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覃夫人聽得愕然,這個江雲,竟是此次白鹿山福地之行的最大贏家?雖然相信對方不會信口開河,她還是十分驚訝的問道:“清妍這麽說,可是有什麽根據?”


    對於自己的姑姑,崔清妍倒覺得沒什麽隱瞞的必要,隻是這裏並不是說話的地方,便道:“這事兒迴去再跟姑姑細說。”


    雍覃夫人聽了,情知此事有異,也就沒有再多問下去,此刻已經是子夜時分,雍覃夫人領著崔清妍來到自己來時乘坐的馬車中坐下,打算明日天亮之後再一早進城。


    坐下之後,兩人都無睡意,雍覃夫人就又說起此次白鹿山福地之行的事,帶著幾絲關切道:“我聽說,這次白鹿山福地之行,出現了不少變故,不少進山的士子還沾惹了煞氣,清妍你沒事吧。”


    崔清妍道:“清妍沒事,姑姑不必擔心。”


    雍覃夫人又輕聲問道:“那麽,此次山中之行,清妍可有什麽收獲?”這才是她最關心的。


    崔清妍倒也沒什麽隱瞞,輕點了點頭,道:“此次山中之行,清妍倒是小有收獲的。”


    雍覃夫人一聽,頓時滿心歡喜,對方雖是說小有收獲,但以她一向對對方的了解,這收獲肯定就不小了。


    當下她又仔細詢問起對方這次進山之行的詳細經過,崔清妍也就跟她娓娓敘說了起來,當然說的隻是大概的情形,一些細節的地方則是被她有意無意的省略了。


    雍覃夫人聽得倒是津津有味,從對方的敘說中,她也能感覺到,這一路前往那白鹿洞勝地的路上,關卡重重,不是這麽容易通過的。


    而且這路上的考驗也十分奇怪,連上古失傳絕跡的異端學說邪心魔經都出現了,還有那些簡直就是離經叛道的種種苛刻條件,真是駭人聽聞,幸好的是,對方總算是通過了這些考驗,順利進入到傳聞中的白鹿洞勝地之中了。


    聽對方的敘說告一段落後,她欣然讚歎道:“這白鹿洞勝地本是傳聞中難得一見的上古亞聖田衍所留遺跡,能夠得其門而入的人極少,相關的記載也寥寥無幾,這次清妍能夠進入其中,麵壁參悟有成,真是天大的造化,可喜可賀!”


    頓了頓,掃了對方一眼,她又笑說道:“說起來,清妍這次能夠通過考驗,順利進入白鹿洞中,還是得好好感謝一下那個江公子的吧。若不是他被眾人逼迫滴血獻祭,你也就沒有這個路見不平,出手相助的機會了,也就沒有這個得到勝地認可的機會,想要順利進入那白鹿洞中,還得另外尋找機緣,花費許多手腳了。”


    崔清妍聽了,倒是沒有多解釋,隻是淡淡的道:“也許是吧。”


    “不管怎樣,應該好好感謝一下這位江公子的。”雍覃夫人自顧自的又說著。


    崔清妍不知對方會怎麽感謝,莫非又是要拿出幾幅真跡手稿,白白送人,上次看到那個士林敗類竟然參悟地級真跡有成,隻怕尋常的玄級真跡都不入他的法眼,若真要送地級真跡,那又太冤枉了。


    雍覃夫人這時瞥了她一眼,又有些心生疑惑,便問道:“聽清妍所述,這位江公子此次山中之行好像處境也不是很好,處處受到排擠打壓,最後還被眾人逼迫的要滴血獻祭,對四聖口出不遜之言,可說憋屈可憐的很,為什麽清妍先前又說,這位江公子才是此次山中之行的最大贏家呢?”


