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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縣試在即,這件事在沙河村也成了最近一個熱門的話題。對於科舉功名,絕大部分村民都是終身無望,但並不妨礙他們津津樂道此事。


    這次縣試,沙河村中六十來戶人家,報名赴考的有十三人。除了江雲,朱明,鍾大用這三個清河書院的學子外,村裏的義塾有四個學童報名,其餘還有六個村民報名。


    這六個報名的村民年紀就不小了,最小的都到了三十來歲,其餘的也都是四五十歲,有一位甚至接近六十歲了,可說是老學童了。


    這些人都是一邊在家務農,一邊繼續讀聖人之書,一直沒有放棄追求這條以文入道的科舉之路。


    聖人雲:朝聞道,夕死可矣。王朝並沒有規定參加科舉的年齡限製,所以即使是七老八十的老學童,依舊可以參加縣試,在這條科舉之路上與千軍萬馬搏殺,爭出一條上進之路。


    不要小看老學童這股力量,他們甚至是初出茅廬,鋒芒正勁的少年學童最大的對手,如這般老來得誌,大器晚成的例子,也是數不勝數的。


    最近村裏議論最多的,就是村裏這十三位考生這次縣試的成敗結果了,有無聊之人以致開出了盤口,賭這些人這次縣試能不能取中,也有不少村民湊熱鬧來下注。


    從下注情況來說,最被看好的,竟是那朱家大戶朱友貴之子朱進,至今為止,有十九人投注,賭他這次能中童生,排名第二的,則是鍾家大戶鍾進之子鍾大用,有十七人投注,賭他這次能中童生。


    這兩人能夠排在前頭,最被人看好,也不稀奇,朱友貴和鍾進都是好麵子的人,自然不能讓自家的兒子受到冷落,說不定這十九注和十七注中,都是他們安排的托兒也說不定。


    所以這兩人的投注其實是算不得數的,除了這兩人之外,被村人們最看好的,卻是這十三位考生中,年齡最大的那位老學童,竟有十六人投注,賭這位已經不知折戟沉沙多少次的老學童這次能夠爆出冷門,一舉高中。【ㄨ】


    這個結果有點令人意外,不知投注的人當真是把寶壓在了對方身上,還是純粹就是一個玩笑,反正這樣的投注,輸贏不多,大家也就是玩鬧的興致,博個樂子,不會當真。


    江雲的投注排在了第四,僅次於那位老學童黑馬之後,得到了十三注。這個結果也不意外,江雲的才學,在別的地方不說,在這沙河村,絕對算是出類拔萃的,畢竟是出自書香門第,上兩代都出過秀才的。


    雖然大多數人認為,這位讀書進了死胡同,有書呆子之名的江家小哥考秀才是沒指望了,但考個童生,希望還是不小的,所以能夠得到十三注,也並不奇怪。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這十三注之中,一定有丫鬟幽蘭投的一注,而王秀蓮也大有可能投了一注,至於其它的幾注,到底是誰人投的,就不得而知了。


    除了這四人外,其他的人得到的投注就寥寥無幾了,大多都是三兩注,四五注而已,而且肯定不乏某些家人親戚的友情支持。


    村子南邊,大戶朱友貴的宅院內,朱友貴正跟到訪的村裏另一大戶鍾老爺鍾進在客廳敘談著,兩人現在說的,也正是縣試的事。


    朱明和鍾大用早一天已經啟程前往縣城準備縣試了,這一走之後,兩人就記掛上了。


    “朱老爺不必多慮,這次縣試,就當是孩兒們長個經驗見識就是了,成或不成,都不必記在心上。”鍾進看起來,倒是比朱友貴更看得開一些。


    朱友貴點了點頭,道:“鍾兄的話是不錯的。長個經驗見識也好啊,考不中無所謂了,考中了呢,那就是一時僥幸,孩兒們的造化了。”話說得輕鬆,但神情語氣中,不免還是透著幾分奢望。


    看著對方耿耿於懷,鍾進表麵上不說,心裏卻十分不屑,心道就你家朱明那個在書院中考試,常年墊底的貨色,也想這次考中,那不是白日做夢,癡心妄想麽。


    若是以前,他也不至於這般不屑,因為二哥不用笑話大哥,自己的兒子鍾大用跟朱明差不多一個貨色,笑話對方就是笑話自己。


    但是最近卻不同了,最近自己的兒子鍾大用突然有了頓悟,學業有了大長進,特別是在這次的季考中,竟然在人才濟濟的清河書院,考進了前二十名,而且得到了書院賈秀才的當眾親口表揚。


