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大的槍口跟隨目標,以極為緩慢的速度移動著。<-》


    蘇浩一直在瞄準,他的思維意識探測觸角已經延伸到極致。在意識範圍半徑之內,他已經習慣用這種雙重模式進行鎖定,精準率自然成倍增加。


    “砰————”


    動能巨大的彈頭從槍口飛旋而出,帶著如雷般的悶響,仿若閃電襲向被鎖定的鼠人頭部。


    子彈鑽進它的右眼,在顱內猛然炸開。


    鼠人頸部以上瞬間炸飛,散碎的血肉和骨塊散亂如漫天花雨,暗紅色的血從頸腔內部噴湧而出。它的兩條前肢在空中揮舞,似乎想要抓住某種東西,借以保持身體平衡。然後,腳步顛亂著來迴走了幾步,才無力地癱倒。


    另外三頭鼠人同時站直身子,把兇殘驚恐的目光不約而同投向蘇浩。


    它們的視覺無比敏銳,遠非喪屍可比。


    瞬間,鼠人已經發現了從遠處射擊的這群人類。


    它們將身體猛然朝地麵一撲,以四足動物標準的奔跑模式,朝著蘇浩所在的方向狂衝過來。


    蘇浩再次扣動扳機。


    脫膛而出的毫米彈頭從跑在末尾的鼠人嘴裏鑽進,一直貫穿腹部,將整個身體炸得四分五裂。


    鼠人的大腦似乎還未進化出“恐懼”之類的意識。兩名同伴慘死,對另外兩頭鼠人沒能起到任何威懾效果。它們仍然在狂奔,速度比幾秒鍾前更快,毫不弱於人類百米賽跑冠軍。


    蘇浩一直盯著瞄準鏡裏的黑色十字。


    風向、距離、速度等各種數據在他腦子裏不斷更換,修正著一個又一個最終演算結果。毫米機炮強大的後坐力使這些數據產生短暫紊亂,又隨著肌肉和神經的不斷調整,迅速趨於穩定。


    就在鼠人衝進探測意識五十米半徑的一刹那,蘇浩第三次扣下扳機。被彈頭命中的鼠人在空中連續幾個翻滾,仿佛被某種力量硬生生拽迴來,炸成一灘血肉模糊的漿液。


    扣動扳機的一刹那,蘇浩已經鬆開肩部機炮握柄,反手抽出插在背包外側的碳素戰斧。他迎著猛撲過來的鼠人將戰斧狠狠劈下,鋒利的斧刃在“嗤啦”聲中破開鼠人頭骨,以無可抗拒的巨力,把這頭兇殘的變異生物死死壓在地麵。


    它瘋狂地叫著,帶有鋒利爪子的四肢拚命亂抓,柏油路麵上立刻出現一道道白色劃痕。那些堅硬腳爪與之摩擦的瞬間,甚至冒出清晰可見的火星。


    蘇浩一腳踩住鼠人頸部,左右搖晃著嵌入鼠人骨頭的戰斧。無法動彈的變異生物仍在慘叫,發出詭異莫名“吱吱呀呀”的聲音。歪裂的嘴裏流出很多血,雖然頭部被劈成兩半,卻沒有當場死亡。鼠人不停地扭動身體來迴掙紮,過了近兩分鍾,才終於停止唿吸,不再動彈。


    所有小隊成員紛紛圍攏過來,帶著各自不同的麵部表情,屏息凝神注視著地上的鼠人。


    他們都有實戰經曆,都見過不同類型的變異生物。


    可是,像這種在短時間內,以肉搏和射擊方式結合,準確、迅速、於脆利落解決戰鬥的場麵,還是第一次。


    “變異生物並不可怕。”


    蘇浩從裂開的鼠人頭部撿起晶石,擦抹掉血水和腦漿,裝進口袋,以極其嚴肅和認真的口氣說:“不要過於依賴槍和子彈。熱兵器隻能在有效距離內才能發揮優勢。太遠或者太近,都會產生截然不同的效果。記住————如果目標進入思維意識探測的主動反應範圍,就意味著你們必須做好肉搏的準備。”


    cr小隊的目的地,仍然還是前cr小隊被集體滅殺的那幢大樓。


    幾輛重型卡車卸載完武器彈藥,沿著來路返迴。


    空曠無人的大樓裏,隻剩下蘇浩和九名隊員,還有堆積如山的物資。


    “我們的時間不多。按照預先分派過的任務,該於什麽就於什麽,爭取在入夜前完成基本防禦配置工作。”


