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出了這樣的事,仇希音幾人和謝探微都沒了食欲,反倒是鳳知南吃得津津有味,根本不受影響。


    因為各人口味不一樣,今天的主菜江團,仇希音命備了好幾種做法,有清淡的,也有微辣的,還有特意為迎合謝探微口味的特別辣的。


    謝探微氣得吃不下,唔,當然也有可能是剛去廚房偷吃吃多了,一時吃不下了。


    他吃不下,正好便宜了鳳知南,那盤子本來為謝探微準備的特辣江團魚幾乎全進了鳳知南的肚子,偏偏她臉上竟是半點端倪不露。


    不要說有類似於抽氣、皺眉、咧嘴之類的不是麵無表情之外的表情,她白皙的臉上竟是連半絲多餘的紅暈都沒有,看得仇希音不住懷疑是不是廚子偷懶了,根本就沒那麽多辣椒!


    仇希音懷疑了整整一頓飯的時間,在快吃完時終於忍不住示意黍秀夾了一筷子,然後——


    然後,仇希音就麵無表情的將剛進嘴的魚肉吐了出來,借口更衣告退了。


    她忍得很辛苦才沒有損了自己端莊的形象,盡量舒緩有禮的告退,舒緩有禮的朝外間走,然後在確定所有人都看不見的時候,使勁用手扇著嘴唇,“快快,水,冰水,辣死我了!”


    還好,仇希音準備工作做的足,怕有人受不了這辣,又非得要嚐嚐,淨房裏什麽東西都準備了,沒想到卻用到了自己身上。


    黍秀手忙腳亂地又是用冰水又是用扇子猛扇,半天,仇希音唇上口間那股子熱辣辣的感覺才消退了,正要出去,就見鳳知南迎麵而來。


    她忙俯身見禮,鳳知南點點頭,進了淨房,仇希音就坐在外間等著,等她出來了隨她一起往迴走,歉意道,“今天實在是抱歉,害公主掃了興致”。


    鳳知南莫名,“江團很好吃”。


    她吃的十分盡興,真的算不上什麽掃興的。


    仇希音,“……”


    仇希音噎了噎,鍥而不舍開口,“我是說苗大姑娘的事”。


    鳳知南更加莫名,“與你何幹?”


    仇希音,“……”


    這天簡直聊不下去了!


    “苗大姑娘應該是中毒了”。


    鳳知南一愣,停住腳步看向她,仇希音覺得她應該是有點驚訝的,可是她臉上依舊是一派麵無表情的肅然,“你確定?”


    仇希音點頭,“我從小身子不好,看了很多醫書,對這些東西知道些皮毛,上次我就覺得苗大姑娘的言行著實與她以往的名聲不同。


    今天我特意看了,苗大姑娘雙頰豔紅,不是天氣熱,又或是發燒的那種嫣紅,是一種非常靡麗的豔紅,額頭下巴卻慘白——”


    她說到這肯定點了點頭,“還有就是她額心處隱隱泛紅,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她應該是中了一種叫桑葛花的毒。


    桑葛多生於西北草原之地,花期隻有半個月左右,其花有種柔糜的甜香味,短期內沒有害處,甚至有那愛美的女兒家會隨身佩戴。


    但如果這桑葛花被做成香料,長期隨身佩戴,又或是長期作為熏屋子衣裳之用,就會讓人變得精神亢奮,情緒暴躁,力氣還會變大,公主,你瞧著今天苗大姑娘發瘋的樣子是不是有點像?”


    鳳知南早就覺得奇怪了,如果說剛開始苗靜雅指責鄧文雅幾句還能勉強算是個驕縱的大家閨秀能做出來的事。


    後麵,她動手打苗靜雅,口口聲聲罵她“賈人之女”就完全不正常了,不說苗靜雅素有端莊知禮之名,就是個普通的小姑娘也做不出來這樣的事吧?


    鳳知南沉吟,“我瞧她在小相國寺還不像今天這般衝動”。


    “這桑葛花的香料必得要長年累月使用,達到一定的時間,才能起作用,想是這幾天正好到了犯病的時候。


    正巧她又十分的嫌棄鄧表姐,又有那苗姑娘,淼姑娘的誤會,可不就激得她直接發瘋了?”


    鳳知南沉吟不語,仇希音鼓鼓腮幫子,“不過,這都是我的猜測,做不得準的,公主你不要放在心上”。


    鳳知南,“……”


    你說了這麽多,然後叫我不要放在心上?


    仇希音好像根本沒發覺鳳知南無語的目光,“啊,對了,公主這件事你可要幫我保密啊,要是傳了出去,母親定然要罰我的!”


    鳳知南,“……”


    保密不難,關鍵是她有個喜歡聽人陰-私事的表哥!


    “不行”。


    仇希音一愣,“啊?”


    保守不住秘密的千千萬,但這麽直白的說出來的,她還是第一次見。


    “表哥肯定會問你和我說了什麽,我不能撒謊”。


    仇希音又是一愣,所以是因為不能對寧慎之撒謊,而不是因為事涉寧慎之的未婚妻?


    不對,不能,不對對寧慎之撒謊,而不是,不想?


    她心下越發存了疑惑,臉上卻分毫不露,隻做天真爛漫道,“那公主你隻準告訴郡王一個人,再叮囑郡王不可以跟別人說行不行?”


    鳳知南這次很痛快地點了頭,仇希音試探問道,“公主,郡王對你很兇嗎?我聽小舅舅說,郡王罰你頂缸?”


    “不是很兇,有點兇”。


    仇希音繼續不動聲色的探話,“可我瞧著郡王很和氣”。


    鳳知南瞧了她一眼,沒有接話。


    仇希音把不準她這一眼是什麽意思,生怕她發現自己是在探她的話,作小孩子般思維跳躍狀,顧自問道,“對了,公主今年多大了啊?”


    閨中女兒搭訕寒暄,請問對方年紀,好排姐妹之稱,再正常不過,發問者不過一時興起,迴答者更加不會覺著答著為難,鳳知南卻沉默了一會,方答道,“表哥說我十五了”。


    我從來不說假話!


    上輩子,鳳知南和她說的最後一句話再次迴響在她耳邊,仇希音噢了一聲,“那與我二姐姐同歲”。


    我從來不說假話!


    她果然從來不說假話!


    仇希音有些失神的想,上一次,鳳知南到仇府來時,她就幾乎已經確定了,謝嘉檬雜七雜八的問了許多不該問的,有的她答了,有的卻直接答說不能說,而不是隨便拿些話來搪塞。


    她是真的從來不說假話,不能說,不想說的,要麽直接說不能說,要麽就是這般真實的轉述別人的話,就像她說“表哥說我十五了”,寧慎之就她的年紀撒謊了,她卻沒有就寧慎之說的話撒謊。


    還真是耿直的鳳家人呢!


    上輩子她嫁給寧慎之時,鳳知南早就迴了涼州,她第一次見到她,是在寧慎之死的那天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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