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拉住,周世民不解道:“平川,怎麽不進去,既然到了地頭,自然要給城隍爺燒一炷香的,等燒完香,我們就去找個地方好好大吃一頓,是了,這次你定是要做東的。”


    聽對方說的理直氣壯,江雲很是無語,問道:“這話怎麽說,為什麽定是我做東。”


    周世民道:“當然了,這次縣試,我看平川你一定能高中,榜上有名,現在也是提前慶賀一下,討個好彩頭不是。”


    這理由,還真虧對方說的出來,江雲攤攤手,索性直接挑明道:“這個東我就是想做也做不了啊。”


    周世民一怔,問道:“這又是為什麽。”


    江雲道:“實話不瞞你,就在不久前,我一時不慎,遇上騙子小偷,把身上的銀錢都給偷去了。”


    說著就把剛才從酒樓吃完飯出來後,遇上那灰衣漢子和小乞丐,被偷去銀錢的事情跟對方簡單敘說了一遍。


    周世民聽完,吃驚不已,問:“平川你說的,可是真的?”


    江雲道:“這樣的事情,我有必要騙你麽,當然是真的。”


    周世民信了,頓時跺腳埋怨起來,道:“你怎麽會這般不小心,這可如何是好,這麽說,你現在是身無分文了?”


    江雲點點頭,周世民見了,一時說不出話,隻是唉聲歎氣不已。


    “唉,算了,就是些許身外之物,丟了就丟了,當作吃一塹,長一智好了。”


    看到對方不住唉聲歎氣,江雲反而安慰起他,這話一出口,就感覺不對勁,丟東西的明明是自己,怎麽反而自己安慰起別人來了。


    周世民歎氣一陣,道:“事已至此,也隻好如此了。”


    掃了一眼城隍廟大門,又道:“那這城隍廟就不去也罷。雖然我可以借你一點香火錢,但這燒香,講究的就是心誠,若是借來的銀錢城隍爺是看不上的。”


    江雲暗自鄙夷,但口中還是說道:“那就走吧。”


    兩人就此離了城隍廟,周世民又問:“是了,平川,你錢財被竊,事後到衙門報案了沒有。”


    江雲搖了搖頭,他還真沒想到去報案,主要是潛意識中,就覺得報了案也沒什麽用。


    周世民見了,便道:“那我們便去縣衙報案,說不定還能夠抓到小偷,把偷去的銀錢找迴來。”


    江雲覺得不會有什麽用,但還是依著對方的意思去了。


    縣衙離城隍廟並沒有多遠,走不到幾百米就到了。來到縣衙門口,兩人就要往裏衝,一個衙役上前來攔住去路,喝道:“這裏是縣衙,閑雜人等不得入內。”


    周世民道:“我們是趕考的考生,我這位同窗,剛剛被騙子小偷偷去了銀錢,特地前來報案的。”


    聽說兩人是趕考的考生,那個衙役的態度謹慎了一些。眼下縣試在即,這縣試就是如今整個臨水縣頭一等的大事,任何與此相關的事情,都不是小事,不能等閑視之。


    若是在平時,兩人不表示一下,出點辛苦費,根本就別想進這縣衙的大門,但是現在,衙役卻不敢太過刁難,這些趕考的考生都是輕易招惹不得的。


    先不說這些人有可能縣試過後,就能高中,得了童生功名,現在刁難,以後可能會被記恨報複,不過這不是主要的,畢竟趕考的考生二千,最後進入縣試錄取大名單的,不過寥寥六十人罷了,能最後考上童生功名的,隻是極少數。


    就是考不中,這些趕考的考生也是得罪不起的,現在縣試在即,各路考生雲集,哪位考生沒有幾個同學鄉黨,同窗好友,一旦惹火了這些讀書人,吆三喝五的聚集起來鬧事,他這個小小衙役,可吃罪不起,丟了差事事小,還要遭受縣令大人的問罪。


    所以雖然見到兩人沒有眼色,不知送錢打點孝敬,但衙役最後還是沒有刁難,揮揮手道:“好吧,你們跟我進去。”


    兩人隨著衙役進了縣衙大門,過了前堂,迎麵就是縣衙大堂,衙役領著兩人沿著旁側走廊,來到旁邊的各部司房,因為是報案,衙役領著兩人來到的是刑房公署。


    聽說是關於趕考考生的案件,刑房的攢典不敢怠慢,親自接待了江雲和周世民兩人,在縣衙六房擔當主事的典吏,攢典,也不是尋常人能夠當的,必須童生以上功名,大縣的典吏甚至要求有秀才功名。


    刑房攢典拿出紙筆,聽江雲敘說了被騙偷的經過,一一記錄在案,又記下兩人臨時在縣中的地址,然後就叫兩人迴去等待消息。


    這就完了?雖然看對方一本正經,嚴格按著規程辦事,但江雲還是覺得,對方有敷衍了事之嫌,他問道:“不知這案子什麽時候能夠破案?”


