謾罵一聲,楊鶴竟然是不顧自己的身份,親自出了轎子,走去前麵,一看究竟。


    “曹將軍,何事?”


    一到前麵,楊鶴明知故問,對曹文昭問道。


    曹文昭見楊鶴親自前來,極是驚訝,當即單膝跪地,向楊鶴稟報道:


    “總督大人放心,不過是區區數百流民,待末將將之驅逐即可。”


    楊鶴停留,眯眼觀瞧了前麵數百流民百姓。


    見他們個個衣衫襤褸,骨瘦如柴。


    有幾個孩子甚至被抱在父母懷裏,像是睡著了,又像是奄奄一息,瀕臨死去。


    流民們自是不敢衝撞像曹文昭這樣的隊伍,便是借他們一千個的膽子,一萬個膽子,也是不敢。


    他們隻是一個個無比恭敬虔誠的跪在地上,不住的磕頭,流著眼淚,祈求給他們一點吃的。


    隻要能填肚子,給什麽都行。


    此地距離長安城已經不遠,而長安城是西安府的府城治所,而西安府又是陝西省的首府。


    特殊的地位使得這裏天然便是整個陝西最富裕,最安全的地方。


    但就是這樣的地方,卻是出現如此流民景象,由此可見如今陝西的情況有多麽的嚴峻。


    “哼。”


    楊鶴冷哼一聲,臉上神情不悅,對流民沒有絲毫的憐憫,說道:“此等刁民,目無王法,竟敢犯朝廷使官車架,如何可以輕饒?”


    楊鶴的話,頓時讓曹文昭呆愣,反應不過來。


    據曹文昭的了解,都說這楊鶴那可是個悲天憫人的好官。


    此次陝西災民四起,其他的部堂高官皆是主張發大軍直接剿殺,一了百了。


    而楊鶴則是主張以安撫為主,以圍剿給輔的策略,並且四處宣揚,希望讓其他高官也同意讚成自己的主張。


    這樣的官員,難道不應該是一個愛民如子,尊老舔幼的好官嗎?


    這樣的官員,他難道不應該就是在世包青天嗎?


    這樣的好官,怎麽會說出剛才那樣的話來?


    “那大人您的意思是?”


    曹文昭低頭,小心詢問楊鶴的想法,不知道他是何打算。


    楊鶴沒有直接迴答曹文昭的話,隻是將目光看向那些流民。


    越看,楊鶴卻是心裏不舒服,越看,楊鶴越是將此次自己來陝西受苦,這樣的怨恨都是怪到這些流民身上。


    楊鶴大聲對納西的流民說道:“爾等身為我大明子民,不思效忠皇上,效忠朝廷,卻是四處遊走,此,意欲何為?”


    流民們一個個痛哭流涕,哀聲說道:“大人,地裏種不出糧食,朝廷還要加我們的賦稅,我們實在是活不下去了啊;”


    “是啊是啊,大人,哪怕是有一條活路,我們也不會離開家鄉啊。”


    “大人行行好,給我們一口吃的吧,我們三天沒吃東西了。”


    “大人行行好,我孩子就要餓死了。”,,,


    流民們實在是餓的不行,要不然,誰也不敢有這麽大的膽子,來攔官員的車架。


    “放肆,愚蠢。”


    楊鶴聽了流民的苦難,非但沒有感到痛心和同情,反而是臉色越來越難看。


    楊鶴道:“爾等既為天子臣民,自當以為皇上分憂為己任,便是田地種不出糧食,活不下去,也理當老實本分呆在家中,靜靜等待死去。


    而現在你們在幹什麽?竟然敢聚在一起,你們想幹什麽?想聚眾造反不成?”


    古時候的人,別管是當官的也好,小老百姓也罷,那都是最害怕跟造反這樣的罪名沾上邊。


    一沾上,那不但自己要死,沾親帶故的九族也得死,一句話,那就是要死絕了。


    所以楊鶴這話說的那是極重,特別楊鶴又是一個官員,而且一看官就不小,


    他說這樣的話,落在這些流民耳朵裏,那無異於就是晴天霹靂一般。


    流民們個個嚇得那是直打抖,哪個還敢再在這裏多待,一個個的都是慌忙從地上起來,想著趕緊離開。


    但是很顯然,他們今天那是撞在槍口上了。


    楊鶴下了轎子,親自來給他們喊話,那無疑就是要拿他們撒氣的,哪裏那麽容易讓他們走?


    “哼,大膽刁民,無知狗輩,本官眼裏可容不得沙子。”


    狠狠罵了一聲,楊鶴看著這些流民,目光絲毫不見移動,嘴裏卻是對曹文昭命令道:“去,全部打殺。”


    “啊,全,,,全殺了?”


    曹文昭沒想道這楊鶴心腸這麽狠,一出手,就是要全部流民的性命,絲毫沒有半分猶豫。


    這還有一點官員的樣子嗎?這還有一點聖人子弟的樣子嗎?


    說句難聽的,便是土匪強盜,那也不會這樣幹啊。


    驚訝之下,曹文昭說道:“大人,不過是些無知百姓犯糊塗,他們現在既然離去,大人又何需和他們一般見識。”


    楊鶴聽了,臉色陰沉,轉過臉來,看著曹文昭,目光炯炯,犀利異常,冷冷說道:


    “怎麽,你覺得本官要打殺了他們,是在跟他們一般見識嗎?”


    曹文昭嚇了一跳,慌忙跪在地上,叩首請罪。


    大明王朝自土木堡之變後,便一直文貴武賤,到了現在,文官在武將麵前,天然就具備優越性。


    即便威武傑出如戚爺爺,那是多麽厲害的人物,可在京城領取官身告示之時,也是不免被品級遠低於自己的文官奚落刁難。


    受了氣,戚爺爺也是不能發作,甚至不敢發作。


    這,便是大明文貴武賤畸形發展的結果。


    現在楊鶴以堂堂三邊總督的官身,來質問曹文昭這樣的一個區區千戶武將。


    即便是以品級來算,曹文昭不過正五品武將,而楊鶴卻是正二品文官,他們之間的地位差距之大,可想而知。


    武將品級高的,尚且還要對品級低的文官百般客氣,百般忍讓,更何況是曹文昭和楊鶴這麽大的差距了。


    如此這般種種,曹文昭見到楊鶴不悅,質問自己,本能的恐懼,自是不稀奇。


    “哼。”


    楊鶴怒哼一聲,甩袖說道:“曹將軍,你隻需聽命行事,旁的,無需多問,爾需時刻謹記,不論何時,都莫要忘記自己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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