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楓負手而立,遙望小山坡上的“己間”,刻意忽略如芒在背的灼熱視線。不用迴頭他也知道,視線來自“丁間”的宋明珠,而他選擇無視。

    突然,身後傳來喊聲:“裴師!裴師!”

    裴楓循聲望去,大弟子柳同輝氣喘籲籲地邊跑邊喊,不由皺眉道:“何事如此慌亂?”

    “裴師,黎師讓您立刻趕去心園。”按學院新規,男弟子不得靠近女舍監,所以柳同輝離得很遠,大聲喊道。

    “心園?”裴楓一怔,大步離開,很快消失在樹蔭深處。

    柳同輝抹去額頭的汗水,好不容易氣喘順了,正要離開,身後傳來響動。

    “大師兄,請留步。”宋明珠對自己的嗓音很有自信,也很擅長發揮自己的長處。

    “宋師妹,有何事?”柳同輝的臉不知道是因為一路跑來,還是因為宋師妹的美麗容貌,紅得很可疑。

    “大師兄,心園裏……住著誰呀?”宋明珠輕聲曼語地問道。

    “宋師妹,我……不知道。”柳同輝被瞧得臉越來越紅。

    “大師兄……”宋明珠的嗓音夾了一些嬌羞,“你悄悄告訴我,我會保密的。”

    “宋師妹……”柳同輝看著宋明珠越靠越近的嬌美臉龐,心裏一個激靈,倏地轉身,“我還有事,先告辭!”話音落落,就逃也似地跑進了樹林。

    宋明珠輕哼了一聲,絞著手裏的帕子,氣唿唿地進了舍監。

    這一幕,恰巧被站在窗前的蘇嵐看到,不由地暗暗好笑。

    大師兄柳同輝身材魁梧,一個大手抵蘇嵐兩個,沒想到他這樣的漢紙,卻被宋明珠三言兩語逗得麵紅耳赤賽關公,還跑得比兔子還快。

    真是人不可貌相。

    同樣的,清秀佳麗宋明珠,這心機和手段也不容小瞧,再加上她對自己的態度。

    蘇嵐愉快地決定,從此井水不犯河水,保持遙遠的距離。

    一想到柳師兄大喊“心園”,心中又浮出新的疑問。

    為何會有“弟子不論男女,一旦靠近就要勒令退學”的規定?

    另外,裴楓一聽到心園,立刻行色匆匆地走了。

    心園禁地裏有什麽?

    中午在食堂吃飯時,聽到議論說,心園的客人是所有老師下山迎上來的,而且星夜上山,有侍衛還有醫女,頗費了一番周折。

    杏林學院匯集了醫學大儒,想來是什麽病人來這裏求醫的。

    還有,杏林學院的老師都剛正不阿、醉心教育,全體老師下山迎接,不是病情極為兇險,就是病人極為尊貴。

    帶著大隊的侍從,還有醫女跟隨……

    噝,等一下,把她從水裏救上岸的船隊主人,就有這種陣仗和排場。

    對了,入學試她下山時暈倒,再次醒來後,店小二說了兩位公子,其中一位就是衛公子。知道她住在客棧的除了衛公子,再無其他人。

    再加上那日店小二遞來的落款“瑾”的紙條,與幹淨整齊、一應俱全的舍監聯係起來。

    腦海中電光火石般閃過一個念頭,莫非……住進心園的就是衛公子的主人——東方瑾?!

    蘇嵐不由地倒吸一口氣。

    心園竹雅閣

    “白茹,舍監布置得如何?”睿王殿下的聲音從層層床縵中傳出,帶著不怒而威的冷冽。

    “迴殿下,衣飾和日用物品一應俱全。”白茹屈膝福禮。

    “退下吧。”

    “是,殿下。”白茹一打門簾,走了出去。

    衛誠心不在焉地琢磨著,殿下為何對蘇小姐這麽照顧?照顧就照顧吧,還不明說,隻留了張紙條。這算怎麽迴事?

    “衛誠……”床幔內的聲音有些低啞。

    衛誠立刻站直,問道:“衛誠在。”

    “你一琢磨什麽,就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想什麽呢?”

    “殿下,沒想什麽。”衛誠吱唔著。

    “說!”

    “殿下,您留張紙條,隻落了一個單字。那蘇家小姐被救上岸以後,什麽都不記得了,怎麽會知道您是誰?”衛誠撓了撓頭,自從跟在睿王身邊,這個動作時不時就能見到。

    “她會知道的。”滿滿的自信,半點遲疑都沒有,如果連這都猜不出來,就不是冰雪聰明的嵐兒妹妹了,自然也不值得他這般用心維護。

    “殿下,杏林毒理老師裴楓,正在心園外等候。”殷太醫在門外通傳。

    衛誠站在窗前,粗略一看,嘀咕道:“這毒理老師怎麽這麽年少?太奇怪了!”

    “哦,殷太醫,你給說說看。”床幔裏的聲音帶著一些興味。

    “迴殿下,三年前杏林學院的毒理老師是盧博,在授課時意外中毒而亡,他的得意弟子就是

    裴楓,”殷太醫笑眯眯地迴答,“昨日在心堂與他閑聊,確實不俗。”

    “行不行啊?”衛誠又嘀咕了一下。

    “迴殿下,我原也指望盧博的解毒之術,誰知他已不在人世。昨日我與黎師聊了很久,裴楓雖然年少,但精通毒理,附近山民的蟲蛇咬傷、誤服中毒,哪怕附近郎中束手無策,他都能救得迴來。”殷太醫勸道。

    “反正昨日,杏林的老師都看過了,也不多他一個。宣!”床幔抖動連連,睿王靠坐在床邊。

    片刻以後,殷太醫帶著裴楓進了竹雅閣。

    裴楓行禮,儀態端正,無可挑剔,眼神平和,不卑不亢:“殿下,裴楓來見。”

    “把脈還是放血,隨意。”睿王懶洋洋地提不起興致,中毒六年,求醫無數,對醫者問診的步驟爛熟於心。

    “不用,隻需殿下講述當時中毒時的詳細經過即可。”裴楓解毒,並不按常規。

    “殷太醫,你代本王詳述即可。”睿王雖然眯著眼睛,但難掩銳利的眼神。

    “殿下,您誤會我的用意了。我是想讓您講述中毒時的感受、症狀和之後的影響。”裴楓急忙更正。

    睿王的嘴角勾起詫異的弧度,“你讓本王講述當日的煎熬?”

    裴楓感受到了睿王的怒意,稍稍平複後,答:“迴殿下,毒從口入,經身體日夜調息,餘毒仍然如此猛烈。想來不是等閑之毒,隻有殿下詳述,我才能判斷毒源是何屬性,才能下手。”

    睿王略一點頭,示意裴楓坐下,開始詳述那日的驚心動魄。

    連裴楓都聽得臉色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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