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弘俶一躍而起,匆匆朝著太倉趕去,一路上他心急如焚,剛走出王府,他抬頭一看,就發現半個天邊都被大火映紅了。這場火究竟有多大,錢弘俶不敢去想,他隻關心太倉能夠保住多少糧食。


    糧食是杭州乃至於吳越國的希望,沒有了太倉數百十萬石的糧食,士兵吃什麽?各級官員的俸祿又從何而來?一路上,錢弘俶憂心忡忡,離太倉越來越近,士兵們救火的聲音越來越大,他們奔波在太倉與水井、河流之間,提著水滅火,可是這樣的方式很難。


    太倉為了防潮,地勢比較高,士兵們一路奔波,十分不易,從下向上潑水,效果並不佳。而且大火是從內部點燃的,裏麵的木材已經被徹底燃燒,根本是杯水車薪。


    錢弘俶趕到太倉外,雙目注視著大火,隻覺得眼睛灼灼燃燒,眸子裏全都是大火,讓他隱隱作痛。耳邊,士兵們急促的腳步聲、唿喊聲,都變得不再那麽重要了。錢弘俶愣愣地看著大火,整個人已經失神了,太倉裏麵的糧食經過這場大火,恐怕已經所剩無幾了吧?


    該怎麽辦?錢弘俶有些手足無措了,他忽然意識到這場大火是有預謀的,主持此事的,一定是唐人,可是,唐人怎麽可能混入太倉裏?糧食重地,一般人根本進不去啊。


    不知不覺,天色已經逐漸亮了,天際依舊一片血紅,令人心悸。大火還在燃燒,看情形,太倉裏的糧食已經所剩無幾了,就算撲滅了大火,餘下的也都被燒成了焦炭。


    “唉!”錢弘俶咬著牙,歎息了一聲。


    餘杭城,隨著天色的變亮,杭州城的火光已經變得極為黯淡,楊璉派出了騎兵,趕去杭州城外,刺探情況,消息很快傳來,杭州城內,吳越人正在拚命撲滅大火,但效果不佳。


    “事情已經大定,吳越軍缺糧是板上釘釘的事情,接下來就要看他們如何決策了。”楊璉說道,立刻吩咐下去,令林仁肇的水師出擊,加強錢塘江的防禦,越州、明州等地,各縣仍然有不少糧食,錢弘俶為了續命,很有可能率領渡過錢塘江,進入各縣奪取糧食。


    稍後,一名親兵匆匆而來,手中拿著一隻信鴿,道:“楊節度,杭州城的密信。”


    楊璉應著,從親兵手中接過密信,拆開一看,是早就安排在杭州城內的探子發出的消息,述說了這一次的情況。目前他們已經躲藏在安全的地方,留著有用之身,在關鍵時刻,再配合楊璉的大軍奪城。


    楊璉看完密信,撕碎了,扔在護城河中,心中暗想著,這個時候,錢弘俶一定十分鬱悶,隻是他會不迴主動出擊呢?


    時間終於到了響午,盡管沒有吃早餐,但錢弘俶依舊沒有感覺到饑餓,太倉的大火讓他根本沒沒有半點食欲,整顆心隻想著怎麽解決糧食的事情。鄭國公吳延福、兵部尚書吳程、丞相元德昭等人一個個都灰頭土臉,站在下方。


    錢弘俶慢慢踱步,腳步聲就像錘子一樣,敲打在眾人的心頭。


    管理糧倉的戶部侍郎是吳延福的侄兒吳誌,他在一邊稟告著事情,內心卻覺得無比淒涼,太倉失火,這是嚴重的瀆職。這場大火關係著吳越國的命運,他的性命很有可能不保。


    錢弘俶一邊踱步,一邊冷笑,道:“這麽說來,最後出現在太倉的庾吏便是方德,此人掌管糧倉,但帶了人進去,並沒有引起旁人的懷疑?”


    吳程道:“大王,微臣已經吩咐下去,派兵在城中盤查,一定要查處方庾吏的下落。”


    “哼,還能查得到嗎?恐怕這個時候,他人已經逃走了吧?”錢弘俶問道。


    吳程臉色灰暗,忙碌了半宿,他的體力已經極度衰竭,可是在大王麵前,他不得不打足了精神,道:“大王,杭州城一直防備森嚴,城門緊閉,料想方庾吏一定逃不出去。”


    錢弘俶冷笑了幾聲,道:“防備森嚴?嘿嘿,好一個防備森嚴!”


