不是他敢質疑的,就是楊振的這個命令本人,也沒有毛病。


    你是金海北路總兵官,現在金海鎮的北線,已經擴張到了蓋州城以北的蟠龍山,你這個金海北路的總兵官總不能還窩在複州城裏吧。


    再者說了,清虜退出熊嶽和蓋州城以後,兩地之間以及周邊許多地區,都是無人區,也都是安置移民,進行屯墾的好地方。


    論公論私,他都不能拒絕。


    而楊振見他領命,隨後說道:“浮渡河以北,今後就是金海北路的轄區。原來北路在複州城的私人產業,仍歸北路將士,軍屯田畝自然也歸北路將士,不會因為你們移防調任蓋州而變化。今後其他各路人馬移防調動,一律照此辦理。”


    “卑職明白!”


    楊振的這番安排,立刻引起在場其他所有人的注意,一個個屏住唿吸,等待楊振對自己新的安排。


    唯有袁進仍是滿臉的愕然,他心中也有一些不解,敢情自己二進蓋州城,也仍然是一個過客啊!


    “都督——”


    “老袁,稍安勿躁,正要說到你。”


    袁進剛一開口,就被楊振注意到了,當即叫住了他。


    “袁總兵!”


    “卑職在!”


    “今後,原北路水師營胡長海部、胡大寶部人馬,轉隸金海西路水師團營,其轄地內島嶼、人口、田畝隨同轉隸!”


    “卑職——得令!”


    胡長海和胡大寶叔侄二人,眼下仍在海上管理船隊事務,並不在蓋州城內,更不在楊振眼前。


    所以,這個命令隻能由袁進先領了。


    而且金海北路總兵呂品奇也在現場,自然不會出什麽意外。


    “與此同時,除了金海中路、金海南路所屬水師轄地以外,遼東灣內金海鎮一側所有沿海島嶼和突入海中的半島都是金海西路的轄地。”


    “就像兔兒島、連雲島這樣的?”


    “沒錯。”


    “包括三岔河口嗎?”


    “包括。”


    “卑職遵命!”


    直到聽見楊振的這番話,袁進心中才長出了一口氣。


    不過楊振對他的安排,並沒有到此為止。


    “另外,你是金海西路協守總兵官兼領金海西路水師團營,老是駐紮在登州那邊,也不是長久之計,今後你的總兵府駐地,我看就先設在連雲島吧!”


    “那,登州那邊兒?”


    “登州那邊今後歸南路,彼處你們金海西路包括你本人的一切產業、屬地、屯田,仍歸你們所有。放心,有總鎮府的地契在,你擔心什麽?”


    “卑職倒是不擔心,就怕下麵人擔心議論。”


    “沒什麽好擔心的,告訴將士們,移防以後,隻會更好!這一次,各路北上作戰有功將士,人人皆可以在遼河口以東,直到浮渡河以北,圈占三十畝熟地作為獎勵!可以自耕,也可以從將來的移民中招納佃戶耕種!”


    “這就好,這就好,這樣卑職就不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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