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唐宋先到公司樓下,那輛畢加索還停在那兒,公司他也沒上去,直接開車去了醫院。

    蔡江川臉色看上去還行,精神也不錯。見到唐宋讓王語嫣出去幫買兩瓶水。“怎麽樣?有什麽感受?”

    唐宋苦笑,“江川,你活的要是糊塗些該比現在輕鬆快樂得多。”

    蔡江川同意,“現在少了一條腿,該安分些了。真不知道這是老天的懲罰還是獎勵。這次算是他媽的在鬼門關打了個轉,出院了我想迴趟荊州,五年了,都沒迴去過。”

    “行!我陪你!”

    “老實說,唐宋,要在車禍以前,就是你拍海紅霞那檔子事,我說不定會為你助威叫好。現在,嗬嗬,不值!”

    唐宋沉思,“我也有些後悔,但是沒用,已經晚了。我老家在農村,你知道,我從來沒有埋怨自己的出身,可有些時候心底的自卑強烈到擋都擋不住。這兩天想了許多,嘿,你不知道,在拘留所裏能出思想家,那地方適合思考。”

    蔡江川一笑,“看來在裏麵兩天沒白待,李毅雯怎麽樣了?她知不知道這些事?”

    唐宋搖頭,“她連我電話都不聽,走了後就沒迴過頭。”

    “你有沒想過,她為什麽不接你電話?李毅雯該不是那樣絕情的人。她或許等你去找她。”

    一語驚醒夢中人,唐宋若有所思,“嗯,這些天我都忙著亂七八糟的事,都沒想到,今天晚上就去找她。”

    蔡江川搖頭苦笑,“你這小子一直自詡了解女孩子,狗屁!孫健昨天來過了,那小子因為上次那事好像自覺挺對不住你的,有空你們好好聊聊,孫健,嗬嗬,十年了,他就那樣。”

    唐宋看著他,“你有沒有發現,這次從手術室出來,你好像變了些,具體哪兒,我也說不上來。幾天前你的狀況讓我還擔心,怎麽樣?王語嫣那小丫頭,你沒再把人家罵哭吧?”

    蔡江川笑道:“哭?她每天像屋頂上的貓似的,估計那小丫頭思春了。”

    “我看你思春了吧!”

    “扯淡!唐宋,上次跟你說的事,考慮的怎麽樣?”

    唐宋知道他說的是幫他搞公司的事,“什麽事?”

    “算啦,當我沒說。如果你碰到什麽事,比如說需要用錢,你就說,照片的事警方不立案,海紅霞不會罷休的,上法庭免不了,你知道我的意思。”

    唐宋起身,“嗯,搞不定我會說的。小王在外麵站半天了,我明天過來看你。”

    迴到公司,馬暉劉駿楊韓敏幾個見了他高興得跟什麽似的,讓唐宋又心生感動,不是所有人都想看他趴下的,還有人惦記著他。他們告訴唐宋寶怡的合同被法院終止了,連重免去牢獄之災,但要接受罰款,具體多少,他們幾個也不清楚。唐宋想昨天連重接他時並沒有說起這事,可能剛在裏麵待了幾天,不想再打擊他,就算打擊不到他的錢包,至少打擊到他的士氣。

    來公司後,唐宋問起他,連重這次倒表現得很有風度,“寶怡雖然一直是你在跟進,但這事是海紅霞搞出來的,沒有我也不會出這麽檔子事,你就不用管了,罰款我認了。法院的結果已經出來,他媽的,從來沒見過他們這麽快的辦案效率。”

    唐宋問多少?

    “五十萬保釋金沒了,另外合同終止,主要責任在七巧,賠付寶怡五十萬的違約金。嗬嗬,我是徹底見識海紅霞這個女人的厲害了!這一百幾十萬算是讓她出口氣吧。”

    唐宋心想:海紅霞出口氣就是一百萬再加上武珞路那廣告丟進去的幾十萬,要是再出幾口,你要破產了,這一百多萬真能讓她安靜下來就該燒香酬神了。

    晚上十一點鍾,唐宋準時出現在李毅雯他們俱樂部樓下。幾分鍾後,李毅雯下來了,才幾天不見,唐宋感覺仿佛分別了幾年,心口一陣激動,就像剛追她那會兒,一等一兩個小時,時間一晃就過去了還不覺累,看見她笑靨如花,心都跑嗓子眼了,就是再等上兩個小時也毫無怨言,那感覺在唐宋的記憶裏,隻有大學談第一個女朋友時有過。再以後不知道躲哪兒去了,唐宋曾經努力的想要創造出那種心境,都以失敗告終。

