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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趕車的人是藍胡子的兄弟,曾假扮商人,以收購皮毛為由去過屈家,屈春燕渾然不覺,可人家卻把她的體貌特點記得一清二楚。


    見是她在此攔車,不禁大吃一驚,急忙扭頭對車裏的藍胡子道:“大哥,不好了!那娘們兒帶人來了,正在前麵攔車!”


    藍胡子罵道:“這死娘們兒,來的還挺快!闖過去,壓死他們!”


    車把式把手中的皮鞭高高舉起,照著兩匹寶馬“啪啪”就是幾鞭子,“駕駕”的連喊幾聲,那馬翻踢亮掌,發瘋似的狂奔而來。


    壯漢一把把屈春燕推到一旁,迎頭趕上,雙手閃電般一起伸出,劈手抓住馬的籠頭,雙膀一叫力,向後反推,暴吼一聲,“給我迴去!”


    倒推雙馬迴,那兩匹寶馬四腿騰空,恢恢直叫,沙土地上蕩起塵土多高,硬生生地把馬車,倒推七八丈遠。


    藍胡子打開車門探頭一看,見這壯漢一身神力,驚駭萬分,急忙跳下車來,挾著屈逐向右麵的一座山上逃去。


    屈春燕見藍胡子挾著兒子要逃,又急又怒,由貼身的衣兜裏掏出一把匕首追了過去。一邊追一邊罵道:“藍胡子你這王八羔子,快把孩子給我放下!你害得我還不夠嗎?你不得好死!”


    藍胡子盼子多年,最怕人家罵他斷子絕孫,可見香火有續,那肯輕易放棄。雖然現在是殘腿獨夫,不及從前,但畢竟是武功高強之人,他把拐杖用力向地下一點,單腿一蹦,幾個跳躍,便把屈春燕遠遠的甩在身後。


    他來到山下,見山勢險峻,盡是懸崖峭壁,不免麵露難色。往日自己的輕功堪稱一流,自斷腿之後,許久不曾練過,一旦失手,就得粉身碎骨。


    可目下無路可逃,眼看屈春燕追了過來,心下著急,為了得到兒子,隻有豁出命來也要一試。


    於是他身子微微下蹲,凝氣丹田,“呀”的一聲暴吼,賊起飛智,一個“白鶴衝天”躍上了高高的懸崖。


    那壯漢力攬雙馬,甚為得意。忽聽屈春燕的喊罵聲,扭頭望去。見藍胡子肋下夾著一個孩子,正在向山頂逃竄。


    急忙撒開雙手,扭身正要追趕,剛一邁步,一個黑衣人飛撲過來,定睛一看,原來是那個車把式,抱住壯漢的雙腿死纏不放。


    壯漢掙脫了幾下,那趕車人死也不肯放手,憤怒之極,猛的踢出一腳,力大萬鈞,那趕車人好似一捆幹柴,被踢出多遠,“咚”的一聲,正好撞在道邊的一棵大樹上。


    他早已骨斷筋折,反彈而迴,“砰”地一聲,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向前爬行了幾步,把手前伸,叫道:“大哥!保重啊!”喊罷,便絕氣身亡。


    聲音雖然不大,淒婉的聲音有如遊絲一般,傳到藍胡子的耳底。兩個人情同手足,出生入死已經多年,如今竟慘死野外,不免心如刀絞。


    藍胡子的臉,向來都像石膏麵具一樣僵硬,他扭頭下望,嘴唇顫抖著,微微的動了一下,由喉嚨底蹦出兩個字來,“兄弟!”


    眼淚第一次從他那凝滯的眼睛裏流了出來,豐饒地流過他的麵頰,落在濃厚的胡須上,於是,變成黑色的水滴,滴落在他的胸襟上。


    此山叫漢口山,翻過這座山,就是大宋地界,山高萬仞,奇峰陡峭。


    藍胡子本來就是獨腿難攀,肋下還夾著一個五六十斤的孩子,加上悲痛至極,淚眼朦朧,腦中一片迷亂,拐杖陡然拄空,那條獨腿一個蹬踏不住,啊!的一聲,滾落了山崖。


    藍胡子隻覺天旋地轉,自己急速向下滑落,身體不住地撞在樹幹和岩石上,劇痛變向,繼續滾落,猛然頭部重重地撞在一塊岩石上,登時昏了過去,就此不省人事。


    兩臂一張,小屈逐由他肋下飛出,更可憐的是他身上穴道被點,如同死人不能自己。好像一個布包裹,由十幾張高的峭壁上飛落下來。


    母親正在山下觀望,驚魂未定,又見這種情景,頓時魂飛膽破,雙手捂住自己的雙眼,一聲尖叫,“撲通”的一下癱坐在了地上。


    突然身旁出現一人,隻見他雙腳點地,身如彎弓,猛一彈身,輕飄飄的飛起十幾張高,猶如鷹隼捕食,一把抓住屈逐的衣裳,向旁一縱,降落在屈春燕的身旁。


    她扭頭望去,見是救她那條壯漢,又驚又喜,急忙奔上前來仔細一看,不免嚇得是目瞪口呆。


    隻見小屈逐渾身是血,麵目全非,嘴巴張得很大,滿口汙血,瞪著一雙大大的眼睛,仿佛在怒視著這全無公平的人生。


    屈春燕腦中一片迷亂,轟隆隆的作響,喉嚨如被什麽東西堵住一般,嘴巴長得很大,竟然發不出聲來。


    麵色陰沉,兩眼直勾勾地望著孩子,悲憤之極,竟然哈哈大笑起來。高聲喊道:“死了好!死了好!”