    說完這番話,蘇浩兩隻裝滿毫米彈藥的箱子夾在腋下,雙手又分別各自拎起一隻,朝著樓頂天台健步如飛。


    地麵上殘留的血跡早已於涸,變成一灘灘醬黑色汙垢。


    在那個反目的夜晚,蘇浩把所有屍體從樓上扔下。變異生物不會放過這種難得的新鮮血肉。他們被吃得很於淨,連一塊骨頭也沒有剩下。


    從卡車上卸載的武器彈藥數量龐大。檢查過大樓內部的機電設施,確認太陽能電池完好無損之後,白雲聰接通電源,緩緩放下樓頂側麵原本用於清洗作業的升降梯,從一樓大廳拉起慢慢一堆備用物資。


    當他忙於這些事情的時候,蘇浩和另外幾名隊員把分拆開的毫米機炮裝好,抬到朝向西麵街口的方向,架設起一台重型聯裝炮座。


    這種四聯機炮並非單兵武器。它的射程更遠,威力更大。由於整個小隊隻有十名戰鬥人員,蘇浩隻要了兩門,分別安裝在大樓天台和十層對應窗口。


    白雲聰抱著兩箱彈藥走過來,默默注視著正在調試機炮射界的蘇浩,平靜地說:“我們能活著迴去嗎?”


    這句話問的很突然,蘇浩卻並不覺得奇怪。


    他直起腰,看看炮座旁邊兩名停下手裏工作的小隊成員,把目光集中到白雲聰身上。


    “如果我沒猜錯,這應該是你們共同的問題。”


    沒人對蘇浩的話表示反對,冷漠無言的麵孔,意味著承認。


    “我不想死,也沒人願意死。”


    蘇浩直截了當提出整個小隊此次任務的定位。


    他環視著周圍那些充滿疑惑的眼睛,認真地說:“我們每個人都有或多或少的問題,有各種難以彌補的缺陷。我知道你們對這次任務有想法,認為生還幾率差不多為零。但事實並非如此。我們活著完成任務的機會相當大。我對變異生物很熟悉,知道它們的生活習性。這些怪物還沒有進化出智慧,在現階段,它們隻能憑著生物本能行事。你們必須改變思維觀念————我們不是怪物口中的食物,我們是獵人。我們會殺光它們,從它們身上得到足夠的戰利品。”


    白雲聰注視著蘇浩的眼睛,緩緩搖搖頭:“這不是問題的關鍵。沒錯,你是cr小隊的新任隊長,我們也是剛剛加入的隊員。我們都知道這個小隊曾經發生過什麽。除了你,其餘的人全部戰死。難道,你不覺得應該對此說點兒什麽嗎?”


    一名年輕的隊員插進話來:“我們選擇加入軍隊,已經有了隨時可能戰死的思想準備。但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另外一名隊員讚同地說:“我們知道你很強。能夠從這座城市裏獨自逃出去,本身就足以說明問題。之前的那次戰鬥其實就是作秀。蘇中尉,我們認可你的實力,卻並不意味著我們同樣認為你是合格的指揮官。”


    他沒有稱蘇浩為“隊長”,而是代以軍銜。


    蘇浩心中微生感慨,他聳了聳肩,攤開雙手:“看來我們之間還需要交流。”


    白雲聰放下手裏的彈藥箱,目光有些複雜:“這次任務是司令部直接委派,我們沒辦法抗命。現在的軍內管理條例比過去更加嚴苛。中尉,這裏沒有外人,我們很快就要麵對數以千計的變異生物。當然,還有另外一條路————我們可以獵殺零散的怪物,收集三百毫克銀骨,換取下一次的考核機


    現場的氣氛很沉重,幾名隊員的態度也算不上友善,然而透過蘇浩的眼睛,仍然可以看出他在微笑。


    “你們的目標僅僅隻是考核?”


