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蠻人並沒有死,因為伊澤在隨意地劃過野蠻人的喉嚨,留下一道淺淺的血痕後,便又迴到了劍鞘。


    劍法,從來都應該收放自如。


    野蠻人也並沒有半點喪氣的樣子,隻是摸了摸涼颼颼的脖子,便一臉憨笑地站了起來,“從今以後,我對你效忠。”


    伊澤覺得這個野蠻人一點也不笨,反而聰明的過分。因為他從一開始就知道他處於什麽位置,所謂的決鬥,也僅僅是出於一種展示的心理而已。


    地精也是這樣覺得,因為那個野蠻人將那柄價值三千金幣雙手斧緊緊地握在手中。但是他又確實配得上這把斧頭。


    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但也隻有將你的能力展示出來,才會有人願意接受,願意迴饋他。


    伊澤自然弄得這個道理,於是巴瑞思就成了伊澤的貼身侍衛,而那柄大斧也成了野蠻人的武器。


    沒錯,他的名字叫做巴瑞思,一個前世不知被命運的河沉沒到何處的小船。這世界上總會有許多人注定無法被後人知曉,有些人是因為無能,有些人是因為無命。


    命運有時候真的特別神奇,不然自己為什麽會來到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世界。


    伊澤在檢視著被采購來的武器時不僅如此想到。


    大批的武器被放置在一起,反射出的寒光,竟能讓人想起漫天的星星。


    星空為什麽總和命運聯係在一起呢?


    要加快腳步了,伊澤看著點點的寒光,感覺一種力量正在從身體的深處蔓延開來。


    “還有皮甲、盾牌和糧食。”伊澤繼續吩咐道,“還有馬匹和弓箭。”


    “我的大人,難道你要發動戰爭嗎?”地精嘴上這樣說著,腳步卻絲毫不見遲鈍,要知道,這可是一筆大買賣。


    至於戰爭……戰爭是另一項更賺錢的生意!隻要戰爭的車輪開始轉動,物資的消耗、錢幣的流通都會加快,而商人們也自然有更多的機會,去充實自己的口袋。


    還有什麽事情是比金幣源源不斷地流入另自己的口袋裏更能讓一個地精開心的嗎?


    摩爾·金幣還沒有找到那種事情,所以他賺起錢來萬分用心,人在做能讓自己開心的事的時候,往往都會萬分用心的。


    於是伊澤很快就見到了大批的皮甲、盾牌、糧食和弓箭。至於馬匹,會在一段時間後被送到懷恩領。


    而地精也開始在賬本上用心地計算起自己的利潤,當然,他沒有忘記把那四瓶龍血藥劑算進去,那才是大頭。


    貨物會在之後的一個月之內被陸陸續續地運送到懷恩領,不必擔心沒有沒有可供車輛通行的道路,走的人多了,自然會有一條道路被開辟出來。


    這麽大的物資移動,自然瞞不過一些有心人的眼睛。


    甚至他的身份,此時在地下黑市中也算得上是一個公開的秘密。


    即使是帶上了麵具,又能隱藏得了多少秘密呢,臉上麵具,與其說是蒙蔽別人,不如說是安慰自己更為妥當吧。


    在即將離開的時候,伊澤又一次見到了弗雷,並且被他親近地擁抱著。


    他的手輕柔得像是女人,他的擁抱就像是春風一樣恰到好處。


    伊澤的身子在片刻的緊繃之後,也用同樣的姿態去擁抱這位朋友。


    對,朋友。


    當伊澤活著又一次見到弗雷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是朋友了。


    至少,暫時是朋友,兩個之間並沒有什麽不可化解的仇恨的年輕人,他們做朋友的話一定比一個做敵人要愉快得多。


    如果連這一點氣量都沒有,是很難在貴族的圈子裏混下去的。


    “我原諒你在我的房子裏做過的事情。”弗雷麵具之下展露著真誠的微笑。


    “我並沒有做過什麽事情。”伊澤也微笑著迴應。


    “我也不知道那杯酒裏到底有什麽東西。”弗雷將手輕輕鬆開,連帶著將戒指裏的毒針收迴。


    伊澤也笑著將短劍從弗雷的心口處挪開,“我們是朋友?”


    “朋友。”弗雷讓開了身子,“至少現在是。”


    “那麽以後呢?”


    “也許是,也許不是。”弗雷說著便離開了,如果他的臉上沒有麵具的話,一定會更加熱情一些,也許還會為伊澤親手斟一杯酒,祝他一路順風。


    也許還會在他的雙頰吻上兩下?


    一想到這裏,伊澤便慶幸起弗雷還戴著麵具了,一旦對方摘下麵具,自己絕對不是他的對手。


    而站在一旁的摩爾·金幣的身體已經開始發抖了,不過在片刻之後又被他壓製了下去,至少在伊澤還能為他提供生意的時候,他是絕對不會因為對方的手腕圓滑了那麽一些就離開的,金幣就是地精的命,或者說,勝過他們的生命。為了得到更多的金幣,再大的風險都是值得的。


    阿布羅施特則輕輕地“哼”一聲,然後便轉身向著自己的煉金小屋走去了,隻要將那扇門關上,外麵世界,就與他無關了。


    巴瑞思依舊扛著巨斧,雙眼中帶著疑惑,他也許可以感知到一些不好的氣息,但是更具體一些的東西對於他來說,確實強人所難,貴族之間的較量對他來說就像是一盤錯綜複雜的圍棋,即使是將一切都擺上明麵,都不一定能夠看明白。其實這樣的人,本應是最幸福的,因為他們知道的少,至少比他們能力所能負擔的要少,取得幸福自然也更加簡單。


    隻可惜,這並不是一個平和的世界。


    伊澤一步一步邁進了棺材,在旁邊,有一口更大的棺材——臨時趕製出來,顯得有些粗糙——因為巴瑞思死活也不肯放下他的斧頭,所以整個黑市不得不為他專門製造一口,好在,這裏並不缺少木匠和木材。


    當伊澤睜開眼時,所見的,便又是澄淨的天空和明亮的陽光了。


    從黑暗到光明的轉化似乎太過突兀,以至於他不得不眯上了眼睛,忍住幾乎要流下來的眼淚,然後才緩緩地恢複了視覺。


    巴瑞思怔怔地看著陽光,然後便拄著巨斧蹦到了地麵上,雙手拍打著胸脯發出鼓聲一樣的悶響,對著陽光發出陣陣的吼聲,一邊吼叫,眼淚從眼睛裏流了出來。


    也許每一個第一次從棺材裏爬出來,迴到陽光之下的人,都會有這種激動吧,隻是表達的方式會不同。


    伊澤不由得想到。


    然後便拽走了巴瑞思,畢竟,在墓地裏大吼大叫,似乎不是很禮貌的樣子。


    即使棺材裏裝的不一定是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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