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會這樣……”雍覃夫人喃喃自語,一時覺得這事實在接受不能,過了片刻,又問道,“什麽時候的事,就是剛才?”


    崔清妍道:“剛才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在白鹿山山中之時。”


    雍覃夫人聽得又是一怔,她早就從兩人影影綽綽的敘述中,覺得兩人此次的白鹿山福地之行不大對勁,如今看還真是大有故事。


    “到底是怎麽迴事,你跟姑姑仔細說說,莫非是他使了什麽陰謀詭計,窺探了你的真容?”說到這裏,雍覃夫人一臉的怒氣,神色很是不善起來。


    崔清妍搖搖頭,道:“不是,不是姑姑想的這樣。”


    “那麽是無意間讓他窺見了你的真容?”雍覃夫人又問道。


    崔清妍依舊搖頭,“那到底怎麽迴事!”雍覃夫人忍不住帶著怒氣質問道。


    崔清妍遲疑了一下,才道:“是,是他說要看清妍的真容,清妍就,就給他看了……”


    雍覃夫人聽得不由目瞪口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實在想不到會是這麽一個答案。


    “你說的是真的?你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什麽他說要看,你就給他看了,難道你那時忘記了在女賢祠所立下的誓言?”


    崔清妍低垂下頭,輕聲說道:“那,那時他被那個惡靈纏身,很是痛苦,仿佛下一時刻就會被吞噬死去,清妍,清妍實在不忍心拒絕他的要求,就給他看了……”


    雍覃夫人聽得又是半晌無語,忍不住就數落埋怨起來:“就為了一個不忍心,你就答應了他的無禮要求,不惜破了自己當年立下的誓言?你,你真是好任性,好愚蠢!真是氣死我了!”


    崔清妍似乎覺得理虧,低垂著頭,半晌沒有言語了。


    “你現在打算怎麽辦?”氣惱一陣,雍覃夫人一副天塌下來的樣子,無奈的問。


    崔清妍輕聲道:“事已至此,清妍還有什麽辦法……”


    雍覃夫人想起先前對方說的要在五月節前往女賢祠的話,不禁吃了一驚,道:“你,你不會真的想到要應誓吧?”


    崔清妍卻是一副無可奈何之狀,道:“事已至此,清妍除了如此做,難道還有其它辦法嗎?”


    “怎麽沒有!”雍覃夫人不及多想,脫口而出便道,“你可以親手殺了他!”


    崔清妍抬起頭,搖了搖頭,道:“這個清妍是無法做到的。”


    雍覃夫人見了,又氣道:“你不親手殺了他,莫非還真打算嫁給他不成!”


    這麽說著,不由就想起了五年前的那一幕。


    五年前,那時崔清妍正是十五歲及笄結發之年,當初在女賢祠行及笄之禮的時候,對方就在毗沙尼女聖麵前,立下誓言,少女麵容獻給毗沙尼女聖,從此以黑紗掩麵,除至親之人外,不讓其他成年異性窺見真容,若一旦讓某成年異性窺見真容,那她有兩個選擇,一是嫁給他,二是殺了對方,誓言可被取消。


    若是這般做,過了三年之後,隻要遵守這個誓言,那麽她就可以通過女賢祠的認可,得到“烈女”賜封,而且如果其已有等同舉人的功名位格,那麽就可以接受女賢祠的力量,提升一階的功名位格,進階等同進士位格。


    這是毗沙尼女聖立下的一個達成烈女的條件,這樣的條件無疑是十分苛刻的,起碼三年之內,要以黑紗蒙麵,而一旦不幸被成年異性看到真容,就隻有嫁給對方,或者殺了對方,誓言取消。


    另外,達成這個條件之後,要想得到提升一階功名位格的好處,還必須得先有等同舉人的功名位格才行,這樣十分苛刻的條件,無疑嚇退了許多想獲得烈女稱號的女子,畢竟獲得烈女賜封的途徑還有其它相對更實際一些的。


    但當初崔清妍卻是選擇了這麽做,即使當初很多族中之人並不認同,畢竟此事要冒很大的風險,而且要想獲得舉人相當的功名位格也十分不易。


    隻是由於崔清妍自己的堅持,這才完成了這樣一個十分古怪的及笄之禮,不過後來崔清妍還真的在女科中中了女狀元,一舉獲得了舉人相當的功名位格,掃清了實現這個誓言的障礙,隻要她真的信守這個誓言,那麽就可以得到女賢祠的認可,獲得烈女賜封,並可得到女賢祠的力量,提升一階的功名位格,成為一位“女進士”。


