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家父子不說話,看來是默認了。


    於是便聽得圍觀之人接著唏噓:


    “哎呀,那可真是冤了,既然看上人家閨女,提親不就得了,何必要做這事……”


    “即便是做了這事也不打緊的,殺人就更沒必要了,這下父子倆都賠了……”


    ——冤了?!賠了?!


    葉青瑤轉向那幾個說話的,向他們肅然道:“幾位怎能說出這樣的話呢!北越律法,侵犯女子者,無論是否有夫,男犯杖一百,婦不坐;夜無故入人家者,杖五十;犯謀殺者,論罪當絞!既然犯了律法,就理當為此承擔代價,沒有什麽冤不冤枉賠不賠!你們同情兩個殺人犯之餘,難道忘了兩名女子是怎麽死的嗎?!”


    她再向王貴義正辭嚴道:“大人!判斬之案理當事後報送刑部,由三司會審裁定;但此案惡劣,兇犯手段殘忍,又是連犯,按律理當直接上報刑部,由刑部三司衡量刑罰!兇手死不足惜,不淩遲處死無法慰籍死者在天之靈!”


    “啊?!淩遲……”老許聞言驚惶不堪,連連向王貴告饒,“大人,大人開恩啊!小人為衙門做事了這許多年,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求大人看在往日情分上通融則個,判後再報刑部,賜我父子一個全屍啊!”


    圍觀者中又有人道:


    “啊呸,現在想到告饒了,之前殺害人家閨女時怎就不把人命當人命呢?!”


    老徐老淚縱橫:“那是沒辦法,這個孩子從小苦,被人拐到外地,從小不在我身邊,受盡他人欺淩白眼,他的養父母也並不善待他……這迴是巧遇才會相認,不容易啊!十幾年了,那時我到處托人尋找,後來漸漸以為沒了指望……誰知他迴來了,畢竟是我的兒子,我怎能不管!”


    眾人又是一陣唏噓,同情之辭不絕於耳。


    “是,你的兒子失而復得,心情我能理解……”葉青瑤嘆道,“可是李姐兒是老李的女兒,將心比心,當你殺死李姐兒之前,老李的心情你有體會過麽?然而你還是動手了!”


    “……”


    葉青瑤進一步追問:“我想問你,在一開始,你發現李姐兒沒有死去,隻是昏迷,你以兩枚鐵針刺入她風池穴時,是怎樣想的?”


    “我……我當時頭一昏……就……”


    葉青瑤冷笑道:“你的頭一昏?我看未必吧!你清醒得很,知道是費蘭寶作案後,你生怕李姐兒甦醒後供出兒子,繼而牽出他前一樁命案,便心一橫……”


    “我沒有!”老許不敢看她,嘴硬道,“我確是臨時起意!大人……”他再向王貴哀求道:“大人,求大人開恩,都是街裏街坊,多少年了,我許家就剩這一根獨苗,不然……不然就把我抓去吧,我替他頂罪,將他關個幾年,吃點苦頭也就罷了……”


    葉青瑤聽不下去了,勸道:“許大叔!你是仵作,身為公門中人理當熟知律法!律法森嚴,豈容隨意頂罪!更何況你和你兒子明明都殺了人……”


    “殺了人又如何?!誰叫你多管閑事!”


    王貴撚了撚鬍子,向葉青瑤問道:“夜姑娘,本官想問,你所說這幾件事除非抓迴本人否則無從關聯。你又是如何發現是許仵作所為呢?”


    “是他留下的屍格,我看過了,”葉青瑤緩緩道,“比對以往卷宗,這幾迴採花案,老許的屍格記錄得格外潦草。”她向老許道:“你幹了二十年的仵作,對於驗屍本該信手拈來,卻偏偏那兩個卷宗,寫得廢話連篇不知所謂……其後,我再次查驗過李姐兒的屍體,風池穴上兩個針孔清晰可見,雖然傷痕被頭髮蓋住,但你身為仵作卻絲毫未曾察覺,屍格上毫無記載,敢問是為何?!”


    便有人用白布托著兩枚鐵針上堂,其中一枚帶著暗紅血跡,抹在白布上十分刺眼。


    葉青瑤一指鐵針:“這就是殺人的證物,請王大人過目!”


    王貴略掃了一眼,想說什麽又唉聲嘆氣地不知從何說起。最後他苦著臉向老許道:“你呀,這是何苦呢?”


    老許哼哼唧唧:“大人,我許家要無人了,求您開恩,求您……”


    公堂靜寂許久,王貴無奈,“啪”一聲,驚堂木再起:“此案擇日再審,退堂!”


    ……


    這件事到底也沒有捅到京城去,許仵作和他兒子各自被判了三年。期間梁家去了一趟府衙,最後歡喜著出來了。


    葉青瑤是看他們空著手進去,揣著白銀出來的。


    她找到王貴,質問道:“王大人,你就這樣放過老許和他兒子?!他們可是殺了人的!”


    王貴打了個哈欠:“殺人歸殺人,保州沒有其他仵作,今後再出什麽案子可怎麽辦啊?還是要靠老許。他把能賣的東西都賣了,賠了銀子給梁家,梁家都做罷了,這事兒就這麽算了吧……”


    “算了?!北越律例可是寫得清清楚楚……”


    “哎呀,法理不外乎人情嘛,”王貴道,“街坊們都有人來求過情,說老許家,會因此絕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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