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便往那片鬆林走去,進了鬆林之後才發現,他們並不是最先到達這裏的,鬆林中有人,而且還不少,影影綽綽的,看來先前通關而過的人,都已經聚在這裏了。


    而眾人為什麽聚在這裏眷戀不去,也很簡單,在這片鬆林中,零零散散矗立著不少的殘舊石刻,所有人都三三兩兩的佇立在這些殘舊石刻前,沉吟參悟,神遊物外,仿佛著了魔一般。


    “你看!”兩人剛走到鬆林前,崔清妍就發現一塊光滑如鏡的岩壁,指著朝江雲喚道。


    江雲也已經注意到了,這塊光滑如鏡的岩壁上同樣浮現著幾行字,上麵寫道:參悟石刻,體悟真言,若有所得,即可飛渡天塹。


    兩人一看,頓時就明白了,原來要渡過那道天塹,果然還是有路可循的,就是參悟這裏的石刻,若是能夠有所心得,讓岩壁滿意,就能過關了。


    明白之後,兩人就放心了,有辦法就好,參悟石刻,這也算是一種很正常的考驗,能不能順利通關而過,就看個人的悟性了。


    兩人也不多說,當即就特地尋了一塊偏鄙無人處的石刻,就此觀摩起來。


    這塊岩石模樣普通,表麵有斑駁陸離的風化痕跡,透露出一種久遠滄桑之感,上麵刻劃的幾行字倒是清晰可見。


    等看到岩石上的這幾行刻字之後,崔清妍就蹙起了秀眉,江雲臉上也露出幾分古怪詫異之色。


    岩石上的刻字筆意奇詭怪誕,風格迥異,一筆一劃,如劍如刀,透著一種令人驚心駭目的氣息。


    不管怎樣,隻從書法來說,這無疑是動人心魄的上乘之作,但這並不是讓兩人詫異驚奇,反應這麽大的原因。


    也並不是說岩石上刻字十分晦澀難明,讓人難以明其大義,相反的,岩石上的刻字,兩人都不難明其大意,隻是這說的意思,就讓人感覺有些不對勁了。


    岩石上的刻字寫的是:男兒行,當暴戾。事與仁,兩不立。


    這句話的意思,並不晦澀難明,反而直白淺顯,就是男兒行事,應當暴虐狠戾,要想成事和講究仁義,兩者是不能兼得的,是對立的。


    這話聽起來實在有點不對勁,跟常人所熟讀的聖人之書,聖人之言好像是對不上號。


    莫非這其中有什麽深意,難怪那岩壁上,要我等好好參悟,有所心得,江雲不覺就站在那裏,對著這塊岩石刻字沉吟參悟起來。


    崔清妍卻是覺出其中有些蹊蹺,當即又去別的地方查看石刻,等又看過幾處之後,更是神色凝重,柳眉緊蹙起來。


    她驚訝的發現,她所看到的這幾處石刻,無一例外,都是一些離經叛道之言,跟常人所熟讀的聖人之書,聖人之言格格不入,這看起來實在不對勁。


    也就是她家學淵源,博覽群書,學識不凡,這時想起一事,不由神色陡變,低聲驚唿道:“莫非這就是傳聞中的邪心魔經?!”


    說起這邪心魔經,就要上溯的那上古時期,那時候百家爭鳴,湧現出了眾多大能,也湧現出了諸多學說流派,其中就有一個大能,自稱赤心真人,創立了赤心家這個學說流派,其主要的著作,就是一本赤心真言,當然現在都稱之為邪心魔經。


    這邪心魔經論述奇談詭辯,標新立異,跟尋常主流的學術流派的主張大相徑庭,甚至格格不入,倒是吸引了不少的擁躉和追隨者,影響力也不少,在那百家爭鳴的上古時期,文道正統還沒有真正的確立下來,百家爭鳴,言論自由,各抒己見,言者無罪,誰也不能說誰家的不對。


    因此這赤心真人所創立的赤心家,後來公稱的邪心家很是流傳了一陣,擁有不小的影響力,荼毒了不少的士林讀書人。


    直到軒轅王朝時,邪心家離經叛道的言論,終於不能容於世,引起了眾多主流學派異口同聲的抵製,幾個大流派聯合起來,徹底鎮壓了這個邪心家流派,搗毀其宗祠,焚毀其書院,驅逐流放其學子,禁錮其著述,至此,這個邪心家流派幾乎一夜之間消亡於世,再也沒有冒出頭了。


    以致到今天,絕大多數讀書學子都沒有聽說過這個邪心家流派,更不知曉這邪心魔經,也是崔清妍家學淵源,自小博覽群書,而且喜歡看一些偏僻冷門的雜書,曾經在家族藏書閣中偶然見到一本上古典籍中,曾經提到過這邪心家流派,以及這邪心魔經,這個時候她就靈光一現,暗道這些石刻上的文字,無不是離經叛道之言,句句誅心,莫非就是那傳聞中的邪心魔經?


