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相愛很多年,如果忽然間分開,是很可怕的一件事。因為彼此早已習慣了對方的思維模式、一言一行和生活習慣,時間久了,就會被同化,通常他們分手後,會比濫情的人更加難以擺脫舊情靨。


    陸子初就是這樣的人。


    時年31歲的他,感情生活比任何人都貧瘠,惦念一個不知何時才能出現的人,近乎偏執的堅持著。


    有時候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還能堅持多久,隨著時間流逝,他時常能在無人時聽到自己的心跳聲,虛弱緩慢,宛如久病之人。


    久病,所以病入膏肓,但他知道,他的藥是一個叫顧笙的人。


    多年前,他在「如果?愛」餐廳其實還許了一個願:他願用人生中所有的喜來換取她所有的悲,隻願她一世無憂。


    八年過去了,願望尚未過期。


    在那個安靜,充滿迴憶的餐廳裏,他把他的六年講給她聽,瑣碎的話題經由他講出口,多了認真的味道,他要讓她知道他的過去,貼近他,走近他。對於感情和未來,他是不容許她退縮的。


    那些人生歷程,雖然沒有朝夕相處來的清晰,但阿笙靜靜的聆聽著,仿佛在聆聽這世上最溫暖的故事,於是那些故事開始在她的腦海裏有了朦朧的輪廓。


    陸子初說:「六年來,我不曾忘記你,反而時常能夠在睡夢中夢見你。」


    他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很平靜,但眼裏卻泛著淡淡的清華月光。一眼觸及,也不知是他的眸,還是他的話,就那麽悄無聲息的沉入到了她的心底仿。


    從18歲認識他,到現如今的27歲,9年時間差,仿佛早已過了好幾個世紀。


    在那些她不曾參與的時光裏,陸子初的生活其實很規律,縱使不去公司坐鎮,依然會每天早晨去湖邊散步半小時,迴到家裏開始收發文件,閱讀報告。


    陸氏集團涉獵廣泛,他每天需要閱讀的報告是經由公司各層篩選之後專門呈遞給他的,縱使如此,報告數量還是很驚人的。閱讀完畢,會另外給這些書寫報告的人發送電子郵件……


    聽他說這些話的時候,阿笙正抓著一把鳥食,蹲在公園廣場上餵鴿子,可能陽光很好,內心裏再無喜悲,隻餘一片安寧。


    她問陸子初:「累嗎?」


    「還沒到晚上,怎麽能累?」有鴿子飛過來,他抬起手臂擋在她麵前,防止白鴿翅膀會扇到她臉上。


    略顯深幽的話,阿笙卻聽懂了他的意思,靠在他懷裏,歪著頭看他,似是正在沉思,過了一會兒,把鳥食撒給那些白鴿,在它們爭相搶食時,把手往衣服上擦了擦,然後抬起手,手心覆蓋住了他的眼睛:「子初,閉上眼睛,天就黑了。」


