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地一聲吼聲起,眾人嚇了一跳,抬眼看去就見楚閬伸手搡開朝他撲去的苗衍道,彈了彈衣袖,意定神閑反問,“小人?這時雖則容指揮使取證還未迴來,但想必苗首輔您想必比誰都清楚那幅您珍藏十數年的《快雪時晴帖》現在在何處吧?”


    苗衍道被楚閬搡得連退幾步,被同僚扶了一把才穩住了身形,一張老臉紫漲發黑,“豎子!”


    楚閬又彈了彈衣袖,“苗首輔有時間在這裏罵下官,倒不如先迴府安排一下後事,皇上仁慈,到現在還未下令拘了苗首輔您去詔獄,您倒還能自由行走。


    但下官估摸著刑部尚書想必很快就能反映過來,皇上既命他接手此案,拘了您下獄卻是他的分內之責”。


    刑部尚書,“……”


    刑部尚書咳了咳,越眾而出,朝苗衍道伸手作揖,“苗大人,下官受皇上之命,還請大人莫要見怪”。


    苗衍道氣得踉蹌了一步,往前栽去,楚閬忙搶上前一把扶住,皮笑肉不笑道,“苗首輔,您可要撐住了,畢竟要是您有個萬一,花尚書可就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不是?”


    苗衍道猛地推開他,指著他,嘴張了又張,哇地一聲吐了一口烏血來。


    楚閬嘖了一聲,“果然現世報來得快,有些人不修陰德,聽說對頭吐血病倒了,就趕緊從後麵捅一刀,這不,自己也吐血了?”


    眾人默默看了神色坦然的楚閬一眼,皆是無語,就你楚閬還好意思說別人不修陰德?你是怎麽有臉說出口的?


    刑部尚書生怕楚閬再說什麽真把苗衍道氣出什麽好歹來,趕緊的連拖帶拉將苗衍道帶走了。


    無言的靜默再次席卷了整個金鑾殿,一片寂靜中,仇正深平靜開口,“楚大人,好手段”。


    楚閬挑眉,“怎麽?仇少傅也認為楚某是誣陷苗首輔?”


    “楚大人既然謀劃了這般驚天動地的案子,還請動了苗大姑娘,自然不會是誣陷”。


    “那仇少傅這是為苗首輔鳴不平?”


    仇正深緩緩搖頭,“楚大人少年英才,又是探花郎出身,何苦如此急功近利,不擇手段?”


    楚閬神色冷了下去,“急功近利,不擇手段?仇少傅這是覺得楚某不該揭穿苗首輔意欲誣告寧郡王謀反之事?”


    “楚大人又何必故意歪曲事實?仇某隻是想告誡楚大人一句,縱然結果是好的,此等陰-私手段終究有失厚道,終會傷人傷己,楚大人且慎用!”


    仇正深說完拂袖離去,這大殿之上,除了孝成宗,誰都不是傻子。


    如果苗靜雅說的都是真的,苗靜雅自掌摑鄧文雅被孝成宗責令與寧慎之退親,就該被苗家視為棄子,就算苗家沒有勒死她了事,也不可能放她在府中自由行走。


    如果說她發覺自己中毒還有可能,偷聽到苗大夫人夫妻的對話絕不可能,更不能因為偶然碰到就能偷聽到苗衍道與周返之間的交易!


    苗靜雅一個閨閣女子,在那種情況下理應連自己的閨房都出不了,就算出了閨房也不可能在天黑後還能出得了後宅,苗衍道也不可能在天黑後邀一個外男進後宅商議公事。


    那麽重大的事,不論苗衍道還是周返都會慎之又慎,別說苗靜雅一個不會武功的弱女子,就是輕身功夫極好的高手也很難偷聽得到。


    楚閬到底是怎麽拿到證據的?又是怎麽讓苗靜雅反咬一口,將整個苗氏一族都往死地裏送?


    其間不用說,也定然存在著許多肮髒的手段!


    又豈是苗靜雅說得那般光風霽月?又豈是苗靜雅撞個柱子就能明誌的?


    更何況,苗靜雅還沒撞死!


    隻是孝成宗想不到其中的彎彎繞繞,而現在,人證物證俱全,想到的人就算有心要查其中的彎彎繞繞,也改變不了苗衍道的和苗氏的下場,又何必多此一舉?


    更何況,這朝裏固然有許多人希望寧慎之,可希望苗衍道倒下的也不在少數,苗氏覆滅,已成定局——


    ……


    ……


    果然,午時前後,消息就傳了開來,容宣在周府找到了《快雪時晴帖》和整整十萬兩的銀票。


    孝成宗大怒,下令查抄苗、周兩府,兩府家眷暫時關押在府中,任何人不得出入!