    想到這種可能,她根本不敢再去多看這石刻上的文字了,這邪心魔經論述棄仁義,滅人性,離經叛道,為世不容,遭遇覆滅不是偶然的,而是必然的,讀之不僅無益,反而大大有害,有損讀書人的浩然之氣。


    這時看到某人還站在那石刻前,沉吟細思,仿佛著了魔一般,她臉色又一變,當即就走了過去,連聲唿喚道:“江公子,江公子!”


    可惜那石刻上的字句仿佛有什麽魔力,某人和這鬆林中大多數人一樣,仿佛著了魔一般,對她的唿喚聽而不聞,神遊物外。


    直到崔清妍走過去,用身軀直接擋住了岩石上的石刻,江雲這才如夢初醒,迴過神來。


    對於崔清妍此刻的奇怪舉動,江雲卻是不解,正要詢問其故,崔清妍搶先正色道:“這石刻上的文字有毒,不能看。”


    “文字有毒?為什麽?”江雲心中卻是不以為然的,或許眼前這石刻上的文字有些不對勁,但其中未必沒有深意,若是參悟有得,就可以飛渡那天塹,前往白鹿洞勝地了,這個崔清妍不趕緊去觀摩參悟,還在這裏說三道四,打攪他人參悟,這算什麽事啊。


    崔清妍卻依舊一臉凝重,一字一句道:“我懷疑,這石刻上的文字,就是傳聞中的邪心魔經!”


    邪心魔經?江雲自然沒有對方這份見聞廣博,沒有聽說過這個早已失傳的上古學派,當即就詢問起對方,這邪心魔經到底是什麽。


    崔清妍也沒多說,其實她自己也所知不詳,隻是告訴對方,這是一個曾經在上古流傳過的學派,不過因為其論述過於偏激,離經叛道,不容於世,於是被主流學派聯手鎮壓,一朝覆滅,從此就銷聲匿跡,湮沒不聞了,總之其論述棄仁義,滅人性,屬於異端邪說,是萬萬不能沾惹的。


    她這麽解釋了,以為對方就會悚然而驚,然後棄若敝屣,不敢再多看了,誰知她這麽一說,沒有打消江雲看這邪心魔經的念頭,反而更加激起了他對這邪心魔經的興趣。


    上古流傳學派,至今湮沒不聞,傳承斷絕?那這時不看看,別的地方都看不到了,他當即就轉身而走,去其它的石刻前注目觀摩起來。


    “君不見,豎儒蜂起壯士死,神州從此誇仁義。一朝虜夷亂中原,士子豕奔懦民泣。”


    “名聲同糞土,不屑仁者譏。不能五鼎食,也當五鼎烹!”


    “日暮途遠,倒行暴施可也!”


    “它辱我一言,我覆它全族!”


    “古來仁德專害人,道義素來無一真。君不見,獅虎獵物獲威名,可憐麋鹿有誰憐?”


    “世間從來強食弱,縱使有理也枉然。”


    “恥為隨世之庸愚,寧為欺世之豪傑。”


    “看破千年仁義名,但使今生逞雄風。寧教萬人切齒恨,不教無有罵我名。”


    ……


    江雲一一看著,這石刻上的文字果然句句誅心,憤青偏激,一個無法無天的狂狷不遜之徒躍然字上。


    但是,觸目驚心之餘,江雲胸中氣血卻不由自主的一陣澎湃,勾起了幾分共鳴。


    “美名不愛愛惡名,名聲若糞土,不屑仁者譏……”這簡直就是說出了他這樣臭名昭著的“士林敗類”的心聲啊。


    “你在幹什麽,叫你不要看,你還非得看!”正當他在這裏神情恍惚,陷入呆滯,仿佛著了魔一般的時候,崔清妍的身影又已經擋在了麵前,耳邊又想起了對方的連聲清叱。


    江雲再度從失神中迴醒過來,心有餘悸的看了這些石刻一眼,心說這邪心魔經果然是離經叛道,蠱惑人心,遺毒無窮,難怪被主流學派給聯手鎮壓,從此湮滅不可聞,看看它論述的都是些什麽,它若不覆滅不存,還真是沒有天理了。


