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


    杜若疾步匆匆的來到了西苑,剛巧撞見鄭氏送黃娘子離開,他暗鬆一口氣,心說總算趕上,沒耽誤鄭氏的事。


    “杜若,你可算來了!”


    鄭氏見到杜若後,喜上眉梢,往前迎了幾步。


    “這兩日事多,一時忘了小娘所托,實在抱歉!”


    杜若忙對鄭氏行禮賠罪,待鄭氏說無妨諒解後,他才抬起頭,見鄭氏賓客居然是黃娘子後,略驚訝了下,但馬上就規矩對黃娘子問候:“黃娘子,別來無恙?”


    “杜公子安好。我可等了你好久,私以為公子是瞧不上我出身樂籍,不屑來見呢。”


    她這句話說的卑微,但身上自信從容的氣質依舊不減,這句話其實是試探。


    “不敢不敢,黃娘子才藝無雙,在下打心眼裏欽佩。”


    杜若連忙擺擺手,前世就是搞音樂的,這輩子怎麽可能會不尊重音樂人呢?


    黃娘子嘴角揚起一抹微笑,她看出杜若不是客套,說的是真話,但既然不是輕視自己,那麽為什麽還把這事忘了不來呢?


    分明就是輕鬆鄭氏。


    在這個格外重禮數的時代,“放鴿子”可以引申出很多意味來。


    黃娘子心想,杜若這會對鄭氏畢恭畢敬,兩人看起來母慈子孝,八成是因為自己這個外人在場,演給自己看的。


    而自己離開後,這杜若對鄭氏,隻怕會換一副麵孔。


    想到這裏,她又同情的看了眼鄭氏。


    三人重新迴到客廳坐下,杜若便從袖口拿出一張紙,呈遞給鄭氏,道:“這是答應小娘的詞曲,都是新曲新詞。”


    鄭氏欣喜的接過詞曲,一旁黃娘子道:“杜公子果然高才,這麽快就寫成了新詞曲。”


    杜若訕笑了下,道:“知是小娘為黃娘子所求,所以選了首適合黃娘子唱的。”


    這邊鄭氏仔細看了看詞曲內容,她也是樂妓出身,看的時候腦子裏已經跟著歌詞哼了出來,所以隻是過一遍,她臉色就變了。


    “杜若,這詞曲……竟是你寫的?”鄭氏難以置信的看著杜若。


    杜若尚未迴答,一旁黃娘子好奇詞曲內容的同時,也在暗笑,心說這兩人果然是貌合神離,鄭氏竟然連杜若有音律才華都不知道。


    “是,小娘覺得不好嗎?”杜若問。


    鄭氏搖搖頭,歎道:“不是不好,而是太好了,竟讓我有點不舍的給姐姐了。”


    說著,她對黃娘子挑眉笑了笑。


    “我們可是有言在先。”黃娘子立刻緊張了,“你可不許耍賴,快給我看看。”


    說著,黃娘子起身去拿詞曲,鄭氏本隻是玩笑,自然遞給她。


    “《又見炊煙》?”


    黃娘子看到了歌名,杜若點頭笑了笑,沒解釋什麽。


    他腦海中歌實在浩如煙海,但不能隨便什麽後世流行歌都拿出來,考慮到黃娘子形象和聲音,杜若便選了鄧麗君的這首歌送她。


    這首歌不僅適合她唱,歌詞也是符合這個時代人的審美。


    “真好!”


    同樣的,黃娘子看了遍詞曲,也是露出驚喜的表情,讚歎不已。


    “如此,就謝杜公子賜歌了!”


    黃娘子對杜若福了福後,看著鄭氏,略有些得意的把歌收入囊中,她自信這首歌演奏出來後,必能在坊間廣為傳唱,她聲望自然又會提升一個台階。


    她剛才看到了鄭氏初見詞曲時的驚訝,以及言語中透露的並不知道杜若有此才華,所以猜到杜若以前從未給過她詞曲。


    ‘這小娘當的,在杜若心中連薛婉兒都不如,還說什麽在這裏過得好?’


    微微搖頭,黃娘子急著迴去練歌,便起身告退。


    鄭氏和杜若起身相送,黃娘子推辭,隻讓趙嬤嬤送而已。


    黃娘子雖走的急,但離開西苑後,心中突然好奇自己不在後,杜若和鄭氏真實關係會是什麽樣子的。


    ‘總不會直接撕破臉皮吧?’