    其時,謝探微和鳳知南的筷子正同時伸向粉彩小碟中的最後一隻雪花蟹鬥,謝探微聞言一愣,便叫鳳知南搶了先,最後一隻蟹鬥穩穩地落進了鳳知南麵前的小碗裏。


    謝探微,“……”


    謝探微悲憤控訴,“你趁人之危!”


    鳳知南將蟹鬥叼進了嘴裏,謝探微,“……”


    吃吃吃!胖死你算了!


    “《快雪時晴帖》和十萬兩銀票!於始你還挺值錢!”


    謝探微現在對錢十分的有概念,“也就是說我要是想買你的命,可能一輩子都買不起!”


    鳳知南道,“我可以借給你”。


    謝探微,“……”


    謝探微震驚指著她,“你,你……”


    鳳知南默默反省了一下,覺得自己好像、似乎是不應該在有人說要花錢買自己表哥的命,錢又不夠時,說借錢給他——


    嗯,畢竟這種事,放在心裏就好,大可不必說出來的。


    那邊,謝探微終於從震驚中迴過神來,“你,你竟然有十萬兩!快快,告訴我,你是怎麽掙銀子的!”


    鳳知南,“……”


    怪她反省得太早了。


    ……


    ……


    幾乎同時,楚閬和容宣站到了貼著封條的苗府大門前,兩人對視一眼,容宣麵無表情別過眼神,楚閬哈哈大笑,“容指揮使,抄家這種事,隻要抄的不是自己家,總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容指揮使板著臉做什麽?莫不是不習慣?”


    容宣冷著臉示意錦衣衛撕下封條,楚閬自說自話道,“不該啊,抄家滅族這種事,按理說你們錦衣衛做的比我順手啊!畢竟我可是第一次啊!”


    容宣理都不理,楚閬賤兮兮笑著用肩膀去撞他的肩膀,容宣腰間繡春刀倉地出鞘。


    楚閬悻悻住了動作,笑得卻越發曖-昧,“容指揮使,這抄家,裏麵的門門道道我初來乍到的,不懂,一會還望容指揮使多多提點,有財大家一起發嘛,容指揮使您說是不是?”


    容宣一動手腕,冰冷的繡春刀貼住楚閬的脖子,“閉嘴!”


    楚閬小心翼翼推開他的刀鋒,賠笑,“哎哎,閉嘴就閉嘴,動刀動槍的就不必了吧?”


    容宣收刀迴鞘,不再理會他,率先進了苗府。


    楚閬忙追了上去,“哎哎,先說好啊,皇上吩咐了,苗大姑娘的東西都不能動,苗大姑娘的嫁妝也不能動,咱們先把這件事給辦清楚了!”


    容宣和楚閬帶著錦衣衛足足抄撿了三天才終於將苗家的家財抄檢清楚了,又花了一天時間抄檢了周府。


    孝成宗見了楚閬一筆一劃寫出來的家產冊子,怒了,真是沒天理了!一個首輔的家產竟然比他的內庫還要多!


    苗衍道那個老東西首輔當得竟然比他這個皇帝還富裕!


    孝成宗正想著用什麽法子好好的教訓教訓苗家,叫他們知道比自己這個皇帝還有錢的下場是什麽,苗靜雅醒了。


    苗靜雅醒的第一件事就是求孝成宗饒了她的家人,苗靜雅的這一場大戲,孝成宗看得心滿意足,相應的看她也就順眼起來,當即下旨:苗衍道及直係子孫全部革除官職,已有功名尚未為官者,革除功名,家產抄沒,即日遣迴原籍。


    苗靜雅大義滅親,舉報有功,封二品郡主,賜號“貞”,暫由貴妃蘇氏照顧。


    苗靜雅伏地拜謝聖恩,悲泣不已。


    孝成宗見一切完美落幕,深覺成全了苗靜雅的忠孝兩全,看著她越發的滿意,揮手讓她去玉清宮拜見蘇貴妃。


    孝成宗不好女色,後宮人才凋零,皇後無寵亦無子,宮中最為得寵的便是蘇貴妃,孝成宗唯一的子嗣太子蕭寅便是蘇貴妃所出,其他妃嬪不是位份極低,便是無寵無子,在宮中直如隱形人,不值一提。


    這位蘇貴妃雖容色美豔,卻性喜豪奢,驕矜潑辣,苗靜雅也曾見過幾次,不敢怠慢,俯身拜了下去。


    許久,高踞在上的蘇貴妃都沒有出聲,苗靜雅越發惴惴,卻大氣也不敢出。


    又過了許久,蘇貴妃方嗤笑一聲,拂了拂寬大的衣袖,“這樣有魄力,有擔當的孩子,本宮最是喜歡,放心,既然皇上將你交給我,隻要你乖乖聽話,本宮自會叫你得償所願”。


    得償所願!


