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瓊樓怔了怔:“嫁都嫁了,還商量什麽陪嫁的事兒?”

    沈老夫人斜了她一眼:“你是個萬事不操心的,當初你帶走的陪嫁是王爺抬過來給你充門麵的,當初家裏情況不好,我和你爹娘商量了這算是借的,如今被抄沒的家產盡數歸還,這些陪嫁自然也要還迴去的。”

    她說著取了張單子出來:“這是這幾天我和你爹娘商量著整理出來的陪嫁單子,雖然東西跟王爺給你的不盡相同,但總的價值相若,你把這些東西留下,王爺給你的那份盡早還迴去,沒的讓人家說咱們沈家陪嫁不起閨女。”

    沈瓊樓嫌麻煩,擺擺手沒接:“都是一家人,計較這些針頭線腦的做什麽,再說王爺也不是小氣之人,肯定不會要的,挪來動去的麻煩死了。”

    沈老夫人瞄準她後腦勺給她來了一下:“你個沒心眼的,就知道怕麻煩,甚也不操心!”

    她冷哼一聲:“陪嫁不光是你和咱們家的麵子,更算是你的私產,以後萬一有個什麽事兒,那陪嫁如果不是你自己的,你說話都挺不直腰杆。”

    她見沈瓊樓張嘴想說話,一擺手道:“你聽我說完,就算你和王爺恩恩愛愛如膠似漆,假如你以後想給自己置辦什麽體己物件,如果這陪嫁是你自己的,旁人也不敢多說什麽,若這陪嫁是王爺給的,有那知道詳細的指定要在背後嚼舌根,說你拿別人的錢充大方,傳出去也不好聽,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沈瓊樓再次感歎,難怪人家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呢,有位老人家提點著,人情世故上就難出岔子。

    沈老夫人把陪嫁單子折好遞給她:“等你們王爺迴來了,你好好跟他說說,話說的婉轉些,想必他也會體諒你的難處,別為了這個傷了你們夫妻情分。”

    說完她又感歎道:“三皇子驟然謀反,打了京裏一個措手不及,也不知道這場仗要打到什麽時候。”

    沈瓊樓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撫著茶盞:“這種事哪裏說得準,就怕他打上個三年五載的。”

    沈老夫人搖搖頭;“這不是往長久打的局麵,想必不會這麽久,再過些時候想必會有結果了。”

    她又冷哼一聲:“三皇子勾連異族,賣國投敵,失了民心,就算是打贏了也難以服眾,坐上帝位也坐不穩當。”

    陳氏看著兩手捧著茶盞,臉上滿是擔憂:“也不知道姐姐和太子現在如何了?都是先皇造的孽,倒讓她和殿下倒黴,真真是…”她又是搖頭又是歎氣。

    沈瓊樓道:“聽說當時三皇子來的突然,打了京裏一個措手不及,皇後和太子還有宮裏眾人先出京避難了。”她頓了下,後知後覺地道:“哦不對,太子現在應該叫皇上了。”

    古代消息閉塞,京裏的消息還沒傳過來,眾人再討論也討論不出個結果,隻能先把這個話頭放下。

    她側頭去瞧明兒和福兒,江氏對兩個孩子不聞不問的,打小母女情分就不深,但再怎麽說也是親娘,江氏被送走之後福兒著實哭鬧了幾日,明兒卻抿著唇一言不發,小小年紀竟透出幾分難得的堅毅來。

    沈瓊樓見氣氛沉悶,命人把最近才研究出來的麻辣水煮魚端上來給人嚐,她為了照顧沈家人的胃口,已經特意叮囑少放些辣椒了,但幾人還是被辣的夠嗆,一邊吃一邊用絹子擦淚。

    辣歸辣,吃下去之後卻迴味無窮,讓人越吃越想吃,於是花園水榭裏就出現了幾人邊擦眼淚邊吃飯的情形。

    明兒和福兒的注意力被吸引過來,瞧得嘴饞,也鬧著要吃一塊,沈瓊樓怕她們吃了拉肚子,每人隻敢給一小塊,還讓她們就著米飯吃。

    陳氏一邊用絹子掖著眼角,一邊問道:“樓兒,你這魚是放了多少茱萸進去,這也太辣了些,不過味道倒是香,顏色也好看。”

    沈瓊樓命人把才種好的一盆辣椒端上來:“我放的不是茱萸,是這個名字叫辣椒的佐料,上迴在後麵園子裏無意中發現的,覺著味道甚好就拿來用了。”

    幾人饒有興致地圍著那盆顏色紅豔豔的辣椒打量,沈瓊樓見她們都愛吃,便把摘下來曬好的一人給她們分了些。

    眾人吃完之後,沈老夫人不欲多留讓人說閑話,帶著一家老小便告辭了,沈瓊樓又恢複了百無聊賴的狀態,就把宋喜叫來兩人閑話。

    宋喜最近又搜羅了不少龍陽話本,整個人像是充能了一般精神百倍:“…上迴又找到一本精怪的龍陽本子,有個精怪是藤蔓成精的,你想想在床榻上藤蔓都展開把人纏住,嘖嘖嘖…”