    崔清妍沒有立即迴答,而是掀起車廂的布幕,探出頭去,朝著四下掃視一遍,她們的馬車停靠在一處偏僻之所,四下靜寂,看不到什麽閑雜人等,馬車夫也靠在遠處的樹下打盹。


    她縮迴身子,放下布幕,看到她這般一副小心翼翼之狀,雍覃夫人更是好奇起來。


    崔清妍當即又低聲向對方說起了當初在白鹿洞洞窟中的事情,當她剛剛說到動用了一張五靈鎮煞符,重創了洞口的黑氣人影,逃出白鹿洞中之時,雍覃夫人出聲止住了她,臉上一片驚愕之色。


    “清妍,你說什麽,為了逃出白鹿洞,你竟然動用了家中給你的天級護身符,五靈鎮煞符?”她沉聲質問道,除了對那張天級寶符五靈鎮煞符感到可惜之外,也有對對方此舉的十分不理解。


    崔清妍輕嗯了一聲,也有一些心虛。


    雍覃夫人緊緊的盯了她幾眼,依舊感到十分不理解,數落起來道:“清妍,你在白鹿洞麵壁參悟不是好好的麽,為什麽非要逃出洞去,而且為此還不惜浪費掉一張天級護身符?”


    “洞中其他人麵壁參悟不成,反而多有陷入癲狂,走火入魔的,那是因為他們先前多有離經叛道之愚行,而且還對四聖口出不遜之言,大逆不道,有這樣的一個結果也實屬正常,但是你不同,你是順利通過考驗,進入白鹿洞中的,既然已經麵壁參悟有成,你為何不好好的待在洞中繼續參悟,而非要逃出白鹿洞中,這到底是何道理?”


    被對方這一番質問,崔清妍有些啞口無言,當時她也不知,為什麽就會受了那個士林敗類的蠱惑,稀裏糊塗的就跟隨對方要逃出洞去,即使消耗僅剩的一張天級護身符也在所不惜。


    “聽清妍你先前所說,之所以要逃出洞去,是受到了那江公子的蠱惑?”雍覃夫人又接著問道。


    崔清妍點點頭,雍覃夫人輕歎一聲,道:“清妍,看來你被那江公子給利用了,他滴血獻祭,對四聖口出不遜之言,誤入歧途,待在白鹿洞中也沒有任何收獲,自然想著要逃出洞去,但你卻完全沒有必要跟隨對方這麽做的,為此還白白浪費了一張天級護身符,就更不應該了!”


    崔清妍給自己辯解道:“可是,如果繼續讓大家待在白鹿洞中麵壁參悟,那大家很有可能真的會走火入魔,陷入危險境地,清妍也是想讓大家離開這個險地罷了。”


    雍覃夫人聽了,心中暗道,即使如此,那也是這些人的報應,誰叫他們先前行大逆不道之事,口出不遜之言呢,即使落得一個走火入魔的結果,那也是自作自受,有幸進入白鹿洞勝地,是千載難逢的機緣,你隻管管好自己的事,待在洞中好好參悟,多管這些閑事做什麽!


    不過話又說迴來,對方若真是這般“自私自利”,那也就沒有先前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因而順利通過勝地考驗,進入白鹿洞的好事了。


    心中這麽想著,口中沒有再繼續苛責什麽,隻是輕歎一聲,又隨口問了一句,道:“那你身上還剩下一張五靈鎮煞符了?”


    崔清妍搖搖頭,如實道:“沒有了,另外一張,早先已經在洞外用掉了。”


    “啊?什麽時候用掉的?”雍覃夫人聽得又一陣愕然。


    崔清妍道:“就是眾人逼迫江公子,要他滴血獻祭的時候,我看不過去,自然站出來阻止,沒想到洞口那團黑氣出手了,把我束縛住,我一急之下,就動用了一張五靈鎮煞符……”


    雍覃夫人聽得又是愕然半晌,這可是兩張天級護身符,每一張的價值都在千金之上,這倒好,隻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被全用光了,這丫頭可真是個敗家子啊。


    雍覃夫人心中很是一陣無語,不過能夠順利進入到白鹿洞中,那第一張五靈鎮煞符用了也就用了,還是值得的,隻是後來這一張實在是白白浪費,莫名其妙。


    不過,這丫頭的行為,著實有點不對勁啊,兩張天級護身符,都是用在了那個江公子的身上,若說隻是單純為了通關,通過考驗,實在牽強了一些……想到這裏,她看向對方的神色有些古怪起來。


    崔清妍被對方看得有些心虛,訕然道:“姑姑,你還想不想聽清妍說了,你若不想聽,我就不說了。”


    雍覃夫人迴過神來,她還對某人怎麽就成了最大贏家好奇呢,聞言便也沒再糾纏這個事,說道:“好,你繼續說,後來呢?”