    但是讓雍覃夫人沒想到的是,這事情過了五年,都沒有發生什麽紕漏,偏偏在此刻出了紕漏,破了誓言,這真是天意弄人啊。


    崔清妍此刻低垂著頭,輕聲說道:“除此之外,清妍也沒有別的選擇了,不是嗎。”


    雍覃夫人搖搖頭,道:“清妍,你不會真的想要就此嫁給他吧,你們兩個根本不適合,首先就門不當,戶不對,他根本配不上你,其年紀太輕,你還大了他三歲,本就不適合,且其人臭名昭著,已是這江左西道公認的士林敗類,你若真嫁給他,非但自己名聲清譽毀於一旦,而且還要讓家族蒙羞,成為一個大笑話,族中絕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的。你要知道,你是我崔氏的明珠,是我崔氏之嬌女,名聲在外,豈能隨便行事,事事都代表了我崔氏的門風臉麵!”


    崔清妍聽得呆了一呆,臉色有些蒼白起來。


    “跟你實話說,我是不看好這事的,起碼族中就不會通過。”頓了頓,雍覃夫人又道:“若是清妍你狠不下這個心,那也還有另外一個選擇。”


    崔清妍低頭不語,雍覃夫人繼續道:“那就是不去那女賢祠,不用履行這個誓言罷了,這樣至多不能獲得烈女賜封,於你也並無多大損失。姑姑跟你說句正經話,作為女子,你能達到舉人的修為,已經是功成圓滿了,不必再強求上進,那是那些讀書士子們的事,作為女子,根本不必去爭這些的……”


    “姑姑,你不要說了……我現在隻想一個人清靜一會……”崔清妍臉色蒼白,心慌意亂的道。


    雍覃夫人見了,也就沒再說了,隻是歎了口氣,道:“也好,你自己好好想想,另外這事你也先別跟家裏人說,張揚出去就不好了。”說罷她就轉身走了。


    第二天一早,雍覃夫人正要去見一下崔清妍,這時侍女彩雲前來告知,說清妍小姐在屋裏留書一封,人則已經不見蹤影了。


    雍覃夫人拿過信一看,裏麵寫的內容很簡單,隻是說明自己出外雲遊,不必記掛的意思。


    雍覃夫人看完,有些悵然若失,雖然對方信中言語上沒說什麽,但她還是從中感覺到幾絲幽怨之意,否則對方為何好好的,照麵不打一個,突然留書出走呢。


    “清妍,是姑姑對不起你啊,真不該讓你去那白鹿山福地的……”雍覃夫人不禁開始自責起來。


    “夫人,清妍小姐出什麽事了?”旁邊侍女彩雲擔心的問道。


    “這都怪那個姓江的小子!老娘絕饒不了他!”雍覃夫人把信放下,不由就把這筆帳算賬了某人頭上,一時憤怒不可遏製。


    尚不知情,不知道已經惹下大禍的某人,此刻已經踏上了歸程,迴去的時候,走的是水路,因為是順水行舟,所以船行飛快,一路無事,兩日之後,江雲迴到了臨水縣沙河村的家。


    “江小哥迴來了!”“江秀才迴來了!”“恭喜江老爺!賀喜江老爺!”


    迴來剛走到村頭的時候,他就被眼尖的村人們發現,然後就被蜂擁而上的村人們給堵住,再也寸步難行了。


    村人們一個個熱情洋溢,口中各種恭賀討喜的話不要錢的湧出來,把某人徹底淹沒在一片四濺的口水唾沫之中。


    毫無疑問,縣衙門已經來報過喜了,村人們都已經知道,江雲這次院試,榜上有名,已經是一個正兒八經的秀才公。


    雖然覺得此事難以置信,但縣衙門都派人來報喜,正試的榜文也張貼出來,此事怎會有假,後來從省城落榜迴來的朱友貴,鍾大用雖然極不情願,但也證實了這個消息,當然他們的言辭自然不忘極力貶損一番,什麽連中“小三元”,成了公認的士林敗類等等,都是必然要大肆宣揚的。


    但村人們不會多想,中了秀才那就是中了秀才,管它士林敗類不士林敗類的,那能當飯吃麽,所以整個村子都轟動了,接受了這個事實。


    現在見到江雲迴來,村人們這般熱情踴躍的表現,也就可以理解了。


    “江小哥——”人群中有一個毛頭小夥剛這麽開口喊一聲,立刻就被旁邊的他老子給狠狠甩了一個大腦嘣子,喝道:“江小哥也是你叫得的麽,沒大沒小的,還不快叫江老爺!”


