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雲寒的騎術異常高明,甚至不遜於他百步之外一箭封喉的射術,即使在層層的密林之中,他也可以策馬奔馳,而他手下的人馬,竟然也不遜色多少緊隨其後,在火光的映襯之下,居然如同一群披甲的奔狼。


    而反觀弗雷這一方,為了應付林地的環境,卻主要是以步卒為主體,不足百人的騎手,麵對層層的密林,也多顯狼狽。


    但是弗雷卻一點也不著急,因為他知道,他必然可以追上前麵的獵物。


    “哦,你看,他們摔倒了。”他語氣輕快地對著副將說道。


    而他可憐的副將差點因為分神而撞在樹枝上。


    隻見那些東方的驃騎,座下那訓練有素的戰馬居然紛紛哀鳴著倒地,順帶著將上麵的騎士也摔得七零八落,如同劍刃般鋒銳的陣型,一時之間,居然土崩瓦解。


    借著火光的反射,副將勉強看到了地麵上有著如同星空一般的光。


    他的瞳孔頓時一縮,似乎想起了什麽很可怕的事情。


    “專注戰場。”弗雷的聲音喚醒了他,“注意腳下。”


    ……


    伊澤並不奇怪眼前會出現這種驚人的戰果,反而愈發平靜地催促手下們將手中的弓箭在最短的時間內都投送到戰場之中。


    如果在收取白水城之後無數謀劃卻換不來什麽戰果,伊澤才需要驚訝一下。【ㄨ】


    如果將釘子打造成四麵的形狀,就會成為克製騎兵的鐵蒺藜,尤其在這種狹小的環境中,更是將它的威力數倍地發揮了出來。


    四麵皆為利刺的鐵蒺藜,不需要如何布置,隻需要隨意地播撒在地麵上,就是一道能讓人絕望的陷阱。


    “如果你的兩邊有兩個敵人,一個強大一個弱小,你會選哪一個?”伊澤問著正一臉興奮地撫摸著自己巨大鐵刃的狄克,自從充當了伊澤的侍衛之後,這位壯漢就失去了生命中的很多樂趣,當然,絕對沒有半分不滿,因為伊澤讓他的部族都能吃得飽飽的。


    隻是太多閑暇讓他對每一件能夠揮灑汗水的事情都帶上了濃厚的興趣,尤其是在跨越無盡之洋之後。


    “自然是強的那個。”他的言語中帶著自豪。


    “你呢,巴瑞思。”伊澤搖搖頭,心中下定主意狄克這個憨貨這輩子也就是個親衛隊長的命。


    “我為您而戰,大人。”經受奴役之苦的巴瑞思想了想迴答道,額頭上那翠玉般的第三隻眼睜開,似乎隨時準備迎戰。


    “那就準備吧,我們前麵這位算是強的,而且,恰好與我為敵。”伊澤說著,抽出了劍,他肩膀上的傷口在神術的作用下,已然恢複了大半。


    不同的人麵對敵人的時候,應對是不同的。


    狄克會去用手中的巨刃追求


    ……


    痛苦是一種,十分古怪的東西。


    有時它會讓人變得比任何時候都強,有時也會讓人變得前所未有的脆弱,有時,它能讓人拚盡性命去反抗,有時,卻又會讓人失去所有的鬥誌。


    然而歸根結底,它的效果卻隻取決於,那承受痛苦的人,內心夠不夠強大。


    敏捷的身手保護住了穆雲寒,讓他從奔馬上飛落下來時隻是陷入了幾分狼狽之中,頭發散亂如瘋如狂,而麵對接踵而來的箭雨,他立刻全身蜷縮一個翻滾,數陣清脆的鳴響,這位驍勇的將領已然變作了一副刺蝟的模樣,堅固的鎧甲保護了他,卻也讓他心中的痛苦更勝了幾分。


    他手下的騎兵們沒有他一樣的寶馬,自然也無法配上更加堅固的鎧甲。


    這些衷心的手下,已經有不少和日夜相伴的戰馬一起躺倒在地麵上,真正做了一副刺蝟的模樣了。


    其中不乏一起跟隨他從部落裏從軍的夥伴。


    然後他聽見了身後的砍殺聲,不需要轉身,他就知道,那本遠遠落後於自己的另一方軍隊,已經趕上來了。


    穆雲寒一直以為戰爭是一件令人快樂而又榮耀的事情,而那些因為戰爭而傷感憔悴的人統統都是懦夫。


    現在他突然覺得,自己之前的想法似乎有點錯誤,一場失敗令他意識到了這些。


    但是他終究不是一個軟弱的人,燃燒的火焰和火焰般流淌的血液倒映在他的眼中,如同魔神的倒影。


    “隨我殺出重圍!”他大吼一聲,一手便牽住一匹倒斃的戰馬,全力揮舞之下,那戰馬橫掃著地麵而出,將地麵犁去一層,自然,也帶走了一片的鐵蒺藜。


    滿含著怒火,他攀上一匹主人被流矢射殺的戰馬,重新開始衝鋒了起來。


    無論有多少的陷阱,他相信,至少,眼前的敵人是可以戰勝的,而身後的敵人,也殺不死他。


    他能贏。


    ……


    “果然,一開始直接選擇了看上去就比較弱小的我,遭遇陷阱之後,又開始對周圍的黑暗忍不住起疑。”伊澤緊握著劍,看著正在不斷逼近的穆雲寒,卻並不感緊張。


    因為眼前的場景與自己的設計並沒有什麽區別。


    放火並不是澆上四麵隨意澆上火油就可以了,那樣屬於孩子的放火手段如果不將自己點燃都算是幸事,伊澤刻意將火場布置成了一個兩邊寬闊,兩頭薄弱的形狀,就是為了讓穆雲寒自己衝上來。


    當人麵對毫無頭緒的問題時,可能做出隨意的,不可判斷的選擇,但是麵對“兩個”選項時,他能夠做出的判斷卻變成了可判斷的。


    贏得一盤死局的最快捷的方法就是在一開場時掀了棋盤,用對手所不能預料,或者說預料到也無可奈何的變化去應對對方。


    然而他終究還是沒有選擇掀桌子,或者說,這個選項在他的腦海中,已經直接被忽略了。


    而另一邊的弗雷,也因為穆雲寒心中將領所謂的“理智”而被舍棄。


    伊澤覺得如果他衝過去,弗雷絕對會很大度地在他付出足夠的“功績”之後放他離開。


    而伊澤,卻並沒有任何,可以放棄的餘地,因為穆雲寒已經衝殺了過來,身上插著箭,身後燃著火。


    ……


    從鐵蒺藜的所在到伊澤的陣勢,隻有短短的一百二十步距離。


    這個距離,是弓箭的有效射程。


    也是生與死的界限。


    而現在穆雲寒的眼前,還有著另一層界限。


    數支長槍已經要抵住他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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