    腦海中閃現出許多杜若各種欺淩羞辱鄭氏的場景,黃娘子突然有些不放心起來。


    ‘我這個傻妹妹!’


    她畢竟是和鄭氏從小一起長大的,又比她年長兩歲,小時候一直維護著她,雖然長大後她不懂事以至於姐妹生疏,但心底的那份感情還在。


    越想越放不下心,黃娘子不禁停下了腳步。


    “我突然想到還有件事要問你家二夫人。”


    黃娘子如此說,趙嬤嬤自然帶她返迴,而黃娘子心中也有了定計,她在川蜀文藝界地位崇高,無數達官貴人都是她擁躉,其中就有杜守義。


    以前,她每次來看望鄭氏,杜守義都會過來賴著好一會,臨走時也會百般挽留。


    所以後麵她再來,都刻意躲著杜守義。


    但和杜守義的交情還在,黃娘子心想,若是杜若對鄭氏欺淩的過分了,自己定要去杜守義麵前說說,要他收斂!


    可她迴到西苑,剛靠近客廳,便見到了客廳裏讓她瞠目結舌的一幕——


    黃娘子離開後,杜若又對鄭氏一番賠罪,由於牽扯出當鋪和高利貸的事,所以他也沒找到機會告訴杜守義是鄭氏幫忙破的案,心中愧疚。


    鄭氏當然不會怪杜若什麽,拿出點心招待他,對他很客氣。


    杜若則又從袖口裏拿出幾張紙,放到鄭氏桌上:“小娘,我知道你喜歡唱歌,平時在西苑老唱些舊詞曲,難免生膩,所以給你準備了一些我新寫的歌,你無聊時隨便唱唱,權當解悶。”


    杜若來之前,就拿了不止一張詞曲來,為的就是給鄭氏賠禮道歉。


    鄭氏確實喜歡唱歌,嫁到杜家這些年,每天還堅持早上吊嗓子唱曲,這也是杜若母親柳氏之前不願意讓杜芷兒在鄭氏身邊的原因之一。


    她被圈養在這深宅大院中無聊,唱歌是唯一的愛好,這會的人覺得這是低賤的愛好,可杜若卻覺得是陶冶情操的高雅愛好。


    既然她喜歡唱,杜若也樂得送她幾首,也都是鄧麗君的,《在水一方》、《月亮代表我的心》、《我隻在乎你》這幾首,杜若來時從書桌前胡亂抓的,也沒多想。


    “送……送給我的?都……都是你寫的?”


    鄭氏捧著這些詞曲,一時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外麵,黃娘子更是瞪大了眼睛,她沒想到杜若和鄭氏關係真的這麽融洽,更沒想到杜若居然一出手又送給鄭氏好幾首歌!


    ‘這首送給外人的《又見炊煙》都這麽好了,那幾首定然是極品!’


    黃娘子心頭巨震,但看了看身邊趙嬤嬤,她搖頭笑笑,道:“還是下次來再問吧。”


    說完,轉身離開。


    “小娘,沒什麽事我就告辭了。”


    雖然是大白天,但杜若也不能在鄭氏這裏久留,送了詞曲後,便作揖告退,至於鄭氏會把這些歌自己唱,或者分享給黃娘子,他就不管了。


    杜若離開了,愣神的鄭氏攥著歌詞,依依走到客廳門口,遙望著杜若離開的方向,心中有些悵然。


    再低頭看著手裏的那些歌詞,她成熟的臉龐突然久違的紅了一紅。


    “你問我愛你有多深……月亮代表我的心。”——《月亮代表我的心》;


    “我願逆流而上,依偎在她身旁。”——《在水一方》;


    “任時光匆匆飛逝,我隻在乎你。”——《我隻在乎你》;


    看到這些讓人臉紅心跳的歌詞,鄭氏不禁跺了跺腳,臉雖還紅著,可眉頭卻皺了起來:“這小子,給我這些歌詞作甚!莫不是……”


