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桓清了清嗓子,看著下麵如臨大敵的諸位大臣,就連連搖頭,自己就講個故事而已,用得著嚴陣以待嗎?


    “有一隻小毛驢馱著鹽過河,它滑了一下,摔倒在小河裏,一些鹽融化在水裏了,當它起來時覺得輕鬆了許多,這件事使它很高興。”


    “幾天之後的一個早晨,小毛驢又馱著一些棉花過河,它心裏想上一次馱著鹽過河,摔倒了,起來很輕鬆,這次也一定會過。”


    “這個時候,他為自己的聰明沾沾自喜,這時它覺得天仿佛也更藍了,太陽悠閑地漫著步,樹更綠了,花兒也更鮮豔了,小河嘩嘩啦啦地流著像是在唱歌,到處充滿了喜悅。就這樣,它越想越起勁,竟放聲歡唿起來。”


    “然後小毛驢走到河裏,故意摔了一跤,就跌倒了水裏,當他起來的時候,發現身上的棉花又重又沉,他很吃力的走了兩步,被河水衝走了。”


    “天變得又黑又暗,太陽也躲進了雲朵裏,樹變得沒有一點兒精神,花兒垂頭喪氣的,小河嘩嘩啦啦地流著好像是在哭泣,到處死氣沉沉。”


    趙桓講完了這個故事,朝堂中的眾多大臣們有幾個人笑了。


    這是一個給小孩子講的故事!


    一個漏洞百出的一個故事!跟前麵官家講的兩個故事根本沒有可比性!


    一名言官臉上掛著誌在必得的笑容站了起來,說道:“官家,臣有一言”


    “不!你沒有!”可惜這名言官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宇文虛中粗暴的打斷了。


    宇文虛中反而站了起來,說道:“官家,臣禦下無方,還請恕罪。”


    趙桓示意言官和宇文虛中坐下說話,他沒有生氣,本身這個故事講給小孩子聽,小孩子都會問一句,驢這麽聰明嗎?


    講給朝中大臣們聽,朝中大臣能找出一萬個理由,來反駁這個幼稚的故事。


    但是這個故事真的講的毛驢嗎?


    “景德元年,大宋與遼國簽訂了澶淵盟約,互相約為兄弟之國,百年承平直到遼國被金所滅。”


    “當是時,遼國已經建國八十八年,兵鋒不利,即使坐擁燕雲十六州,依然對我大宋無可奈何。和驢背上的鹽一樣。當時國內百廢待興,也需要休養生息。”


    “但現在,靖康元年,金國建立剛剛建國十一年,就已經把遼國打的隻剩下一口氣。”


    “當時與遼國議和,正是基於遼國無力南下,當時的寇相已經看出了遼國的後繼無力。”


    “但是敢問朝堂諸公!金國建國僅十年!開國之兵!滅國悍將俱在!金國是無力南下嗎?”


    “澶淵之盟的遼國和金國,就如同毛驢身上的鹽巴和棉花一樣,他們的危害不同。金人滅我大宋之心,已經路人皆知。宋金之間唯有一死,才能結束這場戰爭,這是殊死之戰。”


    趙桓從禦案上站了起來,他走到了禦下群臣身邊,說道:“朕知道百姓苦,朕親眼看到過河東路家破人亡,百姓為了躲避金禍住在懸崖峭壁之上。”


    “但是國沒了,民還能安嗎?甚至連懸崖峭壁都沒法住了。”


    並不是大臣們看不到澶淵之盟的局勢和今日的不同之處,而是趙桓站的角度是皇帝,是大局。


    而朝臣們,比如柳成卿,他的目光就落在了戶部上,終日所思所想,局限在戶部之上。


    而且很重要的一點是,他們生在盛世之中,經曆的戰亂也僅僅是完顏宗望圍困汴京城那一戰。


    但是趙桓卻深知,金人還會南下,在金人統治下的漢人,比現在要苦楚萬倍!


    老瘦男子廋詞謂之饒把火,婦人少艾者,名為不羨羊,小兒唿為和骨爛,又統稱為兩腳羊。


    他們沒有看到過那種殘忍,自然無法知道金人的殘暴比他們想象的更甚!


    議和之後,真的會天更藍,樹更綠,花兒更加鮮豔,小河真的會歡快嗎?


    趙桓就坐在眾人麵前,朝臣們在思考趙桓講這個故事的深層次的含義,很幼稚的故事,卻讓朝臣們無比沉默。


    “況且就是不議和,河東、燕京、河北路也不會是戰區。隻有雲中路是戰區,金人沒有翅膀,他無法飛過燕山山脈進入燕京路。”


    “趙都知,把沙盤抬過來!”趙桓大聲的喊道。


    沙盤是趙桓讓趙英根據天下堪輿圖堆疊出來的,趙英是個心靈手巧的人,根據圖例把這個沙盤捏的很是直觀。


    “守住了雲中大同,就守住了河東路的大門,守住了奉聖州的張家口軍堡,就守住了從居庸關進入燕京路的口子。而這裏”趙桓手中拿著圓木棍,指著雲中的方向說道。


    自己手下的大臣,他們並沒有上過地理課,這個沙盤他們是真的第一次見到,他們是文臣,對於兵事實在是了解甚少,他們對於地形的了解,地利的理解甚至還不如趙桓。


    趙桓由衷的感謝九年義務教育,雖然自己在古文經典上遠遠不如寒窗苦讀的古人。


    但是自己在天下局勢的理解上,特別是對地利的理解上,超過了古人。


    “也就是說,隻有雲中路會成為戰區?”柳成卿愣愣的問道。


    如果真的如此,那議和不議和,還不是順著官家的意思?自己才懶得說這事。


    他擔心的是不議和,北地大部分地區都要陷入過去的河北路和河東路的死循環。


    為了防備遼人南下,河北、河東共三路,民不聊生。


    李綱點了點頭,對著柳成卿說道:“正是如此,否則為何我大宋心心念念收複燕雲?”


    李綱見過那張精細無比的天下堪輿圖,這種機密的圖紙,其實就隻有幾個官家的真正的心腹見過。


    趙桓的這幅地圖,一直在文德殿放著,而文德殿現在除了沈從、程褚、趙英甚至連朱璉都不可進入。


    趙桓甚至連宮人都不讓進,朝臣們自然也沒見過這地圖,而這次抬出來的沙盤,更是讓眾臣們大開眼界。


    信息不對等帶來的認知差異啊。


    趙桓終於明白了自己手下這群能臣,明明治國安邦一把好手,怎麽突然聯袂想要議和了。


    大宋、中原王朝失去燕雲十六州的時間太久了!


    以至於他們都忘記了,這燕雲在中原王朝手中,就是真正的立於不敗之地。


    “官家文韜武略令人敬服,謝官家教誨。”柳成卿俯首說道。


    既然不影響北地大部分地區的民生,順了官家的意就是。


    柳成卿看著這沙盤,官家手裏五花八門的東西是真的多,讓人大開眼界。


    “官家金使到了陳橋,今天要見嗎?”李綱看柳成卿不再進言議和之事,知道此事已了,輕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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