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雲直說道:“在下在縣中的名聲並不怎麽樣,樊兄這麽說,實在令在下大感汗顏。”


    樊必成道:“江兄不必妄自菲薄,清者自清,濁者自濁,那些無知之人的讒言誹謗不必去理會,當初城隍廟燈謎會,江兄站出來痛斥那王璿匹夫,把一枚銅錢擲還,傲骨錚錚,義正詞嚴,令王璿匹夫顏麵掃地,我就大感痛快,恨不得就在當場,為江兄鼓掌喝彩!江兄行事,實在是大快我心,令我也大出了胸中這口惡氣!”


    看著對方一副氣憤填膺,苦大仇深,一口一聲王璿匹夫之狀,江雲突然有些明白過來,這人莫不是跟那王璿有仇?許是科場屢屢受挫,對王璿這位縣學教諭,縣試的副主考官充滿了怨念吧。


    這麽一想,心中的疑慮倒是消散不少,既然對方願意一千兩成交了,他也不再多說,當即就說定了這事,為防節外生枝,他要求立下一份契書,這一錠金錠作為定金,等餘款到來之後,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不得反悔,樊必成也沒有異議,一一應承下來。


    樊必成拿來筆墨,就開始書寫這份契書,佟菱玉總覺得這事兒不妥當,頻頻向著江雲使眼色,但江雲沒有理會。


    不一會兒,契書寫好,雙方簽名畫押,江雲付了定金,拿了契書,也不多待,當即就告辭出來,就打算迴書院,取了金錠來,付清餘款,得了這副真跡手稿。


    佟菱玉跟了出來,一出門就勸說起來,道:“江公子,還是小心一些,請鑒定師傅來,鑒定了真假之後,再付清餘款不遲。”


    江雲淡淡一笑,道:“我若真帶了鑒定師傅來,那便是對他的羞辱,若是他一怒之下,不再賣了,這筆交易就要泡湯了。”


    佟菱玉不以為然,依舊勸說道:“契書已經簽下,他怎麽反悔,千兩銀子的進出不是小事,還是小心為上。”


    也難怪她不放心,剛才的一幕,在她看來就像是一幕鬧劇,竟然還會有人“敬仰”這位臭名昭著的“士林敗類”?


    江雲卻不聽,見他心意已決,佟菱玉也無可奈何了。


    江雲一路匆匆迴了書院,帶著餘下的四個金錠,又匆匆趕迴了鎮東的九曲巷的樊府,在他來的之後,他見到又有兩人到了,在府門前跟樊必成說話。


    “樊公子,聽說你家中有一副地級真跡要出手,老朽特地趕來瞧看,若是滿意,價格合適,定然就會買下了,你為何卻把我們拒之門外,不讓我們進去?”來人穿著華服,氣度雍容,看來是有身份地位的縉紳。


    樊必成道:“尊駕來遲了一步,東西有人已經出了定金買下,所以抱歉了。”


    來人還不肯甘心,繼續糾纏道:“那人出了什麽價,我等可以比他出的更高……”


    樊必成卻是搖頭,這時看到迴來的江雲,便招唿一聲,道:“買主已經來了。”


    江雲走了過去,沒有理會門口的那兩人,徑直隨著樊必成又來到前堂客廳,紅木盒子還放在桌案上,掏出餘下的四個金錠放在桌上,又取出紅木盒子中的卷軸,驗看無誤,雙方當即就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拿了真跡字稿,寒暄幾句,江雲也沒多待,當即就告辭離去了。


    風吹新綠草牙坼,雨灑輕黃柳條濕,又是一年早春時,寒氣消退,大地複蘇,萬象更新。.


    清晨,沙河村東頭河岸的大柳樹,此刻剛剛吐露出點點嫩芽,幾隻鳥兒在枝椏上嘰嘰喳喳鳴叫,一艘烏篷船靠在河岸邊,船上的老船夫張伯正在解開係在樁子上的纜繩,準備起航。


    河岸上,一行人正在送別。


    “公子,路上小心,隻管好好考試,家裏的事就不必擔心了,要不,還是讓小蘭陪公子去吧。”丫鬟幽蘭牽著青衫少年的衣袖,關切道。


    青衫少年揮揮手道:“不用,又不是什麽大考,我去縣學轉個圈,走個過場就迴來了,小蘭就好好待在家裏,幫穀伯做事。”


