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陳香幻卻裝作看不見姐姐的暗示,接著就開始罵父親不是東西,讓母親堅決不給父親麵子,在說了他們的一通壞話後,陳香幻接著說,“媽,你怎麽就一直這麽老實,你都去城裏鬧他們呀,把他們攪黃了。你怎麽就從來都是受欺負的?媽,媽呀!我實在受不了你這樣窩囊,我要替你瘋了,真的,我自己都快要瘋了!高考完事兒後,我替你出這口氣去。放心,我非把那個臭男人從那個壞女人身邊奪迴來不可!決不能讓他們的陰謀得逞!”

    潘潔青卻很平靜,不再說什麽!好像對這件事兒和女兒的話早已經習以為常了。是啊,這個事兒時間確實很長啊!不是一天兩天,足以把人的耐性給磨沒了。她對自己的這個命是早認了的,隻要你蔣方略能把我這一家人生活用的錢按月送來,就行了。其他的你願意幹啥就幹啥。你想管,她知道,她根本就管不住。

    的確,除了她們娘幾個生存所必需的物質,潘潔青的要求並不高。

    她對此總是很滿足,那動亂的歲月能把一家人的性命保住並且活到今天就很不錯了,凍點餓點,男人搞點小動作等等這些東西又算得了什麽?那些年為生命四處奔波、躲藏,那其中的艱辛、險惡,潘潔青每當迴想起來,至今都不寒而栗。那麽,與這個比,丈夫的越軌行為又算得了什麽呢!

    她知道曆來自己的要求都並不高,她的精神已經麻木了,感覺不到什麽不好、不妥,覺得不管怎麽樣,都是挺好的。最主要的是,她主動認識到自己的精神麻木,是來自於對保住了全家人都性命的天賜。如果這個天賜索要的唯一的代價,就是你男人的越軌,那就讓他越軌好了。

    她認識到自己的精神麻木,不是過去那些知識女性閑的無聊的病症。不經過像她那樣帶領孩子們四處奔波的險惡的生命保衛戰的人,她覺得對這樣的精神麻木,就自然理解不深刻,層次也就不會像儒家、道家哲學那樣高:凡事以“忍”為上,凡事以“無為”至上。

    潘潔青雖然就此事沒再說什麽,但陳香夢看著母親,越看就越覺得不太對勁兒。母親的心底的憂傷和無奈,好像通過眼光裏的電流,傳導到她的神經裏來了。陳香夢很理解母親,要是自己能幫助母親分擔一下這個憂傷和無奈,該是一件多麽好的事情啊!但是,你使不出你的力量,那麽這個幫助就是不能的。

    而且她越來越感覺到母親其實不是不在乎這件事情,而是很在乎的,而且是特別在乎的。隻是她不是用眼神不是用喊叫哭鬧在乎,而是用身體用心靈在乎,而這才是最有殺傷力的在乎,這才是太厲害的在乎。作為一個女人怎麽能不在乎這樣的事兒?但她確實沒有能力來阻止。隻是她的忍耐力極強,從來不發作而已。但不發作,難道就是好事兒嗎?

    陳香夢也搞不明白,母親為什麽不發作?如果她發作出來,對她身體對她心靈的輕便肯定都是良好的治療。但母親沒有,她也無法鼓勵母親發作出來。是啊,一個女人這方麵的忍耐力究竟有多強?難道真是無限的嗎?難道可以承載任何的壓抑和無奈嗎?

    從母親淒苦的表情上觀察,母親的心理承受能力雖然很大,出奇的大,好像天底下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和母親比忍耐力、承受力,但真的就是無極限?母親真的鐵打的身子、鋼做的心髒?就是陳香夢對此是懷疑的,越來越懷疑的。絕對不可能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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