    沈瓊樓:“…”尼瑪,居然還是觸手係,老宋你行的!她咳了聲道:“老宋…你的口味怎麽越來越重了。”

    宋喜歎了口氣,眉宇間有種閱盡千山的悵然:“看的話本子太多,尋常的也入不了我的眼了。”

    沈瓊樓想到江川和陳河那事:“你這個月不準看了,不然扣月錢。”

    宋喜:“…”

    兩人說話間,站在外頭的丫鬟

    把簾子打起來,低聲迴報道:“王妃,江管事求見。”

    宋喜一怔,她最近都躲著江川走,這時候難免有些尷尬,慌慌張張地站起來就要尋個地方藏著。

    沈瓊樓詫異道:“你躲什麽啊?”

    宋喜尷尬道:“前些日子傳的事兒…我這不是怕他再找我要說法嗎。”

    沈瓊樓無語地擺擺手,讓她去裏間坐著,揚聲道:“請進來。”

    江川穿了身嶄新的湖藍色綢衫,帶著玄色的方巾,好似特意打扮過一番,他本來就生的不錯,打扮過更顯出俊秀挺拔,在屋中站定了,向沈瓊樓彎腰行了一禮,起身的時候有意無意地往裏間瞟了一眼。

    沈瓊樓幹咳了聲:“江管事有什麽事兒啊?”

    江川倒也沒扭捏,直截了當地道:“我是想請王妃幫我提一樁親事的。”

    沈瓊樓往裏間瞧了眼,和顏悅色地問道:“不知道江管事看上了哪家姑娘啊?”

    江川道:“迴王妃的話,是宋長史。”他頓了下,緩緩道:“我與宋長史共事多年,知道她秉性寬厚,為人良善,才德兼備,遂心生傾慕之心,知道王妃和宋長史交好,鬥膽請王妃幫我向長史提一提此事。”

    裏間立刻傳出茶盞被打翻的啪嚓一聲,江川隻做沒聽見,沈瓊樓訕笑道:“丫鬟手腳粗笨。”

    她到底跟宋喜相處過這麽久了,自然了解她的為人,她這人頗有自知之明,能掂的清自己的斤兩,不該做的事兒絕不會多做,不該跨的界限也不會多往出誇一步,但有時候太有自知之明了也不好,做事難免畏首畏尾的。

    她想了想,幹脆把宋喜不敢問的都幫她問了,緩緩道:“江管事求的這門親事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以江管事的身份,縱然聘不了高門閨秀,聘一個門第低些的姑娘小姐想必也不難吧。”

    江川道:“您說的自有道理,不過我自己也隻是個鰥夫,又和宋長史共事多年,對她傾心已久,找一個知根知底自己又喜歡的總比盲婚啞嫁強。”

    沈瓊樓沉吟道:“我記得管事上頭還有位夫人,就怕您時時惦念著頭位夫人,對宋長史怕是不公平。”

    他頓了下,緩緩出了口氣:“不瞞王妃說,我和上一位夫人是盲婚啞嫁結識的,性格並不偷契,那時候我事忙也對她疏於過問,後來她又行止不檢,事情敗露之後投井自盡,我對她愧疚是有的,但若說多惦念倒也說不上。“這對男人來說可謂是天大的醜事了,沈瓊樓

    暗暗咋舌,但也明白了他求娶宋喜的決心,又問道:“她姨娘的事兒你也知道,如今已經被贖出來了,由她奉養著,這你…”

    江川從容一笑:“出身又不是人能選的,宋長史的姨娘是她生母,孝敬也是應該的,若我能和宋長史成親,自然也要把她當長輩孝敬著,我自問還有些家資,奉養老人並非難事。”

    他一拱手道:“我是真心想娶宋長史,還望王妃允準。”

    沈瓊樓讓丫鬟把裏間的棉簾子掀開,露出早就傻了,保持著目瞪口呆狀的宋喜,往裏指了指:“你自己問她吧。”

    江川衝她微微笑了笑:“我對長史傾慕已久,願求娶長史,永結兩姓之好,恩愛不疑,攜手白頭。”

    沈瓊樓:“…”冰冷的狗糧在她臉上胡亂的拍。

    宋喜在椅子扶手上胡亂摸索著,有這麽個人對你好,要說不動心也難,而且人家把她擔心的問題先一步挑明了說,再推脫就是矯情了。

    上迴偶然偷聽和聽他當著自己的麵親口說的效果就是不一樣,半晌才定了定神,顯然有些衝擊過頭,前言不搭後語地道:“多謝江管事抬愛…那,那我就卻之不恭了,恭,恭敬不如從命了。”

    沈瓊樓:“…”你在玩成語接龍嗎?

    江川的思維竟然跟她神同步,臉上露出歡喜神色來:“那我就迴去準備三書六禮了。”又向沈瓊樓一躬身:“等婚禮的時候,還請王妃娘娘賞臉來喝一杯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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