    “公子,總之須小心謹慎對待,卻不可粗心怠慢。公子,公子名聲不佳,一切須低調謹慎行事,勿再輕易招惹事端,誤了正事”看對方似有輕忽怠慢之心,穀伯叮囑道。


    “是啊,公子,幸好原來那個王教諭調走了,你可不要再得罪了新來的教諭大人了。”這是丫鬟幽蘭又在擔心了。


    “放心吧,沒事的,這次縣學春考,你家公子一定會過關的。”青衫少年一臉輕鬆笑說道。


    青衫少年自是江雲,他此次乘船前往縣中,是為了縣學舉行的春考,今年是院試年,這縣學的春考就是今年院試,也就是秀才試的頭一關,隻有通過了,才有報名參加院試的資格,所以參加這縣學春考的,都是有誌於院試的童生。


    這縣學春考,倒是沒有限定過關的名額,隻要主考官看你才學足夠,就可以給予通過,若是報名的考生全都考得不錯,那全部過關也是可以的,當然這種情況很少見,總是有不務正業,學業不漲反退的投機學子的。


    王秀蓮也來送行了,看對方一臉輕鬆,信心十足,心裏也是莫名歡喜,不過還是勸誡道:“東家好好考,不要輕忽怠慢,馬失前蹄了。”


    “聽說,今年的縣學春考,那朱友貴也報名了呢,嘻嘻,就那朱老爺肚子裏的那點墨水,也想考秀才,做夢呢!”幽蘭似是覺得有趣,嘻嘻笑了起來。


    王秀蓮也是莞爾笑了起來,說道:“小蘭你別小看了他朱老爺,人家多少是正兒八經的童生出身,說不定這次真能考個秀才迴來了。”


    “咳咳,這些不要說了,他朱老爺考不考,不關咱的事。”穀伯輕咳幾聲,打住了兩人的說笑。


    看時間不早了,江雲邁步走上了岸邊停靠的烏篷船,向岸上的人揮手。


    “張伯,拜托一路好生照看公子啊。”岸上丫鬟幽蘭一邊招手,一邊又喊。


    “放心吧,老漢一定把東家好生生的送到縣裏。東家,坐穩了!”船頭的張伯吆喝幾聲,駕著船,慢慢駛離河岸,小船順流遠去,轉過彎,消失不見。


    小船一路順流而下,在清河鎮進入了清江,並沒有在鎮上停留,又順流而下,往二十裏外的縣城駛去。


    將近午時的時分,小船在縣城北門外碼頭靠岸,江雲下了船,跟張伯告別之後就進了城,張伯徑直駕船迴沙河村。


    縣學春考是在明日,進了城之後,江雲沒有去找客棧投宿,在街市上買了一些吃食,幾本童蒙書冊,提了就往楊橋巷老船夫趙福來的家中而來。趙福來曾經說過,若是他再來縣中趕考,就到他家落腳歇宿,江雲就依對方之言,幾次到縣中來,都在他家落的腳。


    到了趙福來家,在門口正好碰到趙福來從縣中女學接了趙囡囡迴來。現在趙囡囡每天上午都堅持要去縣中女學上學,以前趙福來覺得女孩兒讀這麽多書也沒什麽用,是打算讓對方輟學的,但趙囡囡卻是想上學,又央求江雲,江雲幫著說了句話,趙福來還真就依著孫女了。


    “大哥哥!你來了!”看到門口江雲的身影,趙囡囡就歡喜的跑了過來,膩在對方身邊,仰著頭脆生生的問道:“大哥哥,你是特地來看雪晴的嗎?”


    雪晴?江雲這才想起,對方好像有了一個學名,叫做趙雪晴,他嗯了一聲,道:“大哥哥是特地來看囡囡的,順便到縣學考個試。”


    趙囡囡頓時高興的跳了起來,江雲又一邊舉著糖果,一邊舉著童蒙書冊,對她道:“看,大哥哥給囡囡帶了什麽禮物來了。”


    趙囡囡更是樂壞了,伸手就要,江雲逗她道:“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囡囡是要這糖果呢,還是這書冊呢。”


    趙囡囡沒多想,叫著道:“都要!”


    江雲搖頭,道:“大哥哥說了,魚與熊掌不可兼得,這糖果和書冊,囡囡隻能挑一項,囡囡說,要哪個,糖果還是書冊?”


    趙囡囡大眼睛轉了轉,大聲道:“囡囡要書冊!”


    江雲聽了,頓時欣慰的道:“囡囡的誌氣不小啊,大哥哥沒有看錯。”


    哪知趙囡囡又緊接著道:“囡囡要書冊,爺爺要糖果!”


