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輝問了祁青的意見，祁青想都沒想就拒絕了。倒不是他看不上體校，而是他知道體校的生活有多辛苦。想想齊輝現在就已經夠辛苦了，祁青可不忍心再讓他到體校去受苦。祁青曾經有個班同學就上了體校練短跑，那還是個女生，結果有次遇上了，那是文也沒學好，體育也被刷下來，個頭還長的老高，這種記憶讓祁青真是眼角抽搐了。 所以也沒管體校的老師承諾了多少亂七八糟的事，做了多少各方麵工作，反正祁青是沒同意就是了。學校的老師似乎也沒怎麽太想讓齊輝進體校，好不容易有個學習這麽好的孩子……祁青不說“好”，齊輝更是不會多說什麽。去體校的事就這麽不了了之，害的那個體校老師眼紅了好一陣子。 省城裏的重點高中似乎對這對兄弟也挺重視的。而初中學校的老師們也更有點不太甘心的樣子。因為祁青他們是借讀生的身份就不能保送，就算靠上了重點也還不能算是他們學校的名額。校長和教導主任幾個人商量了之後，就找祁青談話。讓他看看能不能把戶口給簽上來。 祁青倒是一直沒想到這事，當時這個年代簽戶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不過既然是學校願意出麵，祁青當然就沒反對。而且這麽一來，還解決了祁青一直以來覺得挺難辦的事。就是他的名字。 按照村裏登記的，他的大名應該是齊二牛。不過，這幾年他對外用的都是祁青這個名字。奶奶一開始還鬧不明白怎麽齊輝對著祁青叫“青青”，後來祁青給奶奶解釋說在外麵叫“二牛”不周正，所以就叫“青”了，二牛就在村裏當小名用。奶奶不明白怎麽叫不周正，但也沒多說什麽。再者，奶奶也看不懂字，這“祁青”和“齊青”音調也差不多，就沒起什麽疑心。 後來登記身份證的時候，祁青寫上的也是“祁青”兩個字。碰上有人問，就說警察局裏弄錯字了。再來，他就幹脆光明正大的用起“祁青”兩個字。雖然祁青覺得有點對不起齊家，但是他想著總給自己留點什麽念想，畢竟到了這個世上，他能證明自己活過的，恐怕也就“祁青”兩個字了。 這迴要把戶口往城裏移，也正好領了新的新戶口本。戶主上寫的是“祁青”兩個字。祁青看著覺得滿意了，這輩子重活，他可不想再和以前一樣過的混混沌沌的了。 不過有了戶口本，祁青感覺也挺新鮮的，他又成城裏人了？哈！祁青有種峰迴路轉的感覺。拿到戶口本那天，陳家也知道了，都覺得挺高興的。農村戶口和城市戶口的區別還是很大的，各方麵福利都有差別。不過也虧得祁青買了套房子，否則戶口落在哪裏都還麻煩呢。 方敏琪就說要吃飯聚聚，陳叔當然讚成，兩個小孩也高興。祁青和齊輝這幾年和陳家也混熟的不能再熟，就像一家人似的，自然也就沒反對。 於是，方敏琪下廚，祁青打下手，在陳家做起了飯。 陳老爺子倒是抓緊一分一秒的時間，給齊輝上課。陳明宇和陳明峰在旁聽著，隻是顯然沒有齊輝那麽用心，陳老爺子火氣挺大的。還把陳耀山罵了一頓。 一家人熱熱鬧鬧的圍坐，開吃。陳耀山就感歎說自家兩孩子不如祁青他們。倒是沒發現自家兒子在聽他說這話的時候，臉色僵了下。要知道，這迴陳明宇也考上了重點高中，但那成績也就是勉強合格，陳耀山還通了點路子。祁青和齊輝這迴報上了戶口也就不算借讀，就有學校給了保送的名額。祁青覺得自己懶得再經曆一次初三考試，幹脆就答應。而齊輝這孩子，偏偏對“嗟來之食”沒有興趣，要自己考。祁青也就隨便他了。 末了，陳老爺子挺高興，誇獎齊輝有誌氣。祁青麵上訕訕，敢情他就沒誌氣了？他那是不想再花費時間寫那些考卷！有這空，他還要多研究一下證券的事。某爺爺的南巡講話已經結束了。再不久第一代證券就可以流通了。這種讓錢翻翻的事，他可不想錯過。 想當年，他和幾個朋友在那裏討論的時候，就說過自己是紅旗下最杯具的一代，什麽好事都給錯過了。這輩子重來，他可不想再那樣了。否則不就對不起他重生的這點子經曆麽？誰都不會跟錢過不去吧？ 