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十一月底了,寒風瑟瑟仿佛要冷到人的心坎裏去了一般。


    霍蘭在單獨的病房裏麵,穿著病服,因為寒冷,她在外麵還穿了件外套,頭上戴著毛線帽子,整個人瘦的像是脫了形,坐在病床上,不知在想什麽。


    就連醫生推門進去,她都沒什麽反應。


    這才短短幾天的時間,時薇就有種自己不認識她了的感覺。


    她這幾天到底是怎麽過來的?怎麽把自己弄成了這個樣子?


    許是病房裏的人變得多了吧,霍蘭這才像是察覺過來,她動了動腦袋,轉眸看過來。


    在看到霍振廷跟時薇的那一瞬間,她微微怔了一下,但下一秒臉上又綻開一抹釋然的微笑。


    她就知道他們會來的,比她預計的時間還要提前了幾天。


    “霍蘭……”時薇看著她削瘦的臉龐,才叫出一個名字就聽見自己的聲音帶著幾分哽咽,她又忙合上了嘴,一個字都不敢說。


    而霍蘭卻麵帶微笑,看不出半點傷心的模樣:“哥,你來了。”


    霍蘭曾想過無數種跟霍振廷重逢的場景,卻從沒想過是麵前這樣。


    她仍舊能從霍振廷的臉上看出來他的憤怒,如果換了是她,也一定會生氣的吧。


    霍振廷沒說話,可他卻慢慢走到了病床前,站到了霍蘭的麵前。


    她的那張臉,那張跟記憶中完全不同的臉,如果不是那雙眼睛的話,大概連霍振廷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妹妹當初出事,竟已嚴重到麵目全非需要換一張臉……


    霍蘭從小就是臭美的,沒人比她更愛美。


    可是因為那個男人,她的臉卻變成了這樣了……


    霍振廷的手指微顫著,慢慢撫上霍蘭的臉。


    她的這張臉,原來一定經曆過無數次的削骨手術,那時候的她,該是有多疼。


    “疼嗎?”霍振廷沙啞低沉地聲音響起,那語氣裏,仿佛還壓抑著無數巨大的痛苦,也有深深的自責。


    父母出事後,他曾發誓要保護自己的妹妹,可到頭來,還是讓她經曆了這麽痛苦的事情。


    是他這個做哥哥的失職了。


    “不疼……”霍蘭在聽到霍振廷的那句話時,原本還在笑著的眼睛驀地就淌下了淚來。


    她緊緊抓著霍振廷的手,將自己的臉埋在他的掌心,所有的眼淚都落在他手中。


    滾燙,炙熱,仿佛也灼傷了他的心一樣。


    “哥……對不起……”霍蘭哽咽著低聲說,“對不起……”


    整個病房裏都迴響著她低低的哭泣聲,聽的時薇心頭也是一酸,很不是滋味。


    她知道這一年來霍蘭心裏究竟有多痛苦,也知道她的委屈與堅韌,隻是時薇什麽都無法說。


    這個世界上沒有感同身受,她雖然知道霍蘭的痛苦,卻無法了解到她心裏真正的痛。


    霍蘭抱著霍振廷的手哭了很久很久,猶如迷失航線的輪船最終抵達安全港灣,她在霍振廷的懷裏哭的睡了過去,睡著時,眼角都還掛著淚。


    霍振廷輕輕將霍蘭放在床上,細心溫柔地把被子蓋在她身上,才跟醫生一起離開了病房。


    外麵,已經跟醫生說了一會兒話的時薇見他出來,問:“她怎麽樣?”


    “睡著了。”霍振廷道,然後又問醫生霍蘭的一些身體狀況。


    醫生隻說了一些比較淺麵的事情,然後又道:“霍小姐的具體情況隻有勞倫斯醫生才清楚。”


    勞倫斯是霍蘭的主治醫生,隻是有事外出了沒在醫院。


    不過據林森說,勞倫斯是他以前的朋友,醫術方麵自然是沒問題。


    霍蘭如今的情況不好,他們也沒有別的辦法,隻能將希望全部都壓在勞倫斯的身上了。


    時薇又進病房去看了一會兒霍蘭,也不知她這一睡要睡到什麽時候去,霍振廷幹脆帶著她去了醫院附近的酒店住下,一路舟車勞頓也都累了,再加上時差的問題,他們也是需要休息的。


    至於醫院這邊,霍振廷也讓看護隨時照看著霍蘭,倒是不會出什麽事。


    隻是就在時薇他們離開後沒多久,霍蘭的病房裏又出現了一個人。


    布魯克風塵仆仆的進了病房,病房裏的看護正坐在椅子上看報紙,見突然一個男人闖進來,她愣了一下,忙壓低了聲問:“請問您是誰?”


    布魯克沒說話,隻是豎起食指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床上的霍蘭還在睡著,沒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吵醒。


    看護一臉警惕,怕他是什麽壞人,正想去拿手機的時候,卻看見布魯克朝霍蘭走了過去。


    他臉上的表情,看護看不太懂。


    也許是悲傷,也許是喜悅。


    但在她看來,或許更多的是小心翼翼。


    他的每一步都走的十分小心,像是怕踩碎了地上什麽東西。


    他走到病床邊,無比小心的在椅子上坐下來,然後就那樣,靜靜地看著睡在床上的人。


    不知怎麽的,看護的心裏也突然一下軟了。


    這個男人的眼睛裏麵帶著滿滿的愛意,他一定是非常愛這個亞洲女人吧,眼底才會出現那抹情緒。


    男人的臉上看起來很疲憊,臉色蒼白的似乎比床上的人還要嚴重。


    可盡管如此,他的雙眼卻帶著亮光,令人動容。


    看護握著手機,又重新坐了迴去,很安靜的沒有說話。


    病房裏也還是安安靜靜的沒有一點聲音。


    幾人就這樣沉默著,也不知過了多久,床上睡著的人似有轉醒的跡象。


    她先是皺了一下眉頭,然後睜開一隻眼睛試探性的看了一下房間裏麵的亮度。


    病房裏沒有開燈,所以顯得陰暗許多,霍蘭並不覺得刺眼,她眨了兩下眼睛,醒了過來。


    但是這一睜眼,卻發現自己的床邊坐著一個人。


    那人穿著黑色大衣,即便是坐著也讓人不能忽視他的身高。


    黑色衣服襯得他臉色更顯蒼白,沒有一點血色。


    在霍蘭看他的時候,他也看著她,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相撞,她愣了一下,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可眼前人太真實了,真實的讓她都不敢相信。布魯克……他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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