    李毅雯一出大門就看到他了,站在那裏五秒鍾,看著唐宋。

    唐宋快步跑過去,“雯雯!”想要叫大人的,到嘴邊了喊出來的卻是剛認識她那會兒的叫的雯雯。兩人都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覺,李毅雯站在那裏不動,“你來幹什麽?”語氣平淡,見不到一絲激動,也沒有前陣子的怨恨。

    “我們談談好嗎?”

    李毅雯眼睛裏傳遞給唐宋一個“你認為還有必要嗎?”的信息,嘴上終沒說出來,跟著唐宋走向車子。

    “去湖邊。”

    一路上兩人都不說話,車子直到東湖邊,在九女墩一片空地停下。李毅雯下車靠在車頭上,望著眼前黑漆漆的湖水。這裏曾經留下他們太美好的迴憶,用李毅雯的話說,唐宋在這裏吃下了她至少幾公斤的口水。

    李毅雯先開口了,“知道為什麽來這裏嗎?”

    唐宋搖頭,他已經猜到,卻不願意說出來,更害怕說出來。

    “去年國慶節後你第一次帶我來這兒,多安靜啊!還可以聽得見魚跳起的聲音。那一天,我們從這裏開始。”

    唐宋知道她下一句會說什麽了,李毅雯果然接著說道:“我想從這裏結束。”

    唐宋鼻子一酸,“雯雯,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我向你保證,一定給你幸福!就從現在開始,重新來過。”說完輕輕把手搭在李毅雯雙肩上,想要她轉過身來,李毅雯固執的堅持著,把他的手從肩上推開。

    “這些天我無數次的想要說服自己再給我們一次機會,但這念頭一出現,就讓我感到害怕。那天晚上知道你在醫院,我鼓起好大的勇氣才過去,嘿!你卻用那樣一種方式迴報我。”

    “那是個誤會,相信我好嗎?”

    “我就是因為太相信你,才會這樣傷心,這樣痛苦。你知道嗎?我曾經有多麽愛你,就有多麽失望和傷心!相信你?誤會?你不要告訴我紀曉藍對你也是一個誤會。”

    唐宋老實講,“是的,一直以來我都沒有發覺紀曉藍對我的感情,我和她以前不可能,以後也不會有可能。”

    “如果是這樣, 那你應該去告訴她而不是我。”她停頓了一下,接著道:“唐宋,放手吧,一次已經夠了,我不想再這樣傷心死一次,甚至已經沒有勇氣再敢要去試一次。”李毅雯聲音噎咽,眼淚再次落下。

    唐宋轉向她麵前,輕輕把李毅雯擁入懷裏,李毅雯沒有再掙紮,仿佛失去所有力氣般的靠在他胸前,無聲的飲泣。

    唐宋仰起頭,不再說什麽,他知道他們這次真的完了。李毅雯真的很受傷,對他對未來甚至對感情已經沒有了繼續下去的勇氣,一切無法再迴頭,失去了永不再來!

    李毅雯哭夠了,離開唐宋的懷裏,仰起頭看著他,目光已經變的溫柔,伸手幫唐宋輕輕擦掉眼角的淚水,“唐宋,再吻我一次好嗎?”

    唐宋的眼淚再一次忍不住瀉下,用盡所有力氣把李毅雯抱住,李毅雯輕輕掙開,送上自己有些冰涼的雙唇。這冰涼直達唐宋心底的最深處。

    兩人纏綿熱吻,知道這一吻之後也許從此即便近在咫尺,也將形同陌路,遠隔千裏。都用上全部所有的力氣和靈魂想要為這段彼此刻骨銘心的愛戀留下一點溫暖。

    李毅雯的唿吸開始緊促,雙眼緊閉,仿佛靈魂已出殼,輕柔的聲音似乎從天外傳入唐宋的耳中“我要!”