祁青想著等今年考完試，他就去南方轉轉。憑他現在賬上的這點錢，也夠了。當然這些事祁青都在肚子裏繞著彎彎，麵上自然是不會說的。否則更多人會認為他奇怪的。祁青想的也挺簡單，等他供完齊輝上大學，以後的人生就是齊輝自己的。齊輝要做什麽，隻要不作奸犯科，他都支持。而至於他嘛，錢賺的差不多也就行了。娶個老婆，周遊下世界，再生幾個小孩，人生也不就這樣麽？ 祁青看了眼坐在一旁的少年，比過去已經成熟多了。笑容裏滿是陽光燦爛的。“輝”這個字還真是沒選錯。真不知道他將來會娶一個什麽樣的女人？到那個時候，齊輝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一直纏著他不放了吧？ 祁青想到一心隻纏著自己的齊輝，那天真的模樣，就讓他心裏就滿溢著溫情。本來還想說將來可以把這些事拿出來笑話笑話齊輝，可是不知怎麽的祁青又覺得心裏有點空落落。以後，齊輝會纏著的該是他老婆了，自己也會有家庭，那他們肯定不會像現在這樣…… 祁青怔了一下，覺得自己是不是想的太多了？將來他們肯定會分開的。誰不會長大啊？終究會有屬於自己的家庭……至少祁青不想再和過去一樣，隻是一個人…… “青青，想什麽呢？快吃！”齊輝把一隻剝好的蝦放到了祁青碗裏。 “哎！”祁青迴過神，自然的就咬了口齊輝剝給他的蝦。 “好吃？”齊輝問了聲。 祁青點點頭，齊輝就高興的又連著給祁青剝了幾個。 一旁的陳明宇看著就開口說：“喂，齊輝，我也算你哥，你怎麽沒給我剝幾個？” 齊輝瞥了眼陳明宇，指指陳明峰，說：“那才是你弟弟。” 陳明峰趕緊的一口把碗裏的蝦吃了，扭著臉說：“才不給你剝。” 祁青和幾個大人看著幾個小孩鬥嘴的模樣，都笑了。祁青把自己碗裏的蝦夾了一個給陳明宇，說：“呐，給你。別眼饞了。” 陳明宇看著蝦又看了眼滿臉不甘願的齊輝，哼了聲，說：“才不稀罕。”說完居然一推碗不吃了？！ 祁青愣了下，這孩子，鬧什麽別扭呢？ “青青，你管你吃。”齊輝淡淡的聲音說著。 陳明峰這時候看了眼他哥走的方向，說了句：“別管他了，他心裏煩呢。” 方敏琪有點好奇，一開始還以為這幾個小家夥鬧著玩呢。怎麽現在看看，還真有點什麽事？ “你哥他怎麽了？”方敏琪問。 陳明峰沒啥好氣的說：“我怎麽知道？估計被刺激了。” 這麽一說大夥兒可都明白了。陳耀山哭笑不得說：“呦，這孩子還在乎起麵子來了？” 祁青也算明白了，估計是他和齊輝保送的事給刺激了陳明宇。想想祁青也笑了，現在的小孩心思越來越難猜了。 齊輝倒是不管那麽多，仍是給祁青在夾菜，說：“青青，吃飯。” 祁青看著齊輝滿臉淡定的模樣，這神態他怎麽就那麽熟悉？這不是他以前給齊輝喂飯的神態麽？現在難道顛倒了？祁青看著眼前逐漸堆高的一碗飯菜出神。 第52章 施針 就在大夥熱熱鬧鬧快吃完飯的時候，突然來了個訪客。祁青知道他姓姚，在醫堂裏過幾次，不過每迴都是匆匆見了陳老爺子又或者接了他就走的。彼此也沒多說過什麽話，就是點個頭而已。 祁青之所以對他有點印象，還是因為最開始他見過這人和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少年在一起。反正印象挺深。祁青倒是不知道當初他住院得時候，也是這個人開車送了陳老爺子他們過來的。所以齊輝倒對這人的態度顯然不錯，甚至還叫了聲“姚哥”。 祁青是第一次和齊輝一起碰上這人，對於齊輝和那人的親切程度看，齊輝怕是認識他很久了吧？祁青挺驚訝的。 “小姚，你怎麽這時候來了？”開口的是陳耀山。 小姚這時候顯得有些焦急，對著陳老爺子說：“俊霆又開始疼的厲害。老爺子，能不能麻煩您……” 陳老爺子皺了皺眉，道：“俊霆這孩子，是不是又不聽話亂走了？” 小姚小心翼翼的說：“老爺子，俊霆也是因為……” 陳老爺子吹胡子瞪眼的看著小姚，說：“沒有因為！告訴他不要亂動，這都幾年了？再忍一年都忍不得了？哼！不聽老人言！我不去！” 