    崔清妍便又繼續說道:“我和江公子剛剛逃出了白鹿洞,還沒跑出多遠,這時那團黑氣又衝了上來,把江公子給纏住了,江公子的七竅都開始冒出黑氣,臉色也是漆黑一片,十分的嚇人……”


    說到這裏,她又是一副驚嚇的麵容,事情雖然已經過去了,但想起當時的情形,依舊讓她心悸後怕不已。


    聽她形容的恐怖,雍覃夫人也是神色微微動容,追問道:“後來呢?”


    崔清妍神色驚凜的道:“那時江公子倒在地上,動彈不得,氣息微弱,生機迅速消退,他一個勁的說快要死了,他想要迴去了,隻想好好的睡上一會,我那時真是嚇壞了,使勁的喚醒他,叫他不要睡去,我真擔心,他這一睡過去,就永遠醒不來了……”


    有這麽誇張嗎,那團黑氣應是守護勝地之靈,不過是一場考驗罷了,又不會真的害人,看到對方此刻表現出的一副驚恐萬狀,後怕不已的神色,雍覃夫人心中大不以為然,突然又升起一個古怪的念頭,這丫頭,似乎對那位江公子關切的過頭了吧。


    “江公子後來不是沒事了麽!”對於崔清妍此刻驚恐後怕的過度表現,雍覃夫人很是不以為然,嗆了對方一句道。


    崔清妍依舊滿含驚悸的道:“後來是化險為夷了,但當時確實是兇險萬狀,千鈞一發,差點,差點就陷入萬劫不複之境……”


    雍覃夫人便問道:“那麽江公子又是如何化險為夷的呢。”


    崔清妍道:“就在那生死危機時刻,江公子念了一首詩,正氣歌……”


    一首詩就能化險為夷?雍覃夫人覺得對方越說越玄乎了,不過曾經被某人數度的驚人之語而震住的她,卻不敢輕忽,對對方所說的這正氣歌好奇起來,便又問道:“正氣歌?那清妍不如給姑姑念念,讓姑姑也見識見識……”


    崔清妍二話不說便輕聲念誦起來: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嶽,上則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皇路當清夷,含和吐明庭。時窮節乃見,一一垂丹青。”


    “在齊太史簡,在晉董狐筆。在秦張良椎,在漢蘇武節。為嚴將軍頭,為嵇侍中血。為張睢陽齒,為顏常山舌。或為遼東帽,清操厲冰雪。或為出師表,鬼神泣壯烈。或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或為擊賊笏,逆豎頭破裂。”


    “是氣所磅礴,凜烈萬古存。當其貫日月,生死安足論。地維賴以立,天柱賴以尊。三綱實係命,道義為之根。”


    “嗟予遘陽九,隸也實不力。楚囚纓其冠,傳車送窮北。鼎鑊甘如飴,求之不可得。陰房闐鬼火,春院閉天黑。牛驥同一皂,雞棲鳳凰食。一朝蒙霧露,分作溝中瘠。如此再寒暑,百沴自辟易。嗟哉沮洳場,為我安樂國。”


    “豈有他繆巧,陰陽不能賊。顧此耿耿在,仰視浮雲白。悠悠我心悲,蒼天曷有極。哲人日已遠,典刑在夙昔。風簷展書讀,古道照顏色——”


    一首正氣歌念完,清音繚繞,良久不絕,崔清妍心有所感,美目中又不覺有淚珠盈眶。


    一旁的雍覃夫人聽得也是神色動容,原本的幾絲不以為然的調笑之意也全然收了起來,驚呆良久,才感佩萬分道:“正氣歌,不愧是正氣歌,真是慷慨淒惻,動人肺腑,其言若神鬼之淚,其至性至誠,足以貫金石而薄雲天。”


    感歎良久,她才又望向對方,道:“後來呢?”


    崔清妍緩緩道:“這首正氣歌一出,浩然正氣直衝天際蒼冥,那團黑氣便再無囂張氣焰,被逼得離開了江公子一身,在空中逃竄,但是卻又逃不掉,江公子又不住接連反複吟誦這正氣歌,那團黑氣終於漸漸稀薄,消散,最終完全消失於無形。”


    頓了頓,她最後道:“江公子以一己之力,消滅了這個為害山中福地的惡靈,實在是最大功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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