    鄭氏不敢再往下想了,她下意識把歌詞疊好藏在衽裏,心中暗暗發誓,死也不能說這些詞曲是杜若給的。


    ————


    杜若剛迴到自己東院沒多久,他母親柳氏便來了。


    柳氏並不像一般豪門貴婦人那樣穿著華貴,盤山髻戴金釵流蘇步搖,派頭十足——而是穿著簡單的褙子,外披對襟長袍,頭發隻是高高盤起,用銀釵綰著。


    看著樸實無華,單論穿著,還不如鄭氏雍容華貴。


    但她那張略經風霜的臉上,卻透著一股豪傑的英氣,直眉鳳眼,隻是半閉著眼睛看人,就會讓人覺得在她麵前矮了一頭。


    汴京柳家是河東望族,魏晉時就開始興盛,代代有人做官,一直顯赫了數百年,當朝太祖皇帝還曾做過柳家下屬,所以皇室貴胄在柳家麵前都不敢誇家世。


    柳家本朝也是代代出人傑,杜若曾外祖父、曾曾外祖父都是中進士的文官,到了外祖父這一代,正逢宋夏戰爭爆發,柳家才投筆從戎,成為將門。


    但不論是做文官,還是做武將,柳家人都是出了名的直來直往,家族基因裏的暴躁、狂悖從未稀釋半分。


    這種基因來自於杜若的曾外祖父柳開,此人人生履曆極其彪悍,現在是大宋朝傳說裏的人物,家喻戶曉,街邊說書唱戲裏有各種對他事跡的各種演繹。


    杜若母親柳氏從小就深得她爺爺柳開喜愛,一直親自教導她直至逝世,所以柳氏身上那股“提刀書生”的氣質很重,此時到了杜若這裏,盡管隻是帶著一名嬤嬤,兩名丫鬟而已,卻讓杜若感覺她好像帶著千軍萬馬來一樣。


    ‘母強子弱啊!’


    杜若去拜見柳氏,心中卻在感慨,正因為柳氏如此強勢,才會讓原杜若懦弱單純,沒有什麽心機吧。


    “若兒,你剛從鄭氏那裏迴來?”柳氏坐下,問。


    “是。”


    杜若站在柳氏身邊,答應著。


    柳氏不讓他坐,他也不能坐。


    柳氏並沒有讓他坐下,而是問:“那黃娘子來了?”


    “是。”


    “她來幹什麽?”


    杜若抬起頭,看著柳氏,反問道:“母親討厭黃娘子嗎?”


    柳氏一怔,語氣緩和了許多,道:“我以前與你父親看過黃娘子演奏,對她才藝很是欽佩,也知她素來自重,對她自然是不討厭的。隻是她畢竟和鄭氏交好,那鄭氏……”


    聽柳氏要挑鄭氏的不是,杜若立刻頭大,他可不想牽扯到宅內這些瑣事裏去,便搶斷柳氏的話:


    “我知道母親是看不慣小娘身為杜家如夫人還整日唱曲,但這又不是什麽壞事,母親向來不喜歡那些繁文縟節,怎麽也學那些迂腐老學究貶低唱曲呢,在自家唱唱有什麽嘛!”


    一邊勸著,杜若順便一屁股坐了下去,完全不給柳氏反駁的機會,他又看向柳氏身邊一名膚白貌美,個頭高挑的侍女,道:“好久沒吃到雪兒姐姐的做的菜了,饞死了!姐姐,我最近在書上學到了一種用油炒菜的烹飪法子,咱們去廚房我教你,你做菜給我吃唄?”


    柳氏身邊的這個侍女名叫柳雪,家裏是柳氏一族旁支,因為年幼父母雙亡,十二歲送到柳氏身邊當侍女,比杜若大三歲,柳氏很疼愛她,這些年杜若也一直拿她當親姐姐。


    柳雪善廚藝,杜若這會教她學炒菜,一來是搪塞柳氏,二來也是早有此意,整天吃燒烤也不是長久之計。


    宋朝這會中國鐵鍋才開始普及,但植物油炒菜還沒普及,人們最多隻知道用油炸吃食,而且是芝麻油。


    豆油一般用來點燈。


    杜若想過在大宋推廣豆油炒菜,但一切等酒樓搞定再說,現在他教柳雪,隻是為了滿足自己口腹之欲。


    柳雪笑著跟杜若去了廚房,柳氏隻得瞪了杜若一眼,可當香噴噴的炒菜端上來後,她一肚子的話都忘了。


    最後心滿意足的被杜若哄了迴去,到了東苑後,她才突然想到自己本想是去教訓杜若的,卻被杜若哄得團團轉,還誇了他不少次。


    自己這兒子,有能耐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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