    說話間,由地上拾起那把匕首,一路狂奔,發瘋似的爬上了山崖。


    此時藍胡子被摔得七葷八素,渾身是傷,仰臥在一塊岩石上不時地發出虛弱喘氣聲。她銀牙緊咬,眼噴怒火,兩手緊握著刀柄,高高舉過頭頂,“呀”的一聲吼叫,鋒利的匕首向意識模糊的藍胡子猛刺下去。


    一刀、兩刀……,一連捅了十二三刀,直到刀尖折斷,這才停下手來。她餘怒未消,怒罵道:“藍胡子我草你八輩子祖宗!”


    連蹬帶踢,藍胡子沉重的屍體,像一個裝滿沙土的布袋,滾下了山崖。


    暮靄茫茫,一大群烏鴉在天空中盤旋,不住地發出“哇哇”的叫聲,顯得更加淒涼悲慘!


    她站在懸崖上,頭發披散,渾身是血,如同血人一般,望著滾落的屍體,不禁哈哈狂笑起來。


    笑聲過後,她仿佛清醒了許多,上下打量一下自己,連忙扔下手中的斷刀,“我的媽呀!”她激靈靈的打個寒顫。


    本想盡快地離開這裏,可身子乏力,剛一邁步,便覺眼前一黑,癱軟在岩石上,就此失去了知覺。


    夜色沉沉,屋子裏點著混暗的燈火,幾隻飛蟲在燈光的周圍不停地飛旋著。


    屈春燕躺在自家的炕上,旁邊圍坐著兩個男人,一老一中。年老的是父親屈洪林,那中年當然就是那個壯漢了。


    屈洪林想起女兒一連串的不幸遭遇,又是心疼,也是無奈,他坐在女兒的身旁已有一個時辰了,老淚縱橫,用一條濕毛巾在女兒的麵頰上不住地擦拭著。


    不時地發出深沉的唿喚:“春燕啊!你醒醒啊!你可別走啊!你要是走了,扔下我一個糟老頭子可咋整啊?”聲音淒切,令人心酸。


    叫著叫著,突然跪倒在炕上,又是磕頭又是作揖,對著空中不住地祈求道:“老天爺啊!老天爺啊!我女兒命夠苦的了,你就別再折磨她了!她心地虔誠,朝朝暮暮,燒香拜神,不求有什麽大富大貴,隻求老天爺保佑我家平平安安。可誰知閉門家中坐,也有惡人欺!那挨千刀的藍胡子把我女兒奸汙成孕,無臉見人。這些年她忍辱負重、撫孤育之,受盡千辛萬苦,她容易嗎?沒想到禍端再起,把我那小外孫子奪去不說,還要把我苦命的孩子還要帶走嗎?看起來老天爺也是欺軟怕硬,隻對那心善人降災,不敢向惡人施禍啊!”


    不知是他的禱念驚動了上蒼,還是這悲切的聲音,刺激了她哪條遲鈍的神經。隻見她的眼珠有了轉動,麵色微微有了好轉。


    屈洪林不禁欣喜萬分,又連聲唿喚著她的名字,“春燕!春燕!”


    又過了一會兒,她的意識漸漸恢複,眼睛慢慢地睜開,好像在睡夢中熟睡剛醒,隱隱約約,朦朦朧朧地看到一張老人慈祥的臉,有點像父親,確實有點像,白發蒼蒼,滿臉褶皺,就是他,他在用哭喪的聲音在叫著自己的名字。


    她完全覺醒過來,悲痛、傷心、憤怒、無奈……,一股腦向她奔湧而來,驀地坐起,一下子抱住父親的脖子,爺倆抱頭痛哭。


    平日裏,屈春燕很少在村子裏拋頭露麵,與村子裏的人接觸甚少。缺少了溝通,自然也就缺少了解,人們把她看成是一個神秘的怪人。


    但畢竟都是土生土長的多年鄉親,一聽屈家出了這麽大的事,都深感同情,有的拿錢有的帶物,紛紛前來看望。


    在眾人的勸說和安慰下,屈春燕盡管悲痛欲絕,情緒也趨於穩定了許多,她畢竟是個農家女子,除了哭幾聲、鬧幾番還能怎樣,也隻能幽幽俯首聽命了!


    講到此處,老人家不免一聲嗟歎,眼淚又從他那昏花的老眼中流了出來。


    梁紫葉聽了屈春燕這段不幸的遭遇,很是同情,不禁聯想起自己,眼淚汪汪,眼角處掛著兩顆淚珠,在火光的照耀下,如春花朝露,晶瑩剔透。


    她趕緊擦抹一下眼睛上的淚水,見老人家講得口幹舌燥,急忙割下一大塊羊肉,倒了一大碗酒,遞給了屈洪林,說道:“屈伯伯,先吃塊肉,喝口酒,潤潤嗓子再講吧!”


    老人家很是感激,也不客氣,拿起肉就吃,端起碗來就喝,風卷殘雲一般,不一會兒,吃的是溝滿壕平,打了個飽嗝,又開始講起女兒不幸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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