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和長公主問到這,反倒冷靜了下來,“那你瞧著那位仇三姑娘怎樣?”


    鳳知南道,“音音很好”。


    榮和長公主恨鐵不成鋼,“誰問你這個了?我是問你,仇三姑娘知不知道你表哥的心思,對你表哥又怎樣?”


    鳳知南默了默,“我瞧著是不知道的,而且,仇三姑娘似乎對表哥有些防備,還有點懼怕——”


    她說著怕榮和長公主誤會,忙又解釋道,“畢竟表哥名聲在外,我瞧著京城大多數人對表哥都是這個態度”。


    榮和長公主沉默,鳳知南等了一會,又忍不住強調道,“長公主,音音很好”。


    榮和長公主幽幽歎了口氣,“她不好我又能如何?那個孽障為了她大半條命都去了,我又怎麽敢不成全他的心思?


    哪怕那位仇三姑娘是個母夜叉,我也隻能捏著鼻子認了,現在怕隻怕那個孽障卻根本不是要娶她,又不肯娶別人……”


    鳳知南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沉默。


    半晌,榮和長公主頹然擺了擺手,“你先迴去吧,暫時不要叫他知道我知道了”。


    又揚聲道,“來人,將給公主準備的冬衣和首飾都拿過來,給公主送過去”。


    鳳知南沉默一抱拳。


    “阿南——”


    鳳知南立住,榮和長公主眼珠子都快瞪到她身上去了,“你剛剛是怎麽行禮的?抱拳?你在外麵也是這般?”


    鳳知南,“……”


    很好,還有心思挑她的刺,看來那點小打擊,長公主還是能扛得住的。


    ……


    ……


    仇家的女孩兒第二天果然都去了花府赴宴,花越昔八麵玲瓏,那個武生打戲打的很好,賓主盡歡,直到日暮時分仇府的女孩兒才告辭離去。


    仇希音出了花府側門,就見鳳知南牽著那匹金黃色的高頭大馬站在一株香樟樹下,手中還拿著一張胡餅吃著,應該就是在拐角那個賣胡餅的老頭那買的。


    仇希音一愣,隨即笑了起來,上前見禮,鳳知南擺手免了幾人的禮,對仇希音道,“我尋你說幾句話”。


    仇希音點頭,對鄧文雅幾人道,“你們先迴去,我一會自己迴去”。


    鄧文雅幾人行禮告辭,鳳知南這才將馬背上掛著的最後一張胡餅遞給仇希音,“你出來的太晚了,隻剩這一個了”。


    胡餅的香味夾著荷葉淡淡的清香直鑽入她口鼻中,仇希音接過咬了一口,頓時笑彎了眉眼,“好吃”。


    鳳知南點頭,“表哥說整個京城就這家的胡餅最好吃”。


    仇希音笑了笑,沒有接話,鳳知南瞧了她一眼,解下腰間的荷包遞給她,“那個白鋒是南寧府白氏的嫡係嫡長子,很有幾分本事,你小心些,莫要在他手下吃了虧,若是拿捏不住他,就將這個給他”。


    仇希音愕然,“公主?”


    “我要迴涼州一趟,年前不一定能迴得來”。


    仇希音想起苗衍道最後交給她的東西,點了點頭,想說什麽,最後隻化作一句,“公主此行小心”。


    鳳知南點頭,又道,“白鋒此人雖有些不正經,品行還是能信得過的,你有事大可找他,實在不行,去找表哥也一樣”。


    仇希音笑笑,“我能有什麽事”。


    鳳知南也就不再說,“我送你迴去”。


    京城的街道兩邊遍植香樟樹,香樟不耐寒冷,此時雖剛入冬,樹幹上都已圍上了驅寒棉布。


    香樟彌漫的清香中,街道上行人、車馬不絕,仇希音看著身邊刻意放緩腳步的鳳知南突然就生出了絲絲不舍來。


    這種不舍的情緒伴隨著她一路走到了仇府門口。


    仇希音見鳳知南停住腳步,也跟著停下,轉身麵對她,從衣領中拿出一枚犬牙狀的玉柱,正要說話,就見鳳知南緊緊盯著自己的脖子,眼中皆是不敢置信。


    她心頭一緊,下意識將脖子上的藥玉往衣領裏塞了塞,“怎麽?公主認識這枚藥玉?”


    鳳知南收迴目光,默了默方問道,“是表哥送你的?”


    仇希音心中越發的驚疑不定,“是,我剛來京城時大病了一場,正巧寧郡王來見父親,聽說我病了,便賞了這塊玉,這塊玉,不妥?”