    還跟以前一樣,有些孩子氣。


    陸子初勾起唇,在她掌心下合上眼睛,嘴角的笑開始有了溫柔的水波,盪著光影。


    天黑了,阿笙。


    從未告訴她,以前他最怕天黑,一個人的時候,思念總會跑出來跟他捉迷藏,進行著靈魂拉鋸戰,但他現在不怕了。


    因為她迴來了。


    ……


    時間還早,陸子初帶她去了一條幽深長巷。


    有一家店麵前聚滿了人,冗長的隊伍可見那家店人氣有多旺。


    去的時候,沒想到陳煜也在,手裏早已拿著食品袋,等候多時。


    是陸子初的意思,沒有以錢砸人,排隊購買,熟悉的巧克力餅幹,苦澀中卻吃到了淡淡的甜。


    他抬手,指腹擦拭著她嘴角沾到的餅幹屑,笑道:「像個孩子。」


    「子初,我今年27歲了。」她說,含著淡淡的悵然。


    他笑,孩子氣跟年齡無關,隻要她一日是顧笙,那麽在他眼裏就永遠都是孩子。


    ……


    阿笙終於明白,他為什麽要帶她先去外麵轉一圈再迴去了,因為別墅裏沒有安裝鞦韆架,但他帶她外出一趟再迴來,花園草坪明顯變得不一樣了。


    空氣裏有著青草的味道,那是一架原木鞦韆,靜默的懸在那裏,如此溫暖。


    上前坐下,他賜予她溫情,而她收穫的卻是感動。


    春日陽光很好,能夠溫熱潮濕的心,阿笙靠在陸子初肩頭,她在微笑,嘴角仿佛午夜盛開的花朵。


    2013年3月20日,陽光明媚的午後,愛在他們身旁,不再是虛無縹緲的奢念。


    ……


    韓愈抵達t市的時候,天在下雨,春日風很涼,縱使有人為他撐傘,依然沾染了一身潮氣。


    雨不大,這樣的天氣對於別人來說可能會覺得心情極差,但對於他來說,卻是好光景。


    但再好的光景,卻註定無法勾起他嘴角的那抹笑。


    此番迴國,消息走漏,已有舊屬在機場等候多時。


    韓愈之前在飛機上睡了一路,所以精神還不錯,疲憊是難免的。


    發生了一件小插曲:頭等艙裏


    tang,韓愈身旁坐著一位女子,試圖找他說話,韓愈摘掉眼罩,淡淡的望過去,女子頓時不出聲了。


    時光一直厚待韓家和陸家人,彼時34歲的男子,商界遊走多年,俊美的五官輪廓越發迷人,堅毅的輪廓昭顯著令人心動的成熟魅力,偏偏這樣一個他,看人的時候比任何人都陰冷,燈光下臉色半明半暗,難怪那名搭訕女子會被不安無語。


    興是睡眠被打擾,韓愈就連下飛機的時候,表情也未曾鬆動過。


    舊屬看到這樣的韓愈,眼神均是一滯,方才問好,恭敬的跟在他身後。


    這些所謂的舊屬,都是韓愈的長輩,但卻沒人敢在韓愈麵前端著長輩的架子行事說話,反而看盡韓愈臉色,言行舉止皆是小心翼翼。


    6年前,鑫耀敵對公司慶謄,不動聲色的將鑫耀掏空,顧清歡被債權逼迫,境況悲慘。


    事發沒多久,慶謄以為可以坐穩投資界翹首,卻被相關部門登門查帳,偷稅漏稅,數罪併罰……


    慶謄老總聽說此事乃顧清歡所為,難免起了報復之心……此事發生後,在t市轟動了許久,人人都以為鑫耀發生此番變故,韓愈勢必會迴國接手,誰曾想他從未露麵過,仿佛鑫耀命運跟他沒有絲毫關係。


    真的無關嗎?不盡然。舊屬私下猜測:鑫耀和慶謄接連出事,怕是韓愈在國外指揮大局,推波助瀾才有了後來這一切。


    當然,一切隻是猜測。當年顧清歡把鑫耀交給陸氏管理,現如今真正的掌權人是陸子初。


    原以為陸子初比韓愈良善,誰曾想一個比一個狠,陸昌平穩坐一把手的時候還算顧念舊屬和韓永信之間往日的情分,對他們還算禮遇;但陸子初接手陸氏後,手段不是一般的狠。


    從他邁進鑫耀視察的第一天,昔日舊屬全都棄之不用,舊屬憤憤不平找韓愈哭訴,韓愈在電話那端笑:「怪不得他,你們也確實老了,該迴家含飴弄孫了。」


    話雖如此,但這些舊屬畢竟是跟鑫耀一起成長的高層董事,顧清歡留下話,鑫耀真正的歸屬權在韓愈身上,而陸子初隻是受顧清歡委託經營罷了,如今正主迴國,昔日舊屬董事難免都想好好巴結一番,指望韓愈捲土重來,把鑫耀搶迴來。


    韓愈近幾年在國外風生水起,但凡和他交過手的人無不敬畏他的手段,狠戾冷酷,近乎高深莫測。


    韓愈話語不多,從機場大廳一直到上車,隻有短短兩句話。


    「股票還在跌?」韓愈直接開門見山,聲音低沉冷漠。


    舊屬皺眉道:「從昨天到今天,大幅度下跌。」也不知道陸子初是怎麽經營管理鑫耀的?


    「陸氏那邊有動靜嗎?」韓愈開口說出了最後一句話。


    「沒有。」


    韓愈摘掉墨鏡,冷冷的笑了,陸子初不是不管,他這是在拿鑫耀向他宣戰。


    他接了。


    ……


    風景別墅,三樓媒體室。


    偌大的屏幕上顯示著鑫耀股票走勢,陸子初帶著藍牙耳機,倚著辦公桌看了一會兒,清潤出聲,怎麽聽都有些漫不經心:「虧了多少?」


    向露說:「至少有五個億。」


    「他迴來了嗎?」男子語氣淡淡的。


    「剛到機場。」


    「五個億對他來說不算什麽,明白我的意思嗎?」陸子初語氣竟是溫和的,詭異的平靜。


    「明白。」向露就是太明白了,所以才會覺得牙疼。


    有錢人拿錢玩遊戲,她傷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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