    畢竟是王者,吳程心中還是有懼意,不由自主跪在地上,道:“大王,微臣辦事不利,還望大王責罰。”


    錢弘俶一甩衣袖,不說話。


    吳延福急忙出來打圓場,這個時候,是吳越國要緊密團結的時候,其他的,稍後再說。吳延福道:“大王,唐人狡猾異常,但太倉被燒毀已經成為事實,如今最為緊急的事情,是如何應付糧食危機。”


    丞相元德昭也出來說話了,盡管他與吳程的性格不對,雙方在政見上多有衝突,他不可否認的是,吳程在帶兵上,還是有些本事的,太倉被燒,固然與兵部有些關係,但主要是有戶部的小吏作為內應,不然怎麽會出現這種事情呢?


    “大王,太倉被燒,城中糧食幾乎化為烏有,除了大王的王城還有一定數量的糧食外,便隻有義倉的數十萬石糧食,這些糧食最多隻能支撐一到兩個月,微臣認為,這兩個月的時間非常關鍵。”元德昭說道。


    “如何關鍵?”吳延福迫不及待地問道。


    元德昭咳嗽了一聲,正色說道:“大王,微臣有兩個建議,一是設法突破錢塘江,進攻被楊璉占據的蕭山、越州、明州等地,這些州縣本身就存了不少糧草,可以滿足軍用。根據消息,唐軍駐守在這些地方的唐軍並不多,隻要大軍南下,再配合著城中的百姓,想要奪取各州縣,一定勢如破竹。”


    吳延福道:“可是我軍水師已經損失殆盡,唐軍已經封鎖了錢塘江,想要渡河,談何容易。”


    “錢塘江連綿數百裏,唐軍戰艦有限,根本不可能把整個錢塘江都封鎖,再說了,他們能防得住白天,能防得住晚上嗎?”元德昭說道。


    錢弘俶覺得這有一定可行性,便問道:“元丞相,你的第二個意見,又是什麽?”


    “趁著如今還有士兵口糧,微臣建議,令錢節度帥兵攻打餘杭,務必要逼走楊璉。楊璉在餘杭城中久居,想來也有一定糧食,能夠緩解燃眉之急。”元德昭又說道。


    “這兩個主意可以同時進行。”門外,傳來了錢文奉的聲音,昨夜杭州城內大火,他也得到了消息,於是便匆匆趕來。


    “廉卿,你來了?”錢弘俶聽出了聲音,忙道。


    錢文奉走了進來,施禮之後,道:“這場大火毫無疑問是楊璉所為,如今在杭州城內,必然還有他的內應,但他們隱藏的極深,恐怕一時查不出來。楊璉兵力不足,餘杭城也不算大,若是趁著糧食充足,或許能一舉擊潰唐軍,隻要能收複了餘杭、越州等地,吳越國就能喘過一口氣來。”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兵部尚書吳程、丞相元德昭、鄭國公吳延福等人都十分讚同,反正等下去糧盡也是死,還不如拚死一搏,或許還能有活路。


    有了這幾位老臣重臣帶頭,餘下臣子也都紛紛讚成,一時“臣附議”三字,響徹在大廳裏。


    錢弘俶慢慢走到了案幾邊上,彎下腰,拿起了酒杯,握緊了,忽然他伸手一擲,酒杯摔在地上,一聲脆響後,破碎成幾塊。“直娘賊,孤就搏一搏,與楊璉拚了!”


    錢弘俶下定決心之後,吳越軍緊張忙碌起來,由於缺乏攻城器械,錢文奉下令三軍製作工程器械,他們本來就是來守城的,誰曾想到如今反了過來,居然要主動進攻餘杭?


    與此同時,軍中驍將趙承泰、邵可遷等人率領軍隊,試圖渡過錢塘江,林仁肇派兵巡視,一旦吳越軍在錢塘江上建設浮橋,就毫不客氣摧毀。雙方沿著錢塘江一帶發生了戰鬥,吳越軍開始向著錢塘江上遊開進,迫使林仁肇不得不擴大防線,如此一來,水師的戰艦變得捉襟見肘起來。


    “吳越軍就要攻城了。”楊璉站在城頭上,眯著眼睛打量著城外。


    吳越軍為了防止唐軍在密林邊上設伏,已經把餘杭城四周的密林統統砍伐,用來製造攻城器械。經過數日的準備,錢文奉製作了一定數量的雲梯和臨車、衝車等物。


    朱琦道:“楊節度,吳越軍攻城,一定十分兇猛,如今末將擔心的是,他們安插進來的探子,恐怕會在關鍵時刻作亂。”