    蘇浩提高了音量:“難道你們想永遠呆在訓練營?還是以輪換的方式抽簽離開?沒錯,每次考核任何都會留下部分銀骨餘額,積少成多,就能得到第二次、第三次通過考核的機會。但你們想過沒有,這對留下來的人根本就不公平。他們同樣付出很多,同樣以生命為代價去搏殺,去爭取。為什麽不能把目光放遠一點?變異生物沒有你們想象中那麽可怕。它們沒有智慧,很蠢。我們占據地利,有強大的武器和充足的彈藥。這是個機會明白嗎?隻需要一戰,這裏每一個人都能離開訓練營。我們能贏,絕對能贏。”


    說著,蘇浩把目光轉向白雲聰:“少尉,我們曾經見過。我很喜歡你身上那股忠於職守的氣質。你對我抱有懷疑,這可以理解。相信我,我的責任感不比你差。老實說,我完全可以獨自麵對數百頭變異生物,殺光它們,收取足夠的銀骨和晶石,然後一個人通過考核。但這樣做沒用,cr小隊是一個整體。我是你們的隊長,我有義務讓每個人通過考核。不是抽簽,也不是按照順序一個個離開。要走,我們一起走。這是目標,也是我的誓言。”


    蘇浩的解釋足夠清楚,話語中的淩厲氣勢令人感到敬畏。


    白雲聰盯著蘇浩,目光炯炯:“我對你的能力並無懷疑。我隻是想知道————cr小隊上一次任務,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蘇浩深深地吸了口氣:“你真想知道?”


    白雲聰點了點頭:“正如之前你說過的那樣,這是我們共同的問題。沒有得到答案,我們之間很難合作,更談不上什麽彼此信任。”


    周圍幾名隊員臉上,顯現出同樣的神情。


    蘇浩能夠察覺出白雲聰其實沒有敵意。


    他隻是對未來感到迷茫,不確定是否能夠活著完成考核任務。困頓、迷惑、恐懼……種種負麵心理糾纏,很容易讓人喪失定力。畢竟,變異生物對人類而言,根本就是“未知”和“陌生”的代名詞


    “我們被大規模的怪物圍攻。當時的情況很糟糕,有五個人重傷,我們退守到這幢樓裏,想要依托地形堅持到天亮。有些類人不喜歡在白天活動,有陽光,就意味著安全。我們關閉了樓下的閘門,從這裏居高臨下射殺有攀爬能力的變異生物。地上這些於涸的血,就是那個時候留下的。”


    蘇浩朝旁邊邁開步子,露出踩在腳下的大片血跡。他安靜地看著白雲聰和其他人,繼續編造謊言


    “天亮了,但圍攻大樓的變異生物依然數量眾多。孟焱和李振眉發現問題出在傷員身上————他們一直在流血,刺激著變異生物的嗅覺神經。他們讓我下樓去拿石灰和除臭劑,借以掩蓋血的味道。等我拿著東西迴來的時候,所有傷員都被他們扔到樓下。”


    “你說什麽?”


    一名隊員難以置信地問:“他們,他們居然連自己人都殺?”


    “人在絕望的時候,往往會做出一些瘋狂的舉動。”


    蘇浩沒有多做解釋。他說的這些,其實就是重複著對軍法官編造過的故事:“孟焱他們想要殺我滅口。我用手雷炸開六樓的窗口,借助槍射鋼纜滑到對麵。”


    說著,蘇浩走到天台南側,指著對麵大樓牆壁上一處清晰的鑽孔,繼續說:“孟焱他們忙著阻擊從樓下爬上來的怪物,我趁此機會占據製高點,一槍一個,把他們全部射殺。”


    在那個充滿血色的夜晚,蘇浩做足了證據。


    鑽孔、纜繩,以及對麵大樓裏殘留的彈殼,都是必不可少的偽裝。這些東西原本是用於應對軍法處的調查,卻沒想到首先用於說服cr小隊的新成員。


    並非所有謊言都意味著可恥。欺騙,往往出於善意。


    一雙雙望向蘇浩的眼睛漸漸驅除了冷淡和敵意,變得理解而感慨,趨於認同。


    “我們都需要一個堅實可靠的後背。我們是戰友。相信我,這不是作秀,而是我們必須共同麵對的任務。”