    江雲一聽,不由無言以對,這還是全部都要的節奏啊。


    “你這臭丫頭,倒是貪心的很,自己想要糖果,倒賴到爺爺身上了!”趙福來笑罵道。


    “不嘛,不嘛,囡囡要書冊,爺爺就是要糖果嗎。”趙囡囡不依的叫喚起來。


    “好,爺爺要糖果,不要書冊。”


    趙福來溺愛的說著,上前來跟江雲見了禮,想了一下,便笑著道:“今年的院試報名也開始了,江公子是來參加縣學春考的吧。”


    “是的,明日就是縣學春考,又來打攪了。”江雲說道。


    “江公子客氣了,有什麽打攪不打攪的,江公子能來,是寒舍的榮幸。”趙福來客氣一番,請對方進了屋,落座奉茶,寒暄幾句,便去廚下張羅著做飯。


    江雲起身走到院子裏,就見趙囡囡正坐在院子裏的小凳上,捧著他帶來的書冊在翻看,一副愛不釋手之狀,而那包糖果,也正擱在她身邊,看來這包糖果最終還是難逃她的毒手了。


    江雲拿過一本書,對她道:“囡囡,大哥哥考一考你怎樣?”


    趙囡囡大聲說了一聲“好”,倒是沒有絲毫怯色。


    “好,囡囡我問你,學而時習之,不亦樂乎,什麽意思?”江雲挑了一句就問。


    趙囡囡不假思索就迴道:“學習之後經常溫習,很高興!”


    江雲嗯了一聲,又接著問道:“為什麽要經常溫習功課呢?”


    趙囡囡側頭想了一會,答道:“因為不經常溫習功課,老師前麵講的就會忘記了!”


    江雲道:“是這樣的,另外溫故還可以知新,溫習舊知識從而得知新的理解與體會,囡囡明白了嗎。”


    趙囡囡點了點頭,道:“囡囡明白了。”


    江雲又接著挑了一句問:“三人行,必有我師焉,什麽意思?”


    趙囡囡依舊不假思索,大聲迴道:“三個人一起走,裏麵一定有我的老師!”


    “囡囡真聰明。”江雲鼓勵了一句,正要問下一句,這時趙囡囡突然就說道:“可是,有時候三個人一起走,也沒有老師啊。”


    江雲一聽,原來是囫圇吞棗呢,便解釋道:“這裏的老師,並不是指囡囡學堂裏的老師,而是指可以請教的人,這裏說的三人,也不是一定是三人,而是虛指,可以解釋為多人,一個人不可能什麽都知道,幾個人同行,裏麵一定有可以當我老師的人,囡囡明白了嗎?”


    趙囡囡大眼睛忽閃忽閃的,點頭道:“嗯,囡囡明白了!”


    歪著頭想了想,稚嫩的聲音又道:“那爺爺在的時候,囡囡就可以當大哥哥的老師了哦?”


    江雲聽得一怔,這是什麽鬼,腦子轉了一個彎,才明白對方的意思,不覺好笑,看著對方一副天真的樣子,便肯定的點頭看,道:“可以,隻要囡囡努力學習,以後大哥哥肯定也有不知道的地方,要向囡囡請教的!”


    趙囡囡一聽,嘻嘻笑了,大聲說道:“嗯,囡囡一定好好學習,以後當大哥哥的老師!”


    江雲臉都綠了,這麽一個古怪精靈的女娃,不好教啊。


    在趙福來家住了一宿,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江雲便動身了,前往縣學學宮赴考。


    縣學春考的規例,跟縣試並沒有什麽差別,卷子的樣式也差不多,同樣有帖經墨義題,試帖詩,策問題,以及份量最重的一篇文賦。


    雖然不是正式大考,但怎麽說也是關係到院試的報名資格,考生不敢懈怠,縣衙也把之當作一樁文教大事,不敢輕忽怠慢,出了岔漏,這次春考的主考官,依舊是劉朝宗親自擔任。


    春考同樣要考一整天,江雲一大早出去,直到天色黑下來才又迴了趙福來的家。迴來的時候,他步履輕快,神情輕鬆,一進門,看到他的趙囡囡就跑了上來,大聲詢問道:“大哥哥,你迴來了,考的怎麽樣?”


    “沒問題,小事一樁,這樣的考試大哥哥怎麽可能過不了呢。”江雲一副牛氣衝天的樣子,然後就見小女孩大眼睛中滿是崇拜的星星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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