    得償所願!


    苗靜雅心頭一片火熱,仿佛再一次置身於那個她日思夜想的男子懷中。


    那時,他用自己的身子牢牢將她擋在鬼門關之外。


    她那麽一頭撞進了他的懷裏,雖隻是短短一瞬,那堅實溫暖的感覺卻一直伴著她度過了人生中最艱難最黑暗的時候,支撐著她一路走了過來,如今,柳暗花明,她一定能得償所願,得償所願……


    蘇貴妃俯視著她,眼神譏誚而不屑,“罷了,隨本宮去拜見太後娘娘和皇後,你出嫁前,可都是要在這宮裏住著的,總不能失了禮數”。


    出嫁——


    苗靜雅心頭越發火熱,火熱的她連膝下地板的冰冷都感受不到,更沒有聽出蘇貴妃話中的譏誚之意,恭敬起身,跟了上去……


    ……


    ……


    秋意最濃,初冬輕寒悄然襲來時,苗家被勒令返迴原籍,前一天,鄧文雅來桑榆院尋仇希音,說了會閑話方說明了來意,“音音,明天苗家人遣返原籍,聽說宣指揮使和楚大人會親自押送他們出城,許多人都去瞧熱鬧,你想不想去?”


    仇不遂沒了後,鄧文雅便漸漸與仇希音走得近了,她對仇不恃向來敬而遠之,與仇明珠姐妹又隔了一層,便時而來尋仇希音說話,又或是尋她一起做針線,商量商量花樣子。


    仇氏因著鄧文雅的出身,對她要求極嚴格,倒是養得鄧文雅一舉一動都極規矩守禮,她模樣性情又肖似仇正深這個嫡親舅舅,相處起來十分舒服,仇希音便也就拿她當姐妹待,時有來往。


    “表姐想去?”


    鄧文雅遲疑一會,坦然道,“是,我想去,隻這樣的事到底有失厚道,我怕太祖母不同意我出門,便想著若是你也想去,我們一起去求太祖母,太祖母許是會同意”。


    鄧文雅受苗靜雅那般之辱,想親眼瞧瞧苗家的下場也是正常,仇希音想了想,道,“太祖母多半不會同意,而且大哥不在,表弟又小,太祖母更不會同意,不如我去求小舅舅幫忙,表姐稍等,我一會給小舅舅寫封信,看小舅舅怎麽說,又再另說”。


    苗靜雅臉上就浮出真切的感激與歡喜來,又說了幾句,告辭離去。


    仇希音提筆寫了封信,簡單說了情況,封好,交給秀今吩咐蘭十九送去寧郡王府。


    自苗靜雅揭發苗衍道的罪行後,寧慎之的病情就在逐漸好轉,蓮生早迴了小相國寺,謝探微閑人一個,還留在寧郡王府。


    謝探微的迴信來得很快,說自己明天一早來仇府接她們。


    傍晚去給仇太夫人請安時,仇希音便將這件事說了,隻不過巧妙的換了個說法,隻說自己想去瞧熱鬧,邀了鄧文雅一起,又寫信求了謝探微領她們一起。


    仇太夫人向來疼她,隻當她小孩子心性,爽快點頭應了。


    仇寶珠忙道,“祖母,我也想去!”


    仇太夫人不冷不熱道,“你們年紀大了,又不像雅姐兒是晚輩,沒有父兄在側,怎好和外男一起外出?”


    仇寶珠想說什麽又低下頭,委屈的眼眶都紅了,祖母就是偏心二房!


    仇希音心頭微動,總覺得那次寧郡王府的賞花宴後,仇太夫人對仇明珠、仇寶珠的態度就有些冷,是賞花宴上發生什麽事了?


    仇太夫人又看向仇不恃,“恃姐兒想不想去?”


    仇不恃被仇太夫人關著學了一個秋天的規矩,在教養嬤嬤手下很是吃了一番苦頭,左手的傷就沒好清後,倒是學乖了不少,聞言道,“聽太祖母安排”。


    仇太夫人滿意點頭,“你最近規矩學的不錯,看來齊嬤嬤教的很好,來人,給齊嬤嬤送十兩銀子去,這段時間辛苦她了”。


    丫鬟領命而去,仇太夫人又對仇不恃道,“你明天便隨你表姐和你三姐姐一起出去頑頑,隻我醜話說在前頭,你出門在外若是不聽你表姐和三姐姐的,惹是生非,到明年這時候前你都不要再出門了”。


    仇不恃這段時間被打的怕了,連連保證,仇太夫人又叮囑了鄧文雅和仇希音幾句,仇太夫人留了眾人一起用了晚食便各自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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