    起先他聽到兒子迴來,說了這個消息之後,還全然不信,以為自家兒子在說大話,給自己臉上貼金,不過鍾大用說的信誓旦旦,他就去找朱明詢問一番,朱明竟然告訴他,這些都是真的。


    當然,他也知道,這兩人是狐朋狗友,朱明的話也是不能當真的,最後他實在忍不住,就親自跑去書院求證一番,而得到的結果讓他大喜過望,自己兒子說的這些,竟然都是真的。


    在這最近一次季考中,自己兒子真的考進了前二十名,而且還真的得到了書院賈夢辰秀才的當眾表揚。


    證實這個消息之後,他就為自己的兒子感到驕傲,內裏的野心,就止不住的開始膨脹了,眼界也仿佛變得更開了,對同村的朱友貴,以及他那兒子就有點看不上眼了,以後這沙河村,還是我鍾家,我鍾進說的話算數。


    “鍾兄,聽說你家的大用最近學業倒是有所長進啊。”不知是不是感應到對方的得意,朱友貴突然提起這茬兒,鍾大用的長進,他還是從兒子朱明口中聽來的,不過並沒有怎麽放在心上。


    “朱兄過獎了,隻是有點寸進而已,就是在書院的這次季考中,大用僥幸考進了前二十名而已,不值一提,不值一提。”鍾進擺著手,滿口說著不值一提,但語氣中的得意是完全掩飾不住的。


    “哦,如此說來,倒是要恭喜鍾兄了!大用這個孩子可是有出息了。”朱友貴口中稱讚著,心裏依舊不以為然,不太相信這是真的,隻以為對方是在給自己臉上貼金。


    鍾進終於還是得意的笑了笑,道:“聽說這次,書院的賈教授還當眾誇獎了這個不成器的小子一番,起初我還不相信,後來親自跑到書院求證,竟然得知,這小子沒有說謊,說的竟全是真的!”他故意把真的兩字說的重重的,得意之情溢於言表。


    “哦,鍾兄你是說,你親自跑到書院求證了?”朱友貴也不禁意外,若是這樣,這些隻怕應該就是真的了。


    鍾進嗯了一聲,道:“我親自找了書院的幾位學生問了,都得了他們的證實,後來我還特地去求見了書院的賈秀才,聽他親口證實之後,我才是徹底信了。”


    聽到這裏,朱友貴的眼睛裏,已經滿滿的羨慕嫉妒之色了,對方不至於說謊,那麽這件事,應該就是真的了。


    沒想到,這個鍾大用真的出息了,再聯想到自己不成器的兒子,這次的季考,又是墊底,他心中氣就不打一處來,同樣的書院,同樣的老師教,為什麽他鍾大用能夠頓悟,有出息,學業大進,自家的兒子就始終不開竅呢。


    注意到對方眼中難以掩飾的羨慕嫉妒,鍾進心想,還是不要過於刺激這位朱老爺的好。


    當即就岔開話題,說道:“江家那小子也要參加這次縣試,聽說這次他可是誌在必得的。”


    果然一聽到他提起江雲,朱友貴的心思就轉到這上麵來了,聞言不屑的道:“就那個書呆子,初出茅廬,乳臭未幹,也想在這次縣試中誌在必得?簡直就是個笑話,我看他不先栽幾個跟頭,根本就摸不到這科舉的門路!”


    這次書院季考,江雲得了第十的消息,朱明和鍾大用都沒有跟家裏人說,江雲也不會去宣傳,所以這件事朱友貴和鍾進都是不知道的,否則朱友貴說出這話之前,隻怕就要先掂量掂量了。


    鍾進也是幸災樂禍的笑道:“聽說這小子的一首東風吹歪詩,已經傳到縣中,縣令大老爺想必也有耳聞,到時見到,能夠取中他就怪了。”


    頓了頓,他拈了拈頷下寸許黃須,又壓低聲音道:“不過,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科舉之事神鬼莫測,若是真讓這小子僥幸得中,就不好了,以後再想壓製就難了。”


    江家的上百畝良田,一直是兩家覬覦垂涎不已的大肥肉,若是對方真能得了童生的功名,對他們以後行事,自然大是不利。


    朱友貴臉色沉了下來,瞥了對方一眼,問道:“不知鍾兄對此有什麽法子?”


    鍾進一雙渾濁的老眼驀地閃過一抹精光,道:“這小子若要去縣城,肯定是要走水路……”說著他湊到對方耳邊,低聲嘀咕了起來。


    朱友貴聽罷之後,掃了對方一眼,心道沒想到這個老狗一聲不響的,下起狠心來竟然這般狠。


    不過他最終並沒有意見,點點頭,道:“就這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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