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離大學報到的時間還早,準備的事情也忙的差不多了,陳香夢在這之後又去了幾次江邊,或是割豬草,或是什麽事兒也沒有,就那麽靜靜的坐坐,眼睛有一搭兒沒一搭兒的看著銀蛇一樣的江麵,就是什麽也不說什麽也不想的話,感覺也很享受的。但是這樣的心情,在她這裏,是不太可能駐留太久的,因為自己畢竟不是一個閑得富於如此心情的人,沒這麽輕鬆。

    但與以前去那裏相比,這幾次去,沉默與沉重的感覺還是很明顯的,但似乎減輕了許多。以前她為自己的前途及與自己的前途有關的一切事情擔憂,尤其是,如果不去上大學,那麽自己日後,有了活兒幹之後,有沒有能力贍養母親?就是說自己能不能賺來更多的錢來贍養母親?能不能幫助母親更好一點的供弟弟妹妹們上大學?所以她的心事才那麽沉重。

    但現在事情已經明朗化了,上大學即將成為現實,並且千真萬確,事情完全改了模樣兒,自己擔心中的事情會以不同的方式去麵對了,不是在家裏做點買賣,而是上大學,將來有個國家的鐵飯碗的工作,很可能就是以這種方式解決了——以往的變數突然間消失了,成為一種不變數,雖然在這不變中還會有無數的變數,但眼下來說,可以把這件事情放一放,她可以喘口氣兒了。因此,就感到了輕鬆。

    事情的劇變對人的心裏的影響也就與以往自然不同。

    在江邊,陳香夢的感覺就是漂流。以前她隻是幻想著去漂流,但現在自己卻真的要去漂流了。駕一葉小舟,人生的一葉小舟,沿鬆花江北上,去黑龍江,入大海,暢遊太平洋。世界是如此之大,任你漂流,也漂流不盡,千千萬萬年你都漂流不盡,但你今生注定要漂流,你的命運就是這漂流啊!

    一直以來,當自己坐在江邊,默默無語,無語凝噎之時,陳香夢對漂流的理解,此時最為強烈的莫過於“生母”一詞。生母,生你的人,給你生命的那個女人。她給了你血肉之軀,她是你生命的源頭,是你生命的延續。這是一種天定,也是一種命運。這種生理意義上的含義,是任何後天力量也改變不了的,也是根本改變不了的。

    正因為自己可以思念她,可以無盡的想念她,但你再也見不到她,再也無法見到她。她,早已經去了另一個世界,那個世界叫天國,這她知道,你明明知道她早已經去了另一個世界,可你還是要去找她。不錯,她是一個特定的人,生你的這個女人絕對是一個特定的女人:用任何力量也無法更改一絲一毫的特定的女人。

    生母就是自己人生即將展開的漂流,想到自己對漂流一詞的這個理解,空蕩蕩的心好像得到了很大的安慰,漂流終於有了具體的認識和理解,自己不再那麽四處撞擊著,險灘惡浪都可以繞開了,自己可以一直向大海深處,不,就是江心深處的島嶼漂流而去,就像是生母在那裏一樣,哦,你看,她白衣飄飄的,還衝著自己擺手呢!就像突然間找到了自己的家一樣。她太高興了。

    但陳香夢很快傷感起來:哦,你明明知道她已死去,可你怎麽去找她呢?這個問題她似乎想了很久——想到很癡迷的地步,隻要閉上眼睛,就看見自己奮力的劃水奔那個特定的女人而去!但也似乎沒怎麽想——因為這畢竟隻是自己內心深處的一個十分隱秘的心願,不到最孤獨的時刻,例如江邊憂鬱的時刻,她才不願意招來這樣的煩惱。對生母的感覺,就是這樣,既癡迷,又冷漠。

    這幾次來江邊,怎麽解決自己對生母的極度的癡迷的問題,怎麽保持自己對這個癡迷必要的冷漠的問題,最後她說服自己,找到了一個不算是十分完美的方案,歸結到簡單的一點:上大學或者日後參加工作後,悄悄的打聽一下生母所有的消息,她的死的確切的消息,例如時間,地點,還有其它的什麽!自己要親自跑幾趟,到牡丹江去,如果有墳頭兒,然後你就在她的墳頭上磕個頭,然後再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場,對親愛的母親——這個給了自己艱難的生命的特定的女人,再傾心訴說點什麽!算是感謝母親的生育之恩吧!這大概就可以了卻了她的一個心願,她二十年來的最大的一個心願。

    這心願好沉好沉啊!隻能是這樣了!除了這個,自己還能做什麽呢!這心願多年來堵的她幾乎喘不過氣來。陳香夢認為她能為生母做的大概就隻有這樣一個事情了,今生她與生母的所有的全部的關係大概也就隻有如此了,可供你陳香夢選擇的就隻能是這樣了,你隻能跪在母親墓前痛痛快快的哭一場而已!除此之外還能怎麽樣呢?這是最理想的狀態,如果連個墳頭兒也找不到——蒼茫歲月這麽多年了,上哪裏去找,找得到嗎?這些還都是未知數的,如果找不到,親愛的,那麽,你更是欲哭無淚了。到那時,但願老天能讓自己找到!

    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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