    兩人不顧那是野外苟合還是過把癮就死,就那樣席天幕地在那輛白色畢加索車頭瘋狂纏綿,以一場畢生難忘的性愛向那段同樣畢生難忘的日子告別。

    接下來幾天,唐宋忙著和羅米尼溝通,他偷拍的那些性愛照片曝光,史密斯的身份也被人捅出來,羅米尼公司的聲譽麵臨巨大損害,做出丟車保帥的決定,宣布史密斯被免職,離開羅米尼,並就羅米尼和七巧的代理權合約進行重新審查考量。這些都在預料之中,並沒有讓唐宋感到驚奇。反倒是海紅霞向法院告唐宋的事幾天都沒有消息,也沒接到法院的傳票,唐宋暫時也懶得去想了。

    蔡江川在王語嫣的精心護理下,情緒一天天好起來,身體也在恢複中,唐宋去看過他幾次,每次去都發現蔡江川看王語嫣的眼神一天天不一樣,似乎越來越離不開她了。唐宋看在眼裏,心裏升起一陣溫暖。

    再抽空和李毅雯去民政局把手續辦了,去的路上唐宋還笑說:“我們雖然還沒有舉行婚禮,在法律上卻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以後要是再結婚都是二婚了。”

    李毅雯笑不作聲。

    除了房子兩人也沒什麽共同財產,房子是唐宋一人包辦的,不用分割。唐宋問李毅雯:“現在住哪兒呢?”

    李毅雯說在俱樂部附近租了一套房子。她對唐宋什麽要求也沒提,出了民政局要把唐宋買給她的結婚戒指和首飾還給唐宋,“嗬嗬,這個我留著也沒用了,還給你,說不定你還用得著。”

    唐宋義正嚴詞的拒絕,“如果沒用你把它扔進江裏,要不拿去當了。”

    “你這是陰謀,想讓我看到這些東西就放不下是吧?”

    唐宋笑說:“陰謀都被你識破了,該是陽謀,留著吧!我們總算夫妻一場,吃頓散夥飯吧?”

    李毅雯說算了,別吃著吃著又惹眼淚吧嗒吧嗒的掉下來。臨別,唐宋拿出一張卡遞給她,李毅雯問:“你這什麽意思啊?”

    唐宋說:“裏麵有十萬塊錢,拿著吧,沒別的意思,就當是分家產。”

    李毅雯不要,“我沒有家產也不用分,你是不是覺得有愧?想拿這十萬塊錢讓自己心裏好過點,然後還讓我覺得欠你的?”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一個人在武漢會需要的。”

    李毅雯有些激動了,“不管什麽意思我都不要!好了,唐宋,為我們過去那段感情留點尊嚴吧,好嗎?你的心意我領了。”

    唐宋隻好收迴,並再三叮囑李毅雯好好照顧自己,不要刪掉了他的電話,說手機二十四小時為她服務,李毅雯答應,“行!如果你手機號不變的話,等到我走不動了還沒有要,一定第一個找你。”

    就這樣,兩人在中南路口下車分手,李毅雯站在原地迴首送別唐宋,看著他走遠,眼淚再次落下,她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次!

    莫小艾從那天後也再沒來過電話,唐宋心想這樣也好,本來就是寂寞男女身體擦出的火花,他無法愛上莫小艾,更不會和她那個大廚男朋友有衝突或是瓜葛,自然不會來一場搶女人的遊戲。

    學校早已經放暑假了,紀曉藍也沒了消息,唐宋想她是在為出國做著最後的準備,如果見麵了怕免不了又是一陣神傷。

    蔡江川可以坐著輪椅在醫院裏四處晃晃了,王語嫣推著他,邊走邊聽他說些605的笑話。

    吳則非和陳莎莎還是快活得沒個人樣,偶爾一起去醫院看看蔡江川。

    孫健已經一個月沒見著他人,當中打過一個電話,聽說和他那女朋友打的火熱,結婚都已經提上議事日程了。

    羅米尼的事還沒有結果,龔裴碧說總部的意思是合約先履行,等待法院的判決出來,他們隻相信法院的說法,一旦唐宋官司輸了,是因為那些照片才拿到的代理權,他們將考慮終止合作。

