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房裏,上官軒雲挑起蓋頭,那女子乖巧地一笑。上官派了賞銀,便徑自走到軟榻上躺下。新娘子走過去,“你累了嗎?那就到床上歇息吧。”

    上官冷冷答道,“我不會碰你的。”新娘子一拳頭垂在上官軒雲胸口上,“你什麽意思!”

    “婚是你逼著結的,我並沒有強迫你。現在我做什麽,你也無權過問。”“我怎麽無權,我是你的娘子啊。”

    “這是你的事。”“我哪不好了,我不美嗎?”上官軒雲透過窗子,看了看對麵的燈光。

    新娘子將喜服,一件件褪下。上官軒雲仍麵無表情。新娘的身上隻剩下一件薄薄的紗衣,上官軒雲道,“我很累,我先睡了。”便倒在軟榻上,不再睜眼。

    那晚,三人一夜無眠。

    次日,嶽澤國公主早早起床,丫鬟們伺候新王子妃穿好衣服,那三公主便走出門去。濮陽醇早已坐在門前石凳上,把玩著高成送來的小玩意。身穿淡黃色襯裙,外頭罩著一層橘紅的紗,再披上一件乳白色的披風。

    “你就是濮陽醇吧。”濮陽醇抬起頭,眼前一位異域風情味十足的女子,大大的眼睛,彎彎的眉毛,身著大紅色的喜服,上麵叮叮當當的掛著好些吊飾,應該是嶽澤國的服裝吧。

    濮陽醇點點頭,“早。”“我叫烏蒙拉榕悅。今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畫意在身後嘟噥了一句,“說得好像你是主人似的。”濮陽醇輕聲說道,“畫意,不得無禮。”

    濮陽醇故作輕鬆地問道,“五王子還沒醒嗎?”榕悅公主羞澀地笑了笑,“還沒有,昨晚折騰得挺晚的,所以……姐姐見笑了。”濮陽醇一時不知如何作答,便笑了笑,不再言語。

    不一會,上官軒雲從屋內走出來,臉上略帶倦意,眼神不知不覺的落在了濮陽醇的身上。烏蒙拉榕悅笑著走過去,挽起上官軒雲,“起來了,怎麽不多睡會呢。我叫春梅伺候你梳洗。”上官軒雲麵帶尷尬,脫開榕悅公主的手,“我還有事,先走了。”

    榕悅跑上前去,“我們還得一起去見父皇母後呢。”“你自己去吧。”說完,上官軒雲頭也不迴地走了。沒有看一眼榕悅,也沒看一眼濮陽醇。

    濮陽醇恢複了常態,神情淡定地微笑著牽起榕悅,“走吧,我陪你去。”烏蒙拉榕悅看著眼前這位女子,一臉的詫異。

    萬壽宮,榕悅公主給太後敬茶,濮陽醇就站在堂下,眼前的一切都如此的熟悉,那日的一切都曆曆在目。太後看了看濮陽醇,微笑著對她點點頭,含著感謝,含著歉疚。

    堂下還站著一位男子,穿著奇怪的服裝,怕是跟那榕悅公主一起來的。長得倒是清秀,高挺的鼻子,濃淡適中的眉宇。那人抬頭眼光正好與濮陽醇相對,濮陽醇趕緊將目光移至別處,卻依然感覺到那人的目光注視著自己,好不自在。

    堂上皇後開口道,“醇兒。”濮陽醇抬起頭來,“母後。”“今後你們二人要以姐妹相稱,榕悅有什麽困難的地方,你要多幫著些,知道了嗎?”“醇兒明白。”

    “原來這就是醇王子妃啊,長的果然是林下風致,怪不得那個五王子對娶我妹妹反應如此之大了。”濮陽醇行了個禮,心裏正想那人究竟是誰,能站在此地,還敢如此說話。

    “嶽澤國王子,烏蒙拉朔卓。”濮陽醇再行了個禮,“見過朔卓王子。”濮陽醇對堂上的人道:“祖母,父皇,母後,就讓妹妹與你們好好聊聊吧,醇兒偶感風寒先行告退了。”說完,鞠了個躬,便退下了。

    獨自一人走在這萬重宮牆之中,心中無所想,隻是想走走,散散心。在這紅牆之內,多少的爭名奪利,花容爭寵,主子,奴才,皇上,愛妃……太多太多的恩怨情仇。

    正在感慨之時,聽見身後的腳步聲。迴頭一看,果然是嶽澤國的王子,身上掛著和榕悅身上一樣的吊飾。“朔卓王子。”濮陽醇微笑著,點點頭。“偶感風寒的人不應該迴宮休息嗎?”濮陽醇笑笑,不答。

    “是因為那軒陽宮實在不想迴嗎?”濮陽醇仍舊笑而不答。朔卓王子走到濮陽醇身邊,濮陽醇卻道,“嶽澤國王已啟程,王子為何還留於此地?是為了保護姐妹吧。”

