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麵色微白,嘴唇嫣紅的不正常,眉眼間盡是疲憊和憔悴。 “難過就不用笑,你還小,不需要強撐。”蔣玄宗眼神複雜的說著,伸手摟過他的背擁進懷裏。 心房瞬間像被棉花糖牢牢裹住,柔軟又甜蜜,辛安冬一愣過後放開心神,半闔著眼倚靠在蔣玄宗懷裏,雙手迴抱住他勁瘦的腰,從靈魂深處發出一聲喟歎。 宗哥肯定不懂他的意思,但他可以遐想,這是兩情相悅。 真好,辛安冬將頭在他胸口蹭了蹭,厚著臉皮想。 …… 大年初四,大姐要出院,母親攔不住,背後怒她天生強脾氣,但又不敢說重話,隻得同意,請江二叔幫忙,一家人坐牛車迴到村裏。 大姐也沒提出要迴範家,辛文芳自然巴不得大閨女迴家養身子,她是決定了這次決不能輕易妥協,大閨女遭了這麽大一場罪,以後又懷孩子艱難,婆家靠不住,娘家腰板子得硬起來,除非範啟高跪地謝罪,範家人寫下保證書,否則別想接走她閨女! 失去孩子的大姐好似一夜間衰老了十歲,她總是默默流淚,不講話,不願意同辛文芳交流,吃飯也隻是小半碗,多了就會吐,撕心裂肺的吐。 原本想著大閨女這次虧了身子打算給她好好補補,可手裏端著原封不動的老母雞湯,辛文芳氣得渾身發抖,關上房門走到院子裏,唯恐被大閨女聽到,她壓低了聲音將範家那夥狗雜碎又狠罵了一通。 但這不痛不癢,根本對範家人沒影響。 這個新年辛家人過得很不痛快,初六的那天,宗哥送了些營養品來,奶粉就有三大罐,看著牌子就知道特別貴,清水縣的商場肯定沒有,也不知道他從哪弄來的。 其實說到底,他們家和宗哥並沒有多大交情,而且人家的地位在那擺著,即便是辛家上趕著奉承聽起來好像也是理所應當。 但宗哥給人的感覺沒有半點倨傲,有來有往是交往最基本的道理,奶粉這麽貴的東西辛家沒有,辛安冬便專門鹵了一個辣味的豬頭,按照蔣玄宗的喜好,放了很多的辣椒,豬頭肉麻辣鮮香,肯定非常合他胃口。 事實的確如此,辛安冬親自送上佟家門,宗哥原本不肯收,但佟正浩和佟曉雨姐弟倆看著就流口水,愛吃的不行,他便隻好無奈的收下。 到了初十,辛家的龍蝦館要開門了,原本定的時間是初七,因為大姐的原因,耽誤了兩天,初十已經是不能再拖的日期。第六十四章 決裂 初十這天,辛家人準備迴縣城。 大姐死活要留在家,不肯跟他們走,她自從迴來後就這幅非暴力不合作的態度,氣得辛文芳牙癢癢,“你倒是說說,你賴在家裏誰照顧你,你好意思讓你奶半截身子埋入土的人服侍你吃喝拉撒,辛安春你別給老娘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給誰看呢?” 辛安春垂眼,聲音平靜,“我能照顧自己,你們走吧。” “你照顧個屁!我是你媽,我能放心把你一個人扔鄉下?!”辛文芳氣不過大閨女這幅不爭氣的模樣,是,孩子遭了罪,該多照顧,可安春畢竟嫁了人,不能把自己一輩子斷送在一個未出生的孩子身上,她歎氣,坐到床邊,苦口婆心的說,“大丫,你才22,還年輕呢,以後還會有孩子,人要往前看,你看看你,自從迴來就跟不想活了似的,吃也吃不進,吐的稀裏嘩啦,媽心裏跟刀子割似的疼,你不能一輩子都癱在床上吧,乖,聽媽的話,跟媽一起去縣城。” 母親今年不過才不到五十,黑發裏卻已經生了不少白頭發,臉色比剛見麵時憔悴許多,望著她的眼裏充滿無奈和心疼。 辛安春並不是不愧疚。 “媽,孩子沒了,我的心也空了,那個地方我真不想再迴,你放過我吧。”她眼淚流下來,憔悴的臉上一雙眼睛滿是祈求地望著辛文芳。 她不想再看到範家人,一看到範家人,她就想起自己那個無緣來到這個世上的孩子,就恨不得拿刀子把範家一個個抹了。 辛文芳苦笑,“傻閨女,你總歸是要迴範家的啊……” 就這麽幾天,辛家大閨女安春被婆家打迴娘家的八卦已經傳遍整個村,王香梅昨個來看她,學了外麵人汙蔑她家安春的話,氣得辛文芳恨不得立馬拿著菜刀出門跟那些碎嘴的娘們拚! “媽,”在門口沉默的站了有一會的辛安冬推門而入,看到大姐了無生氣的樣子,他沉默了會,勸辛文芳說,“大姐既然不想去縣城就算了吧。” 