    那小夥摸了摸腦袋,又訕訕的喊了一聲“江老爺”,他老子才放過了他。


    處在眾人包圍中的江雲,此刻卻快要被眾人的熱情給淹沒了,眾人左一個江老爺,右一個江老爺,把他叫的膈應的慌。


    他使勁的揮手手,好不容易讓人群稍稍安靜下來,大聲說道:“各位鄉親父老,拜托大家不要叫我江老爺,還是按著以前,叫江小哥就好了。”


    眾村人們聽了,紛紛不答應,說道這怎成體統,豈不是讓人聽了笑話,說他們不遵禮數。


    江雲無法,隻得又道:“那就叫江公子吧,聽著順耳些。”


    眾村人們聽了,倒沒有異議了,秀才公發話了,一切隨對方的意了,當下紛紛又改口,叫起了“江公子”。


    “公子,公子!”


    一道清脆的聲音傳入耳際,江雲迴頭看去,隻見人群外,丫鬟幽蘭正使勁的朝他招著手,小臉上滿是興奮激動,隻是被人群擋住,走不過來,幾乎快要哭出來了。


    跟她一起來的,還有穀伯,王秀蓮,王老伯,以及孫永昌,牛貴等幾家人,一大群人都是神情激動笑容滿麵的。


    圍的水泄不通的人群終於讓開了一條道,幽蘭一個乳燕投林就撲了過來,撲入江雲的懷中,喜極而泣,嗚嗚哭了出來。


    江雲不知就裏,忙問道:“小蘭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幽蘭直起身子,用手抹著淚眼,又笑了出來道:“沒事,小蘭這是高興的啊,公子,你是真的中了秀才麽?小蘭不是在做夢吧?”


    她滿臉急切的望著對方,想要得到對方的肯定,雖然大家都這麽說,衙門裏也來人報喜了,但是沒有聽對方親口說出來,她心裏總是感到一種不踏實。


    江雲正色道:“當然了,你家公子現在就是一個正兒八經的秀才了,難道還會有假?”


    幽蘭聽了,這才眉開眼笑,心花怒放,徹底相信了這個事實,又情不自禁的歡唿雀躍了起來,惹來旁邊人的一陣笑聲。


    “好,好,公子中秀才了,這不是做夢吧!”穀伯在一旁突然也是老淚縱橫,旁邊的人又不住勸慰起來。


    王秀蓮也走上前來,說了聲“恭喜東家”。俏臉上滿是激動的紅暈,眉梢眼角掩飾不住的都是歡喜之色,其他孫永昌,牛貴等幾家人也紛紛上前來道賀。


    實話說,這次江雲能中秀才,實在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秀才豈是這麽好考的,那些童生哪個不是寒窗苦讀,才學滿腹之輩,誰也不會比誰差了多少,江雲年紀尚輕,此前名聲也不佳,關鍵是縣試,府試都是名列榜尾,能看好他最後院試中榜的,那一定非尋常人。


    所以對於此次院試的結果,眾人並不怎麽抱希望,但是幾天前,村子裏突然傳來銅鑼喧天之聲,縣衙門的衙役前來報喜,說道江雲中了秀才,當時聽到消息的王秀蓮,幽蘭,穀伯等人,都徹底懵了,幾乎不敢相信這個事實,以為是不是哪裏弄錯了,老天跟他們開了一個大玩笑。


    來報喜的縣衙衙役則是十分鬱悶,一個勁的解釋,中榜的人就是三河鄉沙河村的江雲,不會弄錯的。這次江左西道的院試,一共錄取三百名秀才,臨水縣中了七位,這成績已經是十分不錯了,主要是清河書院立了功,七位秀才中就占了四位,分別就是陸文鵬,李元春,閔瑋,以及江雲。


    直到來的縣衙衙役拿出蓋著提學道,青陵府衙,臨水縣衙大印的文書,亮在一眾人麵前,看著那白底黑字的文字,眾人這才相信了這個事實。(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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