    “榕悅是我的妹妹。世上哪個皇宮不是爾虞我詐,留在這照顧照顧她,直到確定她不會有太大危險,我再迴去。”“有個哥哥真好。”“你沒有兄弟嗎?”濮陽醇笑著搖搖頭。

    朔卓笑道,“對了對了,你是義女,你爹爹就你一個女兒。”“你怎麽知道?”“這皇宮裏的人,打點些銀子,什麽秘密都告訴你了。”“這也不是什麽秘密。”濮陽醇徑自走著,朔卓王子伴在身邊。

    良久,朔卓問道,“你討厭我妹妹吧。”濮陽醇莞爾一笑,“相反,我要感謝她。”“感謝?”朔卓一臉的迷惑不解。

    見濮陽醇不語,朔卓接著問道,“你怎麽會感謝她?”“感謝自有感謝的理由。”朔卓便不再多語。

    兩人就這麽安靜地走著,朔卓忽地開口道,“我留在這還有個原因。”濮陽醇抬頭看看身邊這位高大的男子,“恩?”“護送你們的一個公主到我們嶽澤國。”濮陽醇思量半晌,“和親嗎?”“對。我們……”“別說了,我對這些政治上的東西不感興趣。”二人走了一會,濮陽醇便道,“時間不早了,朔卓王子是不是該迴了。”朔卓抬起頭看看天空,橘紅色的晚霞飄在空中,不知不覺,時間過的挺快。朔卓像濮陽醇鞠了個躬,“多謝醇王子妃今日陪伴,改日再聚。告辭。”說完便轉身走了。

    朔卓王子走到不遠處一轉彎,整個走道便出奇的靜,隻有天邊的孤鴻鳴叫的聲音。秋天的傍晚,一陣陣晚風吹過,涼涼的。忽然之間,倍感孤獨。

    還沒到軒陽宮,遠遠的看見畫意站在宮門口等著,看見濮陽醇的身影,趕緊跑了過去,“小姐,你可急死我了,我還以為你出什麽事了呢。”“這可是皇宮,能有什麽事。”畫意低聲說道,“皇宮裏才處處暗藏殺機呢。”

    濮陽醇歎了口氣,微笑著握起畫意的手,“有時會覺得自己一個人在宮中無依無靠,卻忘了還有一個你。”畫意笑笑,“小姐哪的話。無論小姐身在何處,畫意拚了命都要保護小姐。”

    濮陽醇勾了勾畫意的鼻子,“有些冷了,我們進去吧。”

    迴到屋裏,畫意早就生好了爐火,溫暖的很,“知道小姐怕冷,早早就給小姐準備好了爐火,這火不是很旺,所以不會感到很熱。”濮陽醇欣慰地笑笑,剛要開口,便聽見門外寶燕的聲音,“醇姐姐。”濮陽醇剛起身,寶燕已經走進房內,“呀,這裏真暖和。”

    濮陽醇笑道,“今兒怎麽有空過來。”“這不是來看看你嘛,醇姐姐,你還好吧。”“當然好。快來坐下,我看看,眼神放光,兩頰紅潤,還穿了一條這麽動人的裙子。恩,熱戀中的人兒啊!”

    “醇姐姐又笑話寶燕。”“好啦好啦,不笑你。說認真的,你和唐煜……”“我們還好。隻是一個在宮裏,一個在宮外,見麵困難得很。”“這幾日宮裏都在忙嶽澤國的事,你一定溜縫跑出去好幾趟吧。”

    寶燕看了看門外,笑著不語。濮陽醇心中多許想說的話,卻不知如何開口,隻好就此作罷。

    晚上,寶燕在軒陽宮待得很晚才迴去,上官軒雲仍未歸來。濮陽醇將寶燕送至門口,正往迴走,便看見對麵廂房亮著的燈光,緊閉的門。

    她在做什麽呢?……也許,我太自私了。

    次日,濮陽醇又跟太後告假,說是想上山燒香去,不知為何,在那寺廟中,麵對著佛祖,聽著禪聲,心中無比的平靜。

    太後看著醇兒,雖說穿著一件白色羅裙,裙上點綴著明黃色的小花,仍是頭別玉簪,清新淡雅,可仍看得出那日漸消瘦的身子,關心起來,“醇兒,最近身體可好,要不要請禦醫來看看調理調理。”濮陽醇淡淡地笑了笑,“謝謝祖母關心,醇兒無事。”“來,過來,讓我看看。”

    濮陽醇走上前去,太後緊緊攥著她的手,“沒事就好,那榕悅公主的事,你也別太放在心上。”濮陽麵上無風無浪,道“醇兒明白事情原由,沒什麽好計較的。”太後欣慰地笑了笑,“好吧,要是想去燒燒香,就去吧。也難得你有這份佛緣。”

    濮陽醇微笑著拍拍太後的手背,“祖母放心,醇兒會為您也燒柱香的。”“好,好,早去早迴。”說完,濮陽醇便出宮去了。

    常安寺裏,濮陽醇在佛前久久跪著,聽著身旁和尚敲著木魚,頌著佛經,心中卻始終無法安定。

    上完香後,濮陽醇與畫意走在楓林中,景色不再像上次一般,樹葉簌簌落下,確實別樣的景致。高成在二人身後遠遠的跟著,安靜地。

    濮陽醇找到了林中的一個小亭子,看樣子有日子沒人來訪了。石桌上,石凳上,地上都已是落下的紅葉。畫意將亭子略略收拾了一下,便將濮陽醇帶來的箏琴放在桌上。不知什麽緣故,這段時間,特別想彈琴。