    “既是表哥賞你的,不會有什麽不妥,你好生戴著”。


    仇希音又追問道,“這塊玉十分珍貴?”


    “表哥拿出來的東西,自然不會是俗物”。


    鳳知南的目光落到她手上,“這也是表哥送你的?”


    仇希音知道她是不願多說,隻得按下疑惑,將玉柱塞進她手中,“這是祖母從靈隱寺求來保平安的,我從小戴到大,現在送給你,公主萬事小心”。


    鳳知南點頭,上了馬,打馬而去,仇希音目送著她的身影遠去,隔著衣裳捏了捏脖子上的藥玉,這才轉身進了門。


    ……


    ……


    鳳知南一路快馬進了寧郡王府,直奔止止院,寧慎之正站在一株菩提樹下望著烏沉沉的天空出神,他披著一件黑色的鶴氅,整個人都似乎淹沒進逐漸籠罩大地的黑暗中。


    這才剛入冬,他就穿上鶴氅了!


    鳳知南隻覺一股熱血直衝頭頂,“你將神之眼送給了音音!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寧慎之緩緩轉過目光看向她,“我還活得好好的”。


    鳳知南隻覺一股惡氣憋在心口,咽不下,吐不出,半晌才擠出一句,“我去跟音音要迴來!”


    “神之眼的掛繩叫玲瓏鎖,沒有鑰匙,除非你將她的脖子砍斷了”。


    “你以為我不敢?”


    “你不會,”夜色中寧慎之的神色有種不真切的柔和,“阿南,她遠比我需要,而且,我放心不下她,這一次,我絕不會比她先死”。


    鳳知南眉頭一跳,“這一次?”


    寧慎之眉目越發溫和,“我的事不用你操心,迴去吧,明天一早就動身”。


    鳳知南沒有接話,也沒有動作,兄妹二人皆沉默了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謝探微興奮的聲音遠遠傳來,“咿,公主你也在啊,正好!”


    鳳知南冷峻的麵色柔和下來,這個人真是什麽時候都如此的生動鮮活,似乎光是聽他的聲音就能讓人也跟著活過來。


    “音音剛剛給我寫信了,說想去謝家弄住一段時日,哈哈!這丫頭肯定是想她表哥了!正好,我在京城待得有點膩了,迴去指點她和樹哥兒的課業了,來跟你們告個別!”


    鳳知南看向寧慎之,大紅燈籠溫暖的光芒下,他的臉隱在陰影中,看不清神色。


    “於始,公主,你們要不隨我一起去謝家弄頑幾天吧?順道去瞧瞧寧二爺。哎,公主,你好像還從來沒去過謝家弄吧?”


    鳳知南道,“我不去”。


    謝探微已到了跟前,笑嘻嘻朝她一抱拳,“不要這麽快就拒絕嘛,說起來我種的北瓜應該這幾天就能吃了,公主你不去嚐嚐?”


    鳳知南沉默了,要不,今天連夜去謝家摘了北瓜帶著路上吃?


    謝探微正要再勸,寧慎之開口,“我這次大難不死,阿南說要去太華山為我誦經祈福三個月”。


    鳳知南時常去太華山誦經祈福,為的又是寧慎之的平安,謝探微自然不好再勸,又問道,“那於始你呢?”


    寧慎之默了默,搖頭,“苗氏剛除,朝堂不穩,我走不開,待到臘月封衙前後,我若是得空就去住幾日”。


    謝探微點頭,“那我先睡了,明天就不與你們告別了”。


    他說著又朝兩人行了一禮,往止止堂裏去了。


    寧慎之開口,“阿南,你也迴去歇著吧”。


    鳳知南沉默一抱拳,轉身離開……


    ……


    ……


    謝家弄裏寧和如往昔,一年到頭也難得在家幾天的謝探幽已在家中住了近一個月,且還有常住之勢,仇希音估摸著應當與謝嘉檸與謝嘉檬赴榮和長公主賞花宴之事有關,也不多問,隻每日與謝嘉樹一起讀書習字。


    天氣越來越冷,轉眼便進了臘月,臘八這天,久未露麵的謝嘉木出現在了謝家施臘八粥的法會上。


    謝家弄久成傳統,每到臘八這一天,謝家嫡支請了法師高僧來,在明月湖畔舉行法會,效法佛陀成道前牧女獻乳糜的典故,用香穀和果實等煮粥獻佛,施給過往人群。


    為表誠心,皆是謝家嫡支大小主子親自施粥,不分貴賤親疏,見者有份。


    因著謝家的特殊地位,不但謝家弄裏的人家和謝氏書院的學子,京城和許多外鄉人都會千裏迢迢趕過來,隻為沾一沾書卷氣。


    仇希音還沒有資格施粥,就站在謝探微的身邊給他幫忙,一邊不動聲色地打量謝嘉木。


    謝嘉木看起來比上輩子這時候還要瘦削些,唔,應該是被她嚇得,隻精神很好,態度和煦溫和,猶如玉樹臨風,倒是似足了在家中閉門苦學,學有所成的模樣。


    由於來討粥的人太多,謝家嫡支數來數去又隻那麽幾個主子,偶爾還有需要停下來寒暄幾句的,就算粥都是丫鬟盛的,主子們隻經一道手,速度也還是很慢,直到擦黑時分,人才漸漸少了起來。


