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隻有二十一兩三錢銀子?”他隨口問道。


    哪知聽到這話,穀伯臉色大變的“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道:“公子,老朽說的句句是實,萬不敢有半點欺瞞公子的地方,更不敢貪墨半絲半毫的銀錢……”


    江雲本是隨口一問,沒想到對方反應這麽大,忙起身走過去,把對方扶了起來,道:“穀伯,你誤會了,我沒有不信任你的地方。”


    等對方重新站好之後,他忍不住心中疑惑,又問起為何家中的境況到了這般困窘的田地,簡直是要瀕臨破產了。


    看到對方態度誠懇,似乎一場大病之後跟以前大有不同,頗有洗心革麵的意思,穀伯就大著膽子,一五一十的說了起來,而聽了他的述說之後,江雲總算明白過來,為什麽情況會變得如此糟糕了。


    原因沒有別的,就是因為這具身軀的原主人大手大腳,揮霍無度,單單這兩年來在書院的花費用度,就用去了兩三百兩多的銀子,


    江雲稍稍迴想一下,覺得穀伯說的這個數字,應該是準確的。原先那個江雲極好麵子,家中境況每況愈下,他卻依舊不知收斂,大手大腳花錢,偏偏還聽不進去穀伯的勸告,每當穀伯訴說起家中的窘況,他就要大聲嗬斥,甚至要懷疑對方有不軌之心,貪墨家中銀錢,這讓穀伯後來都不敢再多勸說什麽了。


    單單遊山玩水,請客吃酒這一項,被嚴政,周世民這些狐朋狗友連哄帶騙,花去的銀子就如流水一般,另外,今天嚴政向他兜售名為黃眉山的親筆手稿“早堂論”,實則不過是他自己一件臨摹偽作的事情,就絕不是第一次發生,這樣被坑去的銀錢也不在少數。


    而江雲現在連童生都不是,所以除了家中上百畝良田之外,就沒有任何其它進項了,進項少,開支卻沒有節度的越來越大,家中境況能好得了就怪了,若不是穀伯苦苦經營支撐,隻怕江家早就破產,要靠賣田度日了。


    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江雲隻能默默無語兩行淚,咽下這個苦果了,悲憤之餘,又慶幸還好自己來得及時,起碼現在家中還有上百畝良田,若是再晚來一些時候,隻怕那百畝良田也要被人算計去,保不住了。


    這些話,是穀伯大著膽子說完的,若不是看到對方前些時候大病一場,撐過來之後性情似乎大有轉變,仿佛突然開竅了一般,明些事理了,他是不敢說出這些話來的。


    現在即使說完,他心中依舊忐忑不安,擔心對方臉麵薄,聽了之後當場生氣發作,不過江雲卻沒有任何生氣發作以及羞憤的意思,做下這些混賬事的,都是這具身軀的原主人,跟他沒有關係,他用不著生氣羞愧的。


    但不管怎麽樣,他繼承了對方的身軀記憶,這些賬總還是要算在他的頭上。他抬頭,看著站在那裏有些惶恐不安的穀伯,拍了拍對方,好生安撫道:“穀伯,我知道你說的都是事實,不必有什麽負擔,以前是我行事糊塗,做下了很多糊塗事,現在我仿佛做了一場夢,醒過來了,不會再像以前那般行事糊塗,不知高低進退了。”


    穀伯聽了頓時喜極而泣,低頭用衣袖抹起了眼淚,喃喃自語道:“老天有眼,老主人在天之靈保佑,江家有望了。”


    江雲心中也頗是感概,有這麽一個忠心耿耿的管家,是江家的幸運,若不是對方這幾年苦苦支撐經營,這江家隻怕早就破產敗落了,留給他的,就不知是什麽爛攤子。


    “好了,穀伯,不說這些了,是了,銀子你帶來了沒有。”他沒再去多想這些過去的事,又問道。


    穀伯抬起頭來,有些愕然的看著對方,江雲解釋道:“雖然家中境況困窘,但這書院住所的租費,總是要交的。”


    穀伯心中卻不以為然,大著膽子道:“老朽有一句不當講的話,不知公子可否聽聽?”


    江雲道:“穀伯有什麽話,就盡管說,我還會責怪你不成。”


    穀伯道:“那老朽就大膽說了。現在家中實不寬裕,能省一點就省一點吧,依老朽看,這處住所,一季租費就要五兩銀子,實在是太破費了,沒有必要花這筆冤枉錢。書院不是有免費提供的號舍麽,就是公子住不習慣,也可以迴家住宿,反正家中離書院也不遠,隻是不到五裏的路,不知公子以為如何?”