    秋風輕輕穿過楓林,琴聲悠悠響起,像一彎清泉,靜靜流淌。不知過了多久,身邊站了一人自己也未察覺。一曲終了,濮陽醇迴過頭,原是朔卓王子,心中小小的失望。

    “你怎麽會在這?”“我在山下辦事,正好看見你的馬車上山來,到了廟裏,和尚說你已經走了。我剛想下山,便聽見這幽幽琴聲,不禁前往,果然是你。”

    濮陽醇嫣然一笑,“朔卓王子找濮陽有事?”“沒什麽,不過是好奇你為什麽上山來罷了。”“那麽現在知道了?”“原來你會彈琴啊。”“怎麽,我看上去不像嗎?”

    “倒不是……我早有聽過宮中女子達官貴人演奏過你們的箏樂,隻是聽不出你今日演奏的感覺。”“你本以為我與她們一樣,不過是個會彈琴的擺設罷了?”朔卓尷尬地笑了笑。

    濮陽醇好奇起來,“那麽你們嶽澤國都有些什麽樂器?”“我們也有箏琴,笛子,還有胡琴,琵琶琴之類的,隻是演奏的方式不同而已。”

    “那堂堂嶽澤王子,會演奏些什麽呢?”“既然是‘堂堂嶽澤王子’,當然是樣樣精通了。”

    說完便坐在濮陽醇旁邊,雙手輕觸琴弦,勾繪出另一種音樂來。有些蒼茫,有些陰鬱,可是卻飽含著力量。

    朔卓眉宇緊蹙,仿佛用這箏琴訴說著一個悲愴的故事。曲終,濮陽醇問道,“這是什麽曲子?”“這是忠魂曲,講述一個出使他國的使者,一直對祖國懷著深深的眷戀,直至後來,兩國兵戎相見之時,犧牲了自己,為祖國勝利立下汗馬功勞的故事。為了紀念他的忠魂而作。”

    “這是真的故事?”“恩。我們嶽澤國算是馬背上的民族,靠著強悍的精神,一點一點用汗水和血淚打下江山。所有人都會為了國家而獻出一切乃至於生命。”

    濮陽醇道,“哪個國家何嚐不是。”朔卓看看她,心中卻想,此話怎會是一個如此的女子說出來。

    濮陽醇看朔卓那表情,便問道,“怎麽了?”朔卓彎起嘴角,看著濮陽醇搖了搖頭。濮陽醇不解,卻也不再多問。

    直至天色垂暮,二人才迴宮,未到宮門口,車外的侍衛告訴朔卓,說是嶽澤國王派人捎來了信件。朔卓跟濮陽醇告辭後便下了車。

    軒陽宮,上官軒雲依舊未歸。看到榕悅獨自一人在膳廳用膳,身邊站著兩個嶽澤國帶來的小丫鬟,春梅和秋葉。濮陽醇看著她那孤獨的身影,心中萬分的不忍,便朝著膳廳走去。

    畫意一把拉住濮陽醇,“小姐,你要跟她一起用膳嗎?”濮陽醇淡淡一笑,拍拍畫意,“沒事的。”

    走近膳廳,濮陽醇便道,“榕悅,這麽早就用晚膳啦?”榕悅抬頭看著濮陽醇,眼睛裏沒有一絲的失落,反而是濃濃的敵意,“難道我要傷心難過,幾日不進食嗎?”

    濮陽醇依然淡淡的微笑,“榕悅你誤會了,我不過是關心你一下。”“不必了,別跟我裝熱情。別忘了,我也是這裏的主人。”濮陽醇道,“那就不打擾妹妹吃飯了。”

    “對了,”濮陽醇走到門邊,忽然想起什麽,“我今天下午見著你哥哥了,他收到了你父親的信件。”“然後呢?”“沒什麽,隻是想告訴你。榕悅心裏一定記掛著父親吧?”

    “別跟我這假惺惺的,別以為你能猜透所有人的心思。還有,我們嶽澤國的事你最好少管,免得惹上殺身之禍。”濮陽醇迴過頭來,依舊是那波瀾不驚的麵龐,“那麽,告辭了。”

    迴到房裏,畫意早已歸置好了爐火和晚飯,看見小姐迴房,仿佛早已料到,“我早就說,跟她就別那麽客氣。”濮陽醇脫下披風,笑笑,不語。

    次日,濮陽醇獨自在湖邊散步,早晨的湖麵上浮著一層霧氣,如夢如幻,陽光毫無保留地照射這,讓人心裏暖融融的,好不自在。

    畫意急匆匆地跑過來,說是寶燕公主跑到軒陽宮來,跟嶽澤國的榕悅公主吵了起來。

    濮陽醇便跟著畫意迴了軒陽宮。兩個女子都是烈性子,怎麽忽然就吵起來了呢。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玉簪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月藤星蔓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月藤星蔓並收藏玉簪記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