小姚急了，道：“老爺子！這迴……這迴都怪我沒看好俊霆，這……這不怪他。” 祁青這會兒看明白了，小姚是來求老爺子去給那個叫“俊霆”的人看病吧？祁青看了眼齊輝，眼神問他“這人你認識？” 齊輝自然的握了一下祁青的手，然後居然就走上前，朝著陳老爺子道：“爺爺，俊霆哥哥一定是疼的狠了姚哥才來的。我們去看看吧？” 那小姚聽了齊輝的話，露出一抹感激的神色。陳老爺子仍是一副生氣的樣子，陳耀山隻好也在旁勸了兩句。 陳老爺子總算是氣消了點，看了看小姚，說：“唉，真不知道怎麽說你們這些年輕人才好。都沒個孩子懂事。”陳老爺子嘴裏的孩子當然指的是齊輝。 小姚不敢多說什麽，隻能朝著老爺子尷尬的笑，聽了這話之後，就說：“老……老爺子，要不，帶著齊輝就走吧？” 陳老爺子這會兒沒說什麽，倒是祁青愣住了。陳老爺子出診，要帶齊輝幹嘛？涉及小狼崽，祁青就出聲問了：“帶齊輝幹什麽？” 那姚哥似乎挺清楚祁青的來曆，甚至知道他是齊輝的哥哥，於是就解釋說：“祁青吧？不用擔心，齊輝隻是去施針而已。” 姚哥一句話，倒是把祁青弄呆了。施針？齊輝施針？他居然已經能施針了？最重要的一點是祁青居然也不知道齊輝已經在實踐他的針法了。 陳耀山看出了祁青的驚訝：“青子，我父親已經不替人看病了。所以施針的都是齊輝。” 祁青說不出話了。 這時候，小姚又催促了一聲。陳老爺子準備就帶著齊輝走，沒想到齊輝看著祁青沒挪動。祁青這時候還能說什麽，就點點頭。不過，接著又脫口而出一句：“我也去。”說完就有點尷尬，畢竟那是陳老爺子的獨門，雖然傳給了齊輝，但未必意思是能讓別人看的。 小姚隻急陳老爺子和齊輝能快點，倒是沒想其他，就等陳老爺子點頭。 齊輝巴不得祁青也能去，也是巴巴的看著陳老爺子。陳老爺子愣了下，最後笑笑，點頭。齊輝高興的就拉著祁青朝外走。祁青忙給陳家幾人打了個招唿，就被拖走了。 一路上祁青也沒說話，臉色顯得有些沉。齊輝鬧不明白祁青究竟怎麽一下不高興了，死活拉著祁青的手就是不放。祁青也就讓他去。 其實祁青心裏也不知道在想什麽。齊輝已經可以施針了這件事按理說他應該高興才對，可是不知道為什麽臨了他卻說不出的滋味。 小姚開車很快到了地方。眼前顯然就是在當時的一處豪宅。院子很大很正氣，兩層的屋子看上去還有點年頭了。正有人焦急的在門口走來走去，看見小姚的車子進來，趕緊迎上來。 偏巧祁青也認識那人，就是當初推了他一把的中年人。那人顯然已經認不出祁青了。見了陳老爺子和齊輝下來，就哈腰迎了上去：“兩位可來了！請！請。” 中年人在看見祁青的時候愣了一下，不過見齊輝拉著他，也就沒說什麽。一行人急急進了屋子，上了二樓的一間房。還沒進門，就聽見裏麵隱約壓抑著的呻吟。小姚趕緊推了門進去，在床上躺著個臉色蒼白的少年，祁青一眼就認出了他，一點都沒覺得意外。 那少年見老爺子和齊輝來了，俊秀的臉上勉強擠出一抹笑，低聲說：“老爺子，輝輝，又要麻煩你們了。真是……不好意思……” 齊輝這時候放開了祁青，走上前，眉頭微皺的看著那少年，語氣挺差，說：“老爺子讓你別動彈，你自己找罪受麽？”說著看似挺熟的一把就拉過了少年顯得極纖細的手臂。居然還就似模似樣的給搭起脈來。 屋裏的人沒大聲的，一會後，齊輝就對著老爺子描述了一下少年的脈象。老爺子聽著也沒多說什麽。小姚有點著急，站在少年身邊眼神都沒轉開過，可嘴裏卻問：“老爺子！怎麽辦？俊霆？還好點麽？” 看來那少年就是叫俊霆了。祁青心裏想挺霸氣的一個名字，可偏偏身子倒是弱的。祁青也聽明白了齊輝描述的脈象，那少年估計是腿長期有問題，不能適當運動，導致身體都非常虛弱。祁青看他的臉色就知道是氣血虛的體質。 按小姚的意思，怕是想讓老爺子告訴齊輝應該往哪裏紮針吧？他對這情況已經很熟悉了。之前沒有齊輝的時候，他一直在求老爺子給俊霆施針，但是老爺子已經不治病了。怎麽都勉強不得。後來有了齊輝，老爺子反倒是答應了。