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


    金烏炸毛,一團漆黑的羽翼豁然展開,萬丈光芒,極其刺眼,趙區區閉上眼睛,便是如此,周遭那一瞬間的高溫還是令人心顫。


    滋滋的聲音作響,如熱油中澆入冷水,一股焦糊味闖入鼻尖。


    洞中光芒大盛,無人敢睜開眼睛細瞧,但身後洞口那團耶蛇淒厲的嘶吼聲卻是真實的傳入耳中,不過唿吸間,光芒隱去。


    趙區區睜開眼,眼前還是一陣漆黑,大約是被刺傷了。


    她捂著眼睛,心中開始暗罵金烏的出其不意,出招前先打聲招唿會死啊


    “記住,以後別再拿這個稱唿來惡心我”


    金烏在腦海中發出一道警告,隨即斂去身影。


    趙區區嗬嗬一笑。


    當她很喜歡叫一樣,喊著一個不喜歡的寵物baby,她也很別扭好嗎?


    後麵的轟塌聲已經逼近,趙區區迴過神,睜開眼睛仔細看向洞口處,好家夥,已經焦土一片了,至於之前密密麻麻擋在洞口的耶蛇,也已經全都化作飛灰,落在焦黑的泥土上,在上麵覆蓋上了一層不一樣的顏色,外麵的昏暗的光線招進來,顯得都有些不真實。


    她提拉著被強光刺出眼淚的何所惜,使勁往洞口方向推去。


    “快出去”她迴頭喊了一句。


    越清轍閉著眼睛,用念力感應到她的位置,一個漂亮的小躍步,跨了出去。


    迴到地麵的時候,腳下一陣震動,麵上的土地開始有些凹凸不平,趙區區放眼望去,斑駁相間的土地之上深深淺淺,誰也不會知道在地下曾有那麽一個蜿蜒長洞,也不會知道曾有一道殘念用最後的精力維持著耶蛇一族的運轉。


    “妖族行事,詭譎殘忍”江雲醒看了一眼腳下露出的白骨。小心的將其挖了出來,隨即找了一個好的地方仔細的埋了起來。


    趙區區耳朵一動,對於這句聽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評語有些許的不舒服。


    誰願意天生行事狠辣?都是被逼出來的,何必五十步笑百步。說的好像人類有多高尚一樣。


    念頭一出來,她自己被嚇著了。


    為什麽會有這個想法?


    她這是將自己放在哪個位置?


    她也是人類啊,為什麽會為妖族辯白,她怎麽了…趙區區茫然的看了一眼密林的天光,有些懷疑自己被洗腦了。


    一定要堅定立場啊她撫著心口告訴自己。


    “這裏離紅河還有五百裏的路程。”越清轍忽然出聲。


    周浣從懷中掏出一份地圖。在上麵端詳了許久,長長歎了口氣。


    “怎麽了?”趙區區疑惑的看著他。


    “我們現在的位置離目的地有一段路程,恐怕趕不及奪取莫邪之心,現在擺在麵前的有兩個選擇。”他抿著嘴說道,“一是照著這條路繼續走下去,路上有多少艱難險阻想必都清楚,剛才耶蛇也隻是一個開頭罷了,越往深處走,我們所遇見的妖邪就更加厲害,能不能走在最後還是一個問題。”他看了一眼何所惜。繼續說道,“當然,你們願意往下走也可以,先將隊伍的實力均衡一下。”


    何所惜當場捂著腳腕開始瞪眼,“你什麽意思?”


    周浣微笑,“我是讓你注意安全,別動不動就中招,腳還疼不疼?”


    被最後一句溫柔的語氣給噎著了,何所惜橫了他一眼,沒有再說話。


    周浣嘴硬。心地還是好的,見著何所惜那饅頭一樣的腳腕,伸手便握去,一道醇厚的真元遊走在傷口處。橫漁的光暈也滲透入肌膚之中,何所惜麵上表情似是痛苦似是享受,一時變幻莫測,趙區區看的一呆,心說療個傷還這麽麻煩。


    橫漁的療效的是立竿見影,有口皆碑。何所惜腳腕上的傷很快便消下去了,留下兩個牙印卻是怎麽都抹不去,周浣異常疑惑,正準備仔細研究一下,何所惜已經興奮的站起身,在旁邊跑了一個小圈。


    “嘿嘿好了”他嘴角笑容燦爛,感染著每個人。


    趙區區看的不由也笑了出來,之前所有的茫然也一掃而空。


    周浣見著這廝活蹦亂跳的,也沒再關注那奇怪的傷口。


    高興完了之後,話題又迴到選擇上麵,氣氛又是一變,江雲醒看向周浣,問道,“那你說,第二個選擇是什麽?”