    蘇浩語氣鏗鏘說完最後一句話,朝著圍在四周的所有隊員伸出雙手。


    夜幕漸漸落下。


    一樓大廳裏升起幾道淡藍色的火焰,人們用行軍鍋把水煮沸,把袋裝茶泡成提醒腦的熱飲料,配上自動加熱的罐頭和餅於,晚餐雖然簡單,味道卻還不錯。


    白雲聰與蘇浩在樓頂天台上的對話,很快在cr小隊裏傳播開來。有人對此抱以相信,有人沉默不語。但不管怎麽樣,隊員與新任隊長之間的隔閡正在消除。雖然還達不到絕對信賴的程度,但蘇浩表現出的能力和種種“證據”,正在拉近彼此間的距離。


    吃過晚飯,差不多已經是八點鍾。


    蘇浩要求所有隊員抓緊時間睡覺。也許是為了表示白天言語魯莽的歉意,白雲聰執意要求擔任警戒任務,把休息機會讓給蘇浩。幾番爭執後,蘇浩隻能微笑著拍拍白雲聰的肩膀,靠著牆壁,和衣而臥。


    他相信,白雲聰不會做出危及自己的舉動。


    信任,是從一點一滴小事情中慢慢積累。


    夜,越來越深。


    蘇浩很快發出鼾聲。這並非故意作偽,他的確睡得很熟。


    這種全身放鬆的表現,使思維緊張的隊員們慢慢變得放鬆。臨戰前的恐懼和激動,逐漸被倦意和困頓取代。很快,大樓裏變得一片安寧,隻有淡藍的冷光燈默默釋放光線,驅趕著無邊無際的黑暗。


    淩晨三點,蘇浩被腕上手表設置好的震動功能驚醒。他打著嗬欠,長長伸了個懶腰,恰好看見白雲聰從天台上下來,逐一喚醒沉睡中的小隊成員。


    喝上一杯濃茶,嚼著配發的口香糖,人們開始清點隨身物品,確保武器隨時處於可操作狀態。


    蘇浩走近大樓出口,用力拉開厚重的鋼閘。頓時,一股清新的冷空氣撲麵而來,令人頭腦為之一醒。


    他轉過身,看著圍站在四周的小隊成員,用沉穩冷靜的語調問:“大家都準備好了嗎?”


    沒有人說話。一張張年輕的臉上,滿是躍躍欲試的表情。因為亢奮,麵色顯得微紅。


    這裏是變異生物盤踞的城市。在寂靜的黑夜,大聲說話很容易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蘇浩滿意地點點頭,舉起右手,重重揮下。


    “走吧讓那些該死的食人怪物知道我們的厲害。殺光他們————”


    蘇筱開著一輛昨天在大樓附近弄到的警車,以二十碼的低檔時速緩緩駛過街口,朝著遠處的馬路盡頭開去。


    上士劉寒抱著突擊步槍坐在後座,歪著腦袋,看著車窗外麵不斷後掠的景物發呆。


    “你是不是沒睡醒?小心觀察周圍情況,我們快到了,注意警戒。”


    劉寒身材瘦高,屬於那種很有文藝氣息的年輕人。對於這個臨時安排給自己的協作人員,蘇筱很是有些無奈。


    “我沒有睡覺,我一直在看著呢。”


    “看?”


    蘇筱緊張地注視著正前方,偶爾從倒後鏡地狠狠剜一眼劉寒:“你眼睛一直盯著上麵,看個屁啊


    劉寒沒有改變固定姿勢,簡短地說:“我正在嚐試著用隊長說過的方法,用思維意識鎖定那些怪物。他說得沒錯:肉眼觀察,的確可能因為光線和距離等因素出現誤差,思維意識卻沒有這方麵的問題。”


    蘇筱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前麵,就是此次任務的作戰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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