    唐宋在八月初收到法院的傳票,半個月後開庭。邱遠珍是照片曝光造成對當事人直接傷害的罪魁禍首,二十幾天還在看守所裏沒出來,連重也沒保他出來的意思。

    一個禮拜後,孫健打來電話,“唐宋,出來聚聚,我跟小吳,紀曉藍都說了,江川到時候我去接他。”

    “什麽喜事啊?把你小子樂的。”

    “沒什麽了,兄弟我挖好了墳墓,準備跳進去呢,請你們幾個幫我壯壯膽兼送行。”

    周六,在江邊一間館子裏,605的幾個再次聚到一起,還有紀曉藍,她原本不想來的,可一想到也許就要出國了,一去幾年,這樣的機會以後難得,所以唐宋打電話給她的時候,她讓唐宋順便來接她。

    在車上,氣氛有些尷尬,紀曉藍定定的看著鏡子裏的唐宋一句話也不說,唐宋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問她出國的事怎麽樣了?她說她已經答應了學校,手續正在辦。唐宋不再說話,心想:走吧,都走了,以後說不定連江川也走了,就剩下自己了,嘿!日子總得混下去。

    “嗬嗬,在美國如果呆的不開心了,隨時歡迎你迴來。”唐宋想調節下氣氛,太鬱悶了。

    紀曉藍輕輕的笑說:“嗯,如果學校同意的話。”

    唐宋笑笑,紀曉藍又說道:“唐宋,你還記得剛上大學那會的事嗎?

    唐宋問道:“什麽事?忘的都差不多了。“

    “如果你還是那時候的唐宋怎麽會有今天?更不會進那種地方了。”

    唐宋心想自己被拘了的事肯定是江川說的,否則才幾天的時間,以紀曉藍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作風,就算是他的事,紀曉藍也不見得會知道。那她也應該知道自己和李毅雯已經離婚的事了。“江川告訴你的?”

    紀曉藍點頭,“如果他不說你是不是也不準備告訴我的?”

    “沒!沒找著合適的機會嘛。我得做好準備,知道你聽說這事了肯定會罵我。”

    紀曉藍看著他,“真不敢相信這就是幾年前從我們那小縣城走出來的那個唐宋,為什麽呢?錢對你真的那麽重要?以至可以不顧……唉!我問了蔡江川他才肯說的。”

    唐宋苦笑,“也許吧,錢對我就那麽重要。窮,在我腦子裏已經根深蒂固的演變成了一種恐懼,我無法擺脫的恐懼。這恐懼不僅深入骨髓,有時還讓我感到痛苦。曉藍,算啦,你應該帶著份輕鬆的心情出國。嗬嗬!”

    紀曉藍陷入沉思,到了,臨下車的時候她突然開口了,“唐宋,我無法理解你,你的痛苦和歡樂,我也不知道這種無法理解始於什麽時候。答應我好嗎?好好愛惜自己,也替我愛惜你自己,如果有一天你覺得你變迴以前那個唐宋了,你就來找我。”說完徑自下車去了。

    唐宋怔在那裏,我能迴去嗎?

    蔡江川是孫健開車去接的,醫院不放行,蔡江川保證注意安全不喝酒,才被批了假,他把本已下班了的王語嫣拉迴來,讓她推著。

    跟一個多月前在唐宋家吃飯時的陣容差不多,唯一的變化就是李毅雯換成了蔡江川輪椅邊的王語嫣。

    包廂是孫健訂的,他首先舉杯,“各位來賓,各位好友,各位誌同道合的革命同誌,今天兄弟把大家夥請來,沒別的意思,就是聚聚,順帶告訴大家一個消息:我和這位劉燕純小姐,嘿嘿,經過了解,了解,再深入的了解,統一了雙方的思想,消除了彼此的顧慮,準備發揚排除萬難,不怕犧牲的革命精神,在今年國慶節結婚,下定決心:以後不論貧窮、富貴,不論生老病死就抱在一起了。打十一後,我老孫不再是沒人管沒人疼的孤兒了,也將徹底並永遠告別圍城外的頹廢生活。現在大家為我們即將到來並將一直繼續下去的美好生活幹杯!”

    孫健在那大放厥詞的時候,劉燕純笑看著他,等到都再坐下,陳莎莎要她也慷慨陳詞一番,不要輸給了孫健,“瞧孫健現在那副誌得意滿的樣,小劉來兩句,給他點清醒的認識,革命尚未成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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