    楊璉想了想,道:“想不到太倉的糧食被燒得如此順利,如今這些人已經沒有了利用價值,你帶人把他們抓起來,秘密處死,注意,不要引起騷動。”


    “喏!”朱琦說道。


    恰逢在最為關鍵的時刻,一艘來自於金陵的戰艦出了長江口之後,經由嵊泗列島,進入了餘杭,楊璉得到消息,派人把使者迎接了進來。


    楊璉一看,居然還算一個熟人,當初他北上賑濟海楚二州,就曾找過戶部侍郎李平,請他盡快準備糧食,兩人稍微有些交情。


    “李侍郎,別來無恙?”楊璉說道。


    李平嗬嗬一笑,仔細打量了一番楊璉,道:“楊節度似乎清瘦了許多。”


    朱琦在一旁插嘴,道:“楊節度日日為攻打吳越國而考慮,自然是瘦了。”


    “朱指揮,不得胡說,讓李侍郎見笑了,還以為是我軍糧食不足,讓人吃不飽呢。”楊璉嗬嗬一笑,打趣道。


    李平一愣,楊璉這話說出來讓他有些捉摸不透,身為戶部侍郎,他知道楊璉南征,糧食都是自給自足,沒有依靠朝廷,而他是為大唐效力,說沒有一點怨言,李平自然是不信的。


    李平咳嗽了一聲,掩飾了一番,道:“楊節度,實不相瞞,李某這一次來,是有重任在身。”


    楊璉淡淡一笑,擺擺手,道:“李侍郎,請!”又吩咐人送上熱茶。


    兩人盤膝而坐,李平道:“楊節度,最近金陵流傳著一個消息,不知楊節度可知?”


    “不知李侍郎說的是何事?”楊璉疑惑。


    李平歎息了一聲,道:“最近金陵傳言,說楊節度屯兵餘杭,卻一直沒有攻打杭州,似乎有投靠吳越人的想法。”


    “所以天子這才派李侍郎前來一看究竟?”楊璉立刻說破了李平這一次原來的目的。


    李平有些尷尬,道:“說楊節度投敵,李某自然是不信的。不過李某很想知道一件事情,據說楊節度曾經與中吳節度使錢文奉會晤?”


    “的確曾經與他會晤。”楊璉也不隱瞞,這時他已經想通透了,錢文奉約他相見,其中目的之一就是為了在金陵散播謠言,令日案子對他起疑心。當然了,如果能直接說服楊璉,那就最好不過了。


    李平吃了一驚,失聲道:“楊節度果然與錢文奉會晤。”


    “李侍郎,這一次與吳越國戰鬥持續了大半年的時間,無論是吳越國還是大唐,國力的消耗很大,楊某也是想要盡快結束戰事,故此想要勸說錢文奉順應天意,投靠大唐。”楊璉說道。


    關於這一點,李平有很深感悟,打仗消耗的糧食很多,他身為戶部侍郎,了解的太清楚了。楊璉這麽說來,也是在情理之中。李平想要問結果,但他忽然想到,如果楊璉順利說服了錢文奉,就根本不會有這個謠言了。


    李平歎息了一聲,道:“原來如此,這麽看來,謠言是吳越人傳播的了。”


    “如今吳越國管轄的地方不過區區數州而已,錢弘俶作出反間計也是情理之中。隻不過天子英明,又怎麽會受到謠言的影響。”楊璉隨意說著,端起茶說,喝了一口。


    關於這一點,李平有很深感悟,打仗消耗的糧食很多,他身為戶部侍郎,了解的太清楚了。楊璉這麽說來,也是在情理之中。李平想要問結果,但他忽然想到,如果楊璉順利說服了錢文奉,就根本不會有這個謠言了。


    李平歎息了一聲,道:“原來如此,這麽看來,謠言是吳越人傳播的了。”


    “如今吳越國管轄的地方不過區區數州而已,錢弘俶作出反間計也是情理之中。隻不過天子英明,又怎麽會受到謠言的影響。”楊璉隨意說著,端起茶說,喝了一口。“如今吳越國管轄的地方不過區區數州而已,錢弘俶作出反間計也是情理之中。隻不過天子英明,又怎麽會受到謠言的影響。”楊璉隨意說著,端起茶說,喝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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