    刑房攢典聽了,板著麵孔道:“破案自有規例章程,你的案子刑房已經記錄在案,自會辦理,至於什麽時候能夠破案,卻不好說,案情各有不同,破案有快有慢,有的證據線索缺乏,破不了案也是正常的,所以你的這個問題,我是迴答不了的。”說完別有深意的盯著他。


    江雲道:“我看這個案子,應該是偷騙的慣犯,案子線索也不少,應該是不難破案的。”


    刑房攢典聽了,臉色就有些不耐煩起來,道:“這個到底怎麽破案,能不能破案,不是你說了算,還是要我們說了算,你說是不是。”


    周世民在一旁看得分明,心說常言道,八字衙門朝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這衙門裏的水可深著呢,你若是不給一點常例孝敬,衙門的人怎麽會盡心辦事,看這個刑房攢典,分明就是一個愛財的人,暗示索賄的意思,已經不言自明。


    不過他即使看出了這一點,也不會有什麽動作。要他替江雲塞錢打點?他辦不到,錢少了對方看不上,錢多了他也舍不得。


    看到江雲還要說什麽,他就拉住對方,說道:“好了,平川,我們要相信衙門,一定會秉公執法,盡快破案的,我們隻管靜候佳音就是了。”


    說著他就起身告辭,對那刑房攢典一拱手道:“此事還要多讓攢典大人費心了,若是案子破了,還請早來通知一聲。”


    刑房攢典坐在那裏,沒有答話,臉色有些冷。


    周世民也不再多說,當即就拉起江雲,轉身出門去了。


    出了衙門之後,周世民忍不住就朝著衙門口啐了一口,口中就罵開了,罵的就是衙門的人屍位素餐,不幹正事。


    剛才那刑房攢典敷衍塞責,陽奉陰違,暗示索賄的表現,江雲也看在眼裏,心裏也是憤慨,原以為這裏讀書人讀聖人之言,養浩然之氣,風氣處事會有所不同,卻沒想,天下烏鴉一般黑,隻這衙門裏,依舊是汙黑一片。


    他很是不解,就問道:“周兄,這個刑房攢典這般齷蹉行事,縣令大人就不管管嗎。”


    周世民看了他一眼,似是覺得他這個問題很是呆氣幼稚。


    江雲更是不解,問道:“怎麽了,難道我這個問題有什麽不對嗎。”


    周世民心道,對方果然是讀書進了牛角尖,迂腐呆氣,不通世故,當即就說道:“聖人都有言,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衙門陋規就是如此,若是縣令大人真跟這位刑房攢典較勁,奪了他的官職,那麽新上任的攢典,就能保證一身正氣,兩袖清風了?他保證不了,既然如此,也隻有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否則對待手下苛責太過,就沒有人辦事了,他也會得了一個酷吏之名。”


    江雲還是不解,又問道:“我看這刑房攢典,也是讀書人出身,養成浩然之氣,起碼有童生功名吧,既然存浩然之氣,明聖人之言,為何會墮落至此?”


    周世民聽了,搖搖頭道:“別說一個小小刑房攢典了,就是位居高位的達官顯貴,六部公卿,也不是人人都能保持一身正氣,兩袖清風的,說句大不敬的話,就是本縣的縣令大人,不見得就真是一個愛民如子,明鏡高懸的青天好官呢。”


    江雲依舊不解道:“這又是為何,難道他不想著仕途上進,進取大道,立法封聖,而甘願沉於汙穢之中,自甘墮落嗎。”


    周世民道:“正是因為上進之心沒有了,才會如此啊。進取大道,立法封聖,說的容易,何其艱難,就說我們這位縣令大老爺,都說‘五十少進士’,這位縣令大老爺可真的是位‘少進士’了,大器晚成,雖然中了進士,但受困場屋多年,這進取之心可就消磨殆盡了,我覺著他老人家,現在所想的不是什麽進取大道多一些,而是怎麽享些清福,撈些錢財更多一些……”


    說到這裏,他似乎也覺得太猛狼了,連忙捂住了口,東張西望,擔心不已。一時說漏了嘴,竟在這衙門口非議縣令大老爺,簡直是自尋死路的行為,就不怕他老人家修了順風耳,若是聽到他一言半語的誹謗之言,那他這次縣試可就徹底玩完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超品學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石徑荒蕪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石徑荒蕪並收藏超品學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