    謝探微懶散慣了,一天站下來隻覺腰酸背痛,眼見人少了,忙一屁股坐了下來,仇希音十分有眼色的上前給他捶肩。


    謝探微舒服的歎了口氣,“這真不是人幹的活兒,明年的今天再怎麽也得生一場病”。


    謝昌冷哼了一聲,謝探微根本不怕他,指揮著仇希音,“音音,這邊一點,這邊”。


    自從他十六歲學成離開謝氏書院後,親爹對他來說就成了個紙老虎,畢竟在謝家這樣看重才學的人家,一個才高八鬥的兒子難道還需要怕一個學不如他的老子?


    謝嘉樹忙也走了過去,“小叔,音音站了一天也累了,讓我來吧”。


    謝探微毫不客氣,“一邊一個”。


    謝昌見不得他那個樣子,又重重哼了一聲。


    “重華好福氣”。


    寧慎之清冷的聲音溫和響起,他穿著一襲潔白如雪的狐裘,衣襟、袖口、帽簷鑲著深紫的貂毛,在大紅燈籠熱烈的光芒下顯得清貴又清俊,沒有半分仇希音印象中的陰沉乖戾之氣。


    謝家眾人忙都整了衣裳,俯身行禮,“見過寧郡王、寧二爺”。


    寧慎之不緊不慢走近,擺手,“不必多禮,我帶恆之來討一碗臘八粥喝,沾一沾書卷氣”。


    謝老夫人拍了還懶洋洋坐著的謝探微一巴掌,謝探微有氣無力開口,“樹哥兒,給寧郡王和寧二爺盛碗粥”。


    謝嘉樹移步盛粥,謝嘉檬又給他們帶的侍衛也盛了粥。


    寧慎之幾人喝完粥,謝昌道,“天色已晚,郡王與二爺就留在舍下用了晚食?”


    寧慎之抱拳,“那就叨擾了”。


    謝昌吩咐道,“木哥兒和樹哥兒留下來等等還有沒有人來,其他人都迴府”。


    仇希音忙上前道,“外祖父,我陪兩個表哥一起!”


    謝昌摸了摸她鬏鬏上的珠花,露出笑來,“好,冷不冷?”


    仇希音搖頭,“不冷,我穿得厚,還穿了鶴氅!”


    謝昌點頭,粥棚裏生了炭火,又打了風簾子,冷是不冷的。


    又吩咐謝嘉木,“你看好了樹哥兒和音音,再等一刻鍾,若是沒人來,就撤了”。


    謝嘉木恭聲應是,寧慎之開口,“允風,你留下來幫忙”。


    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大聲應了聲是,等謝昌等人走後,十分自來熟的湊到了仇希音身邊,嘿嘿笑道,“仇三姑娘,有什麽要小的幫忙的?”


    仇希音掃了他一眼,搖頭,嗯,是上輩子秀今看上的那個傻小子,她到現在都沒弄明白,為什麽秀今看上得不是可靠沉穩的十九,而是這個一股子傻氣的傻小子。


    允風噢了一聲,問道,“那我能不能再吃一碗,剛才沒吃飽”。


    仇希音,“……”


    立即有丫鬟盛了粥送到謝嘉木手中,謝嘉木將碗遞到允風手邊,“小哥,請”。


    然後,允風就一連請了十次,到第十次盛粥時,秀今冷聲提醒道,“你再吃,再有人來就不夠了”。


    慧中忙道,“這位小哥,一會進了謝家,會有專門的宴席吃的”。


    仇希音這次來謝家除了帶了武功最好的秀今,還帶了最沉穩能幹的慧中。


    允風道,“我知道啊!”


    眾人,“……”


    那你還餓死鬼投胎一樣使勁吃!


    允風嘿嘿一笑,“不是說謝家臘八粥喝了能沾書卷氣麽?主子嫌我沒允文聰明會讀書,我多喝幾碗。


    你們要是怕不夠的話,我就先不喝了,等會你們收攤子,要是還剩了,能不能全送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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