    不過,那岩壁上不是說,要我等參悟這些石刻麽,那麽這又是什麽意思,這邪心魔經顯然是異端邪說,沾惹不得,但若是不參悟,有所心得,那就過不了這個關,到不了那白鹿洞勝地,那這又當如何。


    “大家且聽我一言!”


    他正在這裏疑惑不解的時候,耳旁又響起了崔清妍的清音,這番話她已經動用了氣勁,聲調雖然不高,但傳播開去,整個鬆林的士子都聽到了,清晰入耳。


    “這石刻上的文字,是傳聞中的邪心魔經,乃是離經叛道,蠱惑人心的異端邪說,跟聖人道統大相徑庭,背道而馳,觀摩之有百害而無一益,大家不要上當,不要再看了!”


    她的這番話,把眾多沉迷在石刻前的士子都驚醒過來,紛紛茫然四顧,不知出了什麽事。


    “是什麽人在這裏大聲喧嘩,驚擾我等觀摩石刻,簡直是豈有此理!”


    “好像是清妍小姐的聲音,她說的邪心魔經是什麽,她為什麽要阻止我們觀摩石刻?”


    “清妍小姐的話好像也有道理,這石刻上的文字,確是有點不對勁啊……”


    ……


    眾人在這裏一時麵麵相覷,竊竊私語,有因為突然被驚擾而心生不滿的,也有心生警覺,覺得眼前石刻確實很不對勁的,也有尚恍惚茫然,不知發生了什麽事的。


    不過,大多數人都沒有把對方的話放在心上,擾攘一陣之後,又繼續埋頭觀摩麵前的石刻,即使那些生出警覺,心存疑慮的,也是如此,除了觀摩石刻之外,他們也沒有其它的選擇,可以飛渡那天塹,前往那白鹿洞勝地了。


    “大家不要再看了,這些石刻看不得,屬於離經叛道的異端邪說,非我聖人道統,看了有百害而無一益……”崔清妍的聲音繼續傳來道。


    觀摩石刻是需要安靜的,這下被接連打攪,有人就忍不住了,憤然大聲斥責道:“清妍小姐,你這是在幹什麽,為何屢屢打攪大家觀摩石刻,這是要跟大家都公然作對麽。”


    崔清妍道:“我說了,這些石刻疑似傳聞中的邪心魔經,是離經叛道的異端邪說,非我聖人道統,觀摩不得……”


    那人憤然道:“什麽邪心魔經,從未聽聞過,不知清妍小姐是從哪裏聽來,在這裏蠱惑大家的?我不管它是不是什麽離經叛道的異端邪說,我隻知道,若是不能觀摩石刻,有所心得,那就不能過了這關,前往白鹿洞勝地!”


    崔清妍道:“也許這是勝地的一個考驗,要想過關,也並不是非得參悟這離經叛道的異端邪說,應該另有辦法的……”


    那人道:“好,那就請清妍小姐明說,要過這一關,還有什麽其它的辦法?”


    崔清妍卻是一時語塞,哪裏說的出來。


    那人又憤然道:“清妍小姐迴答不上來了吧,我是不是可以說,清妍小姐此舉是故意的呢,故意驚擾大家,參悟石刻不得,無有心得,過關不成,這樣清妍小姐就高興了呢?”


    “你,你……”崔清妍氣得一時說不出話來了。


    “清妍小姐全是一片好意,大家不要誤會了——”這時江雲大聲發話道,“這裏的石刻確實很不對勁,跟聖人之言大相徑庭,背道而馳……”


    “這不是那個當道買文的士林敗類麽,沒想到你這樣的士林敗類竟然也到了這裏,不過,你還是趁早閉嘴,這裏沒有你這樣的士林敗類說話的份!”有人大聲斥喝道。


    江雲見了,還能說什麽,隻得閉嘴了,他這樣的“士林敗類”再說下去,隻能更加壞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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