    周浣沉吟了一會,說道,“第二個選擇有些投機取巧,俗話說的好,一動不如一靜,我們可以呆在密林之外,等著拿到莫邪之心的隊伍出來,然後……”


    然後,然後的話他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開口。


    趙區區冷笑,“就一個攔路打劫,你好意思說的這麽好聽,還一動不如一靜…”


    鄙視完了之後,越清轍也開口,“贏就要贏得堂堂正正,我不希望我的勝利有任何被人詬病的機會”


    何所惜見著氣氛有些不和諧,忙笑道,“周浣也是心急罷了。”


    周浣看向趙區區,嘴角挑起一絲苦笑,是不是心急他自己最清楚,在洞內那一段接近真實的幻象令他有些恐懼到達紅河岸,更害怕趙區區真如幻像中一樣,墮入妖道。如今,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讓她不要去那裏,那麽一切都不會發生。


    可現在看來,恐怕是不可能了。


    一個個都這麽義正言辭,搞得好像就他一個齷齪小人一樣,他的苦心誰又能懂。


    “其實,這樣也未必不可。”江雲醒忽然開口,麵對著眾人奇怪的視線,笑著說道,“隻要能贏,有什麽不可呢?試煉,可不止考得這些,能拿到莫邪之心的人,自然也要有實力守住他,院裏沒有明確規定我們該怎樣拿到莫邪之心的不是嗎?”


    趙區區被說的一愣,竟無言以對。


    何所惜誇張的叫了一句,“你說的比周浣還好聽,不論怎樣,都是攔路打劫,本質都一樣。願意當土匪就當,誰說土匪的勝利不是勝利,你的意思是這樣吧。”


    江雲醒無奈一笑,“差不多。”


    何所惜哈哈一笑。忽而臉色一沉,認真說道,“可我堂堂臨水少爺,真的有些不屑當土匪呢。”


    趙區區被他這肅然的樣子給震住了,默默點了個讚。


    周浣也不願意將時間浪費在這無謂的爭吵上。擺了擺手,示意安靜。


    “好了,投票,願意第一個選擇的舉手”


    除了他與江雲醒之外,趙區區三人都舉了手。


    周浣一笑,“那就繼續往前走。”


    他也不是迂腐之輩,該來的始終要來,沒必要一直擔心。


    不管他們之後會如何,走好現在的路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


    行走在密林之內,最怕的便是沉寂。本就恐怖的氣氛若是一直安靜下去,心神便不寧了,幸好他們五個人,誰也不是第五晨澗那樣的冰塊,該開口就開口,該接話就接話,誰也不會讓誰冷場。


    大約走了三四天,眾人衣衫都有些淩亂,疲憊不已的停留在一快草坪上,趙區區翻了個滾。吐了口氣,說道,“不走了,在這歇一晚。”


    她的提議得到了何所惜的附和。可憐的少爺能從錦衣玉食的**生活適應如今以天為席的流浪兒生活,真的很不容易。


    周浣看了一眼周圍的地勢,眉頭一皺,問道,“真的要在這歇息?”


    草坪不遠處可有一個深潭,怎麽看怎麽不安全。睡到半夜出了點事又得耽誤四五天。


    趙區區一聽這話就有些煩躁。


    這論調她聽了不下十遍,之前因為這些這顧慮堅持到現在,精神已經臨近崩潰,她再不好好睡一覺,可能就要瘋了。大約是能感受到她的氣憤,周浣沉吟了一會,改口說道,“輪流守夜,就地休整”


    話落,趙區區便再也堅持不住,就地躺了下去。


    草坪上的草是剛長出來的,很是柔軟,她的臉頰觸到草尖,絲毫不覺得刺痛,反異樣的舒服。


    見著她躺了下去,何所惜看了一眼越清轍,將身上的衣服脫了下來,鋪在地上,笑道,“你要不要睡會?”