    江雲沉吟起來,別看他嘴上關心,其實對於家中如今的困窘狀況,他並沒有怎麽放在心上,不是還有二十來兩銀子麽,怎麽也夠支撐一陣了,隻要等他進學考取童生,秀才,他相信家中境況一定會有所轉變的。


    不過他有這個信心,顯然管家穀伯卻沒有這個信心,此刻要節衣縮食,掰著手指頭度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看到他在這裏低頭不說話,穀伯又在一旁不住勸說起來。


    最後江雲就答應了,道:“好吧,穀伯,我就依你,這裏我不住了。”


    穀伯見了又是喜形於色,現在他才終於確定,自家的公子果然是變了,變得通情達理,跟以前不一樣了。


    若不是眼前的人,他可以確定百分百就是自家的公子,不會有假,他都不禁要懷疑,是不是換了一個人了,不過若是真換了人,他也不會有什麽抵觸之心,起碼現在的江雲比起以前要好多了。


    等江雲吃罷之後,管家穀伯收拾一番,就告辭高興的走了。


    穀伯出了江雲的住所,走在書院的青石小道上,正要循路迴去,這時前頭冒出兩個人影朝他走來,仔細一看之下,來人他還認得,正是村裏朱大戶的兒子朱明和鈡大戶的兒子鍾大用。


    作為江家管家,對於朱友貴和鍾進的心思,穀伯心知肚明,這兩家垂涎江家的良田已久,巴不得江家敗落,一.門心思要把江家的良田吃下去,前些日子王鐵柱,張二牛他們敢聚眾鬧事,背後就有兩人幕後指使的影子。


    現在見到這朱明和鍾大用,他自然不會有什麽好臉色,看到兩人迎麵走來,他裝作沒有看見,徑直就要從旁走過去。


    朱明和鍾大用早看到了穀伯,心裏正納悶,一向前來給那書呆子送飯的,不是那小丫鬟幽蘭麽,怎麽今天換了這老頭子了。


    看見穀伯從旁而過,根本沒有把他倆看在眼中,兩人心中都不得勁,朱明大喝一聲,道:“這不是穀管家麽,好大的派頭,沒有看到本少爺在這裏麽。”


    穀伯被對方大喝,不得已停住了步子,拱了拱手道:“原來是朱少爺和鍾少爺,有什麽事麽。”


    朱明質問道:“你來書院做什麽,難道不知道,書院是我等學子們讀書進修之地,閑雜人等,不得入內,擾人清靜!”


    穀伯道:“我替我家公子送飯來了,並沒有違反書院的規矩。”


    朱明冷哼一聲道:“是麽,不過我不妨告訴你一聲,你,以及你的那個孫女小丫鬟,以後想要再來書院送飯,隻怕是不成了,你家那個書呆子的住所,本少爺已經看中了,必要取而代之。”


    穀伯聽了,依舊不以為意道:“我家公子在書院的住所,兩位若是看中了,就盡管去住,我家公子不會有什麽意見的。”


    朱明聽得一怔,道:“穀老頭,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難道不知道,你家公子最好麵子了,這樣令他顏麵大失的事情,他會沒意見?”


    穀伯道:“實話告訴兩位,我家公子已經決定,那處住所不再續租了,由誰去住,又關他什麽事。”


    “什麽,不再續租了,穀老頭,你說的可是真的?”朱明又問道。


    穀伯卻沒有再說什麽,徑自從旁而過走遠了。


    “哈哈,不是不再續租,而是交不出續租的銀子來了吧。”鍾大用在後頭戲謔的大笑,穀伯卻沒有理會,很快就走遠消失在小道盡頭。


    鍾大用在那裏盡情嘲笑,朱明站在那裏卻沒有什麽動作,臉上也不見歡喜之色。


    鍾大用迴過頭,看了朱明的樣子,心中不由奇怪,問道:“明兄,你怎麽了,那個書呆子沒銀子了,交不起租費,你現在可以名正言順的去住他的那處院子,狠狠打他的臉,這不是一件值得高興慶賀的事情麽,你怎麽反倒不說話了。”


    朱明白了他一眼,道:“那個書呆子的住所有什麽好的,書院中像他那樣的住所多的是,我為什麽非要住他住過的住所。”


    鍾大用聽得一愣,心說你以前不是一直叫嚷著,就要住他的那處院子的麽。


    朱明目光一陣閃動不定,自言自語的道:“那個書呆子定是沒銀錢續租了,這倒是一個機會……”


    看到此狀,作為他死黨的鍾大用哪還不知,對方隻怕又在打什麽鬼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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