他感冒未好,沒再發熱,隻是說話鼻音很重,但嚴肅的語氣還是令辛文芳一怔。 最後在辛安冬一番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說服之下,大姐留在村裏陪爺爺奶奶,辛安冬還有幾天才正式上學,也留在家裏,順帶照顧大姐,辛安秋、辛安夏陪同父母迴縣城開店。 走之前又發生了一件讓人惡心的事,大伯辛文軍帶著大兒子辛國強和葛金花還抱著個小的,一家三代四口人,拎了可憐的二兩豬瘦肉上門謝罪。 收拾東西準備迴縣城的辛文芳被惡心壞了。 先別提葛金花眼裏明顯的不情願和看向辛安冬似有似無的惡毒,那二兩瘦豬肉就讓辛文芳氣怒的說不出話。 什麽人啊這是,上門謝罪,謝罪禮都好意思耍心眼,她也不是貪二房的,但現在誰家不是愛吃肥肉(除了她奇怪的小兒子),二兩瘦精精的豬肉也好意思拿得出手! 江二叔要幫忙運東西,人就坐在辛家堂屋喝茶,對辛家二房做的那些事也是略有耳聞,這會二房上門謝罪,是辛家內部矛盾,他原本有些尷尬想離開一會的,辛文芳不怕家醜外揚,攔住他,又給他續了杯茶。 然後看也不看蓬頭垢麵像個受氣包一樣的葛金花一眼,皮笑肉不笑的對辛文軍說,“大哥來得真不巧,這會我們要迴縣城,有什麽事等我迴來再說行吧,你看,家裏亂糟糟的也不合適招待你們,孩子凍得小臉都紫了,快迴去吧!” 這是毫不客氣的直接攆人。 自從辛家人不再給二房當牛做馬,二房的生活水平直線下降。一家老小六口人就靠辛文軍和辛國強捯飭的幾畝地緊巴巴過日子,辛國富拿的工資是不少,可他喝酒抽煙連自個都養不活,更何況二房被辛文芳養大了胃口,以前每天是白米飯,隔三差五買肉。 現在呢,頓頓有玉米饃饃就不錯了,就辛國強手裏拎著的二兩瘦豬肉都是二房咬著牙擠出來的。 麵對穿著整齊光鮮,氣色特別好的辛家人,二房一個個臉色蠟黃不修邊幅,葛金花穿著破棉褂子,臉上有髒汙,她應該是被牢房的日子嚇怕了,抱著孫子規規矩矩的站在一旁垂頭看地上,她的心肝肉辛玉祖自從踏進辛家門,就嚎啕著哭鬧要吃桌上的花生。 辛文芳冷眼看著辛國強先是不客氣地抓了一大把給他兒子,又順手抓了好幾把塞自己口袋裏,在辛文軍窘迫的神情下,她冷哼一聲將裝花生的鐵皮盒拿走。 又吃又搶,可真是二房的作風!她現在就是不待見他們家,多一顆花生都不給! 兒子丟人的做派讓辛文軍老臉通紅,可又覺得辛文芳的做法太絕情,他嘴唇抖了抖,看大孫子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最終沒說什麽。 隻轉過頭,梗著脖子甕聲甕氣的對辛文芳說,“大妹,一筆寫不出兩個辛,咱們是一家人,過去的事你嫂子也知道錯了,今個特地讓我拿條豬肉上門給你謝罪,你從小性子好,容人,就原諒你嫂子吧。” 若說辛文芳以前是小白兔,那現在就是渾身長滿堅硬倒刺的刺蝟,她皮笑肉不笑的哼了一下。 “大哥說的話我以前聽著沒覺得什麽,今個一聽才發現怎麽那麽別扭呢,大哥的意思是我脾氣好,不與人計較,就是冤大頭唄,兒子閨女被人欺負了也要睜隻眼閉隻眼讓它過去是吧?我是不愛跟大哥說這些的,既然你們今天上門了,那我把話講清楚,這是最後一遍,到時候別說我是因為看不上這二兩肉。” “聽清楚我說的話,辛家大房與你們二房之間的恩怨,這輩子你別想化解,她葛金花哪怕跪在我門口磕頭謝罪,我辛文芳頭也不帶瞥一下!把肉拿走,別惡心我!” 辛文芳冷笑著說完,不顧辛文軍難看惱怒的臉色,拿起桌子上小塊肉扔給他。 “大妹你……” 辛文軍手忙腳亂的接過肉,臉色紅一陣青一陣,他沒想到以前好說話的大妹今天卻變了個人似的,刻薄的話像巴掌狠狠甩在他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