    越清轍複雜的看了他一眼,沒有接受他的好意,“你穿上,我不怕髒”


    “噢”何所惜拿起衣服,有些僵硬的套上衣服,不知道為何,剛才那一瞬間,他真切的感受到了越清轍的抗拒。


    她在抗拒什麽?


    他不願意往深處想,不然他會不開心的,他背過身,強撐起精神笑了一下。


    身後一陣響動,越清轍走了過來,坐在他身邊。


    何所惜有些緊張。


    “我…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她轉過頭,認真的看著他,漆黑的瞳孔裏清楚的倒映他有些窘迫的麵容。


    何所惜近距離的看著越清轍,精致白皙的五官令他有些眩暈,那清涼的視線落在他的眼裏,他的臉開始有些發燙。


    許多年前,似乎也是這樣,隻要她認真看他,他就會發燒。


    “有什麽好謝的。”他笑道,雙手不自在的拔著地上的小草。


    “我不懼怕任何詛咒。”越清轍揚起下顎,目光堅定的看向遠方,風吹起她額頭碎發,像極了畫中的公主,哦不,她就是公主,如同蒲公英落在了心頭,何所惜心一癢,想伸手摸摸她的頭,可耳畔又傳來一道聲音,令他的手停在原地。


    “我將會強大,誰都不會阻礙我前行的道路,詛咒不過是一個心魔罷了。”


    何所惜苦笑,他垂頭,喃喃說道,“是的,你很強大。”


    所以他的關心顯得那樣微小,而可憐。


    越清轍轉過頭,看了他一眼,說道,“可還是要謝謝你,詛咒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在這個世界上,還有誰會義無反顧的站在麵前替我擋住這些不好的東西呢?何所惜,除了你,好像沒有別人了。”


    她的語氣帶著幾分哀愁與茫然,如同飛翔在茫茫大海中的孤雁,找不到迴家的方向,也沒有一個可以落腳的地方,他聽著心一酸,轉過頭,看向越清轍。


    這個將自己武裝到心尖的女子,此時此刻也露出柔軟的一麵。


    何所惜定定的看著她,似乎要將她刻進心底深處。


    “因為溫暖很少很少,有那麽一點點,我也會很珍惜。”她迴過頭,第一次笑的溫婉,“何所惜,謝謝你,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像詛咒中說的那樣,眾人背棄,請記住,我一定會站在你身後,永遠不會傷害你。”


    何所惜覺得鼻子有些酸,他胡亂的抹一下眼睛,躺了下來,低聲說道,“嗯”


    越清轍站在他身後,看了他許久,隨即轉身離去。


    ………


    何所惜做了一個夢。


    夢裏越清轍對著他說了很多話,還會很溫柔的對著他笑,他幸福的快要飛了起來,可下一刻,情景一變,臨水何家,他的親人們站在他的對立麵,憤怒的望著他,眸中的怒火令他有些惶恐,他努力的想張口解釋什麽,可誰都聽不見他的解釋,父親氣的將他在族譜中的名字劃掉,爺爺冷著臉看著他,說了一句話,隨即四周出現許多侍衛,將他趕出了家門,外麵下了好大好大的雨,他孤單的走在街上,路邊每個人看他的視線都帶著厭惡,他走啊走,似乎沒有盡頭。雨水浸透了他的衣衫,在地上砸出一個個小的水坑,他低頭看了自己一眼,隨即尖叫起來。


    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何所惜猛地坐起身,摸著臉,驚恐的看向四周。


    沒有下雨


    依舊是夜晚,草坪之上一片安靜,


    趙區區與越清轍睡的很深,他迴頭,對上了一雙諱莫如深的視線。


    周浣靜靜的看著他,問道,“你做了噩夢?”


    何所惜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沒有說話。


    “我之前也做了一個噩夢,不要怕。”周浣笑著說道,指了指遠處的夜色,“黎明總會來,任何事情都會過去。”


    夜晚總是讓人變得感性,連素日裏兩個逗逼一樣的何所惜與周浣也開始了文藝而感人的對話。


    何所惜點了點頭,說道,“我不怕。”


    當然,不怕是假的,夢裏他的樣子已經深入腦海了,他真的會變成那個樣子嗎?


    那時候,他到底是什麽東西?未完待續。


    ...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區區風華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許玄度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許玄度並收藏區區風華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