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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午憩方醒,桃戈已起身,子霽來此為她挽髻。


    桃戈坐在妝台前,子霽站在她身後,一雙眸子不時暗暗窺向鏡中的她,桃戈坐在鏡前有所察覺,也抬眸時不時的瞧她幾眼,待髻已挽好,她有意抬手輕觸了觸,而後又微微偏過頭,瞥著子霽,問道:“姐姐心緒不寧,可是有什麽心事?”


    子霽微愣,笑道:“沒事。”


    桃戈迴過頭,對鏡照麵,又見子霽微微皺眉,便舒了一口氣,而後麵帶笑意,問道:“昨兒一整日都未見姐姐,姐姐去哪兒了?都沒聽姐姐提起過。”


    子霽昨兒將桃戈的步搖拿去妙音坊找了桓伊,此事斷不可叫桃戈知曉,她自然有些避諱,是以迴道:“昨兒徐媼使喚人送了口信給我,要我速速迴元春館,她有事要同我說。”


    說起元春館,說起徐媼,桃戈一愣,似乎不複欣然,不悅之色卻也是轉瞬即逝,她迅速現出笑意,“所以姐姐在元春館呆了一整日?”


    “嗯,”子霽輕頷首,卻是垂眸為桃戈整理衣服,看來極不自然,桃戈仔細打量著她,忽的微揚唇角,道:“恐怕不是吧,姐姐可是有了心上人?”


    子霽臉色輕變,她確是有了心上人,可她卻不敢同桃戈說出來,便訕訕一笑,道:“妹妹胡思亂想什麽。”


    她這般略嬌羞又極力掩飾的神情語氣,桃戈緊接著道:“看來是了,姐姐就是有心上人了。”


    子霽淡淡一笑,卻不言語,桃戈見她臉色,又故意激她,道:“想當初啊,姐姐三兩句話便叫我供出心上人了,如今姐姐也有了心上人,卻不主動些告訴我。”


    桃戈說罷,側過身子,扭頭望著子霽,笑道:“不過就算姐姐不說,我也知道姐姐喜歡誰。”


    不就是顧愷之麽,她屋中統共掛了三幅顧愷之的畫,又時常誇讚顧愷之畫工了得,每說及此人,皆傾慕極。


    她的心上人倘若不是顧愷之,那還能是誰。


    子霽聞她此言,委實一驚,桃戈既已知她所愛之人是桓子野,那想必日後她同桓子野,也會少些來往了。


    她起先怔怔的望著桃戈,轉瞬現出笑意,道:“妹妹一向聰慧了得,姐姐有什麽心思,終究瞞不過你。”


    桃戈不語,轉迴了身子,單手支頤,對鏡觀察子霽,道:“那姐姐昨兒,是與心上人一同快活去了?”


    這桃戈果真是在元春館那樣的地方長大的,如今不過十二歲而已,還是個沒出嫁的黃花閨女,說話卻絲毫不避諱,“快活”二字將本性全暴露出來了。


    話音落下,子霽卻是微凝眉心,她與桃戈所指並非同一個人,她聽桃戈問起昨日是否同心上人一同快活去了,自然心想桃戈是不是知道了她昨兒傍晚去城西的長亭與桓子野見麵之事。


    子霽頗是忐忑,桃戈見她這神情,好一陣侃笑,她點頭道:“哦,一切盡在不言中。”


    聽至此,子霽愈發不安,又見桃戈始終麵帶笑意,又不像是假的,這便叫她更加摸不著頭腦。


    桃戈迴身,道:“姐姐,我聽春兒說,你昨日早上出去時,手裏頭拿了個楠木匣子,你可是把我那支摔壞的步搖拿出去修了?”


    說起步搖,又說起同桓子野見麵,子霽聽至此,愈發懷疑桃戈這是在試探她,她一時間不知如何應對,索性豁出去了,皺眉道:“那支步搖,我昨兒迴來本想告訴你,可我又怕你不高興,一直拖著,沒想到你今兒自己問起了,那我便告訴你了。”


    桃戈聽著察覺不對頭,子霽佯裝內疚自責道:“我昨兒早上把你那支步搖拿去城西給人瞧了,那個玉匠說,那步搖上鑲的玉是和氏璧,那是價值連城的東西,他技拙,不敢輕易修補,便拿去給他師父看了,他要我在鋪子裏等著,還說他一會兒便迴,可我一直等到天黑也沒見他人影,我今兒早上又去了一趟,誰知……他那鋪子都關了。”


    子霽說起那塊玉是和氏璧時,桃戈便已起了疑心,隻是沒有戳破,什麽和氏璧,還和氏璧,得虧她把持住了,要是不然,她怕是得笑掉大門牙了!


    言畢,子霽又委屈道:“桃戈,我怕那個玉匠師傅,是看那塊玉值錢,便帶著你的步搖跑了。”


    直至子霽徹底說罷,桃戈方才不緊不慢的問道:“姐姐是認真的麽?”


    她以為她在說笑,畢竟說出那塊和田玉是和氏璧這話,正常人都是不會相信的。


    子霽竟點頭,道:“是認真的。”


    桃戈卻道:“姐姐莫說笑了。”說著,又向子霽伸出手,“步搖給我瞧瞧,我看看那個玉匠師傅的手藝到底有多高深。”


    子霽無動於衷,桃戈略尷尬,訕笑著收迴手,道:“姐姐也知那支步搖是桓伊送給我的見麵禮,我一向愛惜,就差視作定情信物了,”桃戈說笑道。


    聽著定情信物,子霽當即冷下臉,麵色平靜絲毫沒有波瀾。


    嚴肅道:“桃戈,我沒有同你說笑,我是認真的,那支步搖,丟了。”


    桃戈見她如此,這才意識到那支步搖是真的沒了,她微微張口,默不吭聲的苦笑,子霽又自袖中取出一封信,望著她雙眸,異常認真道:“這封信,是我昨晚迴府途經妙音坊時,桓子野給我的,他要我把這封信親手交給你。”


    子霽有一個本事,這些年一直不為人知,她極善仿寫旁人的字。


    桃戈接過信,看了信封上“桃戈親啟”四個大字,抬眸看著子霽,問道:“昨晚的信,姐姐為何現在才給我?”


    子霽微微轉眸,淡淡一笑,道:“其中諸多難言之隱,到底是何原因,你拆開信看了便知。”


    桃戈半信半疑,而後垂首正要拆開信封,又想起子霽方才之言,於是又問:“姐姐方才所言,莫不是拆開信看過了?”


    子霽前言不著後調,兩句話便露了破綻,她心慌不著痕跡,從容道:“沒有,是他身邊的人,讓我囑咐你,日後莫再去妙音坊打擾桓子野。”


    桃戈凝眉,這是什麽話!


    她忙拆開信,翻開信紙,卻見信上觸目驚心的八個紅字:錦水湯湯,與君長決。


    錦水湯湯,與君長決!


    桓伊這是什麽意思!他這是什麽意思!可是要與她斷了交情?可是要與她斷了交情!


    桃戈垂首望著那八字,良久後猛然站起身,朝外走去,看樣子,是要去妙音坊找桓伊問個明白。


    見桃戈出去,子霽也委實慌張,遭了,桃戈若與桓子野打了照麵,那這一切,便都露餡了,豈止如此,她也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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