一開始他還怕齊輝是不是太小，而且學針的時間也不長，會不會有問題，沒想到幾次之後，小姚對這孩子也刮目相看了。 不過，這迴老爺子倒是沒多說，隻一句：“你說說，該怎麽紮？” 齊輝想了想，指了俊霆身上的幾處穴道，然後才道：“老爺子，我說的對麽？” 老爺子臉上露出一抹讚許，點頭，道：“既然知道，就動手吧。” 齊輝點點頭，從書包裏拿出一卷磨的很舊的袋子，一攤開就是滿目的銀針。祁青有點驚訝的看著，他倒是沒想到齊輝會隨時都帶著針。 齊輝正想著抽出針的時候，突然想起什麽似的，一轉頭看向祁青。祁青愣了下，張口道：“怎麽了？” 齊輝朝著祁青笑了笑，道：“青青，第一次看我施針？” 祁青不由自主的點點頭。齊輝繼續笑道：“那看好了。” 祁青僵了一下，不知道該說他說什麽好。 齊輝讓俊霆躺平，然後手腳飛快且熟練的動作起來。祁青在旁看的有些恍惚，他是學醫的，很清楚紮金針一般是什麽情況。像齊輝這樣的速度和熟練程度，祁青實在是看的有點驚歎。他不禁看了眼在旁的陳老爺子，就見他一臉平靜，隱約勾起的嘴角似乎在對齊輝的動作表示欣慰。 而時間就在齊輝這一陣的飛舞中很快過去了。齊輝紮完最後一針時，他抬眼看向了俊霆，低聲道：“感覺怎樣？” 俊霆現在和齊輝差不多，也是滿頭的汗水，但是臉色卻出奇紅潤了一點。他朝著齊輝點點頭，道：“有點熱……舒服多了。” 齊輝鬆了口氣，道：“躺著。過一刻，我給你拔針。” “嗯。”俊霆看上去好了很多，才又在床上躺了下來。 小姚站在床邊，感激的看了眼齊輝。而齊輝轉頭看向祁青，露出大大的笑容：“青青，看到了麽？我很厲害吧？” 沒想到齊輝才說完這句，就被一邊的陳老爺子拍了一下肩，陳老爺子沉著臉說：“這是讓你炫耀的？” 齊輝趕緊吐了吐舌頭不說話了。不過看著祁青的眼神裏還是滿滿的得意。 祁青這會兒也不知道在想什麽，看著不時和俊霆還有小姚說話的齊輝，又有一旁的陳老爺子在，祁青突然覺得自己竟是一點都不了解齊輝。那談笑風生的齊輝，和他在學校看到的沉默寡言的齊輝還是一個人麽？ 而他正是天天和齊輝在一起的一個人，居然卻不知道齊輝還有這麽一麵。他過去很擔心齊輝要是不會和人交流，會不會出問題？但是現在看看齊輝根本任何交流上的障礙。那他在學校為什麽又顯得這麽沉默？難道是因為……祁青突然意識到和齊輝說著話的基本都已經是大人了。也就是說……齊輝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卻已經成長了那麽多麽？ 齊輝會替人施針看病，齊輝在班上也是說一不二的主，偏偏還有一群孩子樂意跟著他，齊輝……他長大了麽？看著這個年僅十二三歲的少年，卻已經……祁青都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好了。 一刻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齊輝又手腳麻利的把俊霆身上的針收了起來。陳老爺子這時候才開口道：“這段時間俊霆你萬萬不可再動。否則前功盡棄。這周就讓齊輝來給你紮針，連著十五天。小姚，你可看好了這孩子。” 小姚急忙點頭，表示自己一定會牢牢看著俊霆，再不能像這次一樣發生這種事了。 陳老爺子歎了聲，道：“俊霆啊，你爺爺把你托給我，我也知道你性子倔，但這次可別再胡鬧了。” 俊霆的臉上微微泛紅，似乎被陳老爺子說的自己像個孩子似的，有點不好意思，就點點頭。 齊輝在旁輕聲笑，道：“你也少給姚哥添麻煩。” 俊霆聞言先是瞪了眼齊輝，之後嘴裏還是說：“輝輝，這幾天辛苦你。” 齊輝搖頭，表示沒事。 而這時候，俊霆像是想起什麽來似的，對著齊輝說：“輝輝，上次你說的東西，我給你買了。你拿著吧。”說著俊霆對小姚又說：“在櫃子裏，你給輝輝拿一下。” 小姚把一包包的四四方方的東西拿了過來，交給齊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