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等等再說。”


    暮洛攔住了那作勢欲走的夜令君,他似看出了華服老者的所作所為,這是一位陰冷的毒士,手段狠辣,卻也眼光不凡,一眼便看出了那墓碑之上的花朵有所異樣。


    “如果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那麽這一群村民也就因我而死。”


    暮洛淡淡開口,語氣之中頗有幾分深意。


    “不錯。”


    夜令君微微點頭,言語之中倒是露出幾分笑意“所以你準備怎麽去做呢,出手還是沉默,麵對這個世界最深不可測的權謀之術。”


    身為古代王者,夜令君自然見識過人間廟堂之上的權謀之術,隻是在昔日的樓蘭淨土之內,這種手段太過低劣,少有人會選擇以權謀算計他人,所以並未得到太多的施展。


    但是再這樣一個世界,暮洛卻深深感受到了這股力量的強大,猶如一柄直接捅入內心的刀子,深插髒腑之內,雖不見鮮血,卻讓人心如刀割。


    噗!


    鮮血橫飛,一位嬰孩的頭顱被那華服老者捏碎,他露出一絲詭異的目光,悠然從四周之人的麵龐之上掃過,雖隻是一道目光,卻仿佛能讓人肝膽欲裂,從這冰冷目光背後,仿佛能看見真正的屍山血海。


    “夠了!”


    就在這冰冷目光即將壓迫人心之時,那血刀黑衣人再一次出手,一股淡淡刀鋒之氣散開,已是與這位華服老者的氣息觸碰在一起,歸於虛無。


    “吳大學士,不知這群村民究竟哪裏得罪到了你,竟接二連三的痛下殺手,堂堂廟堂之上論道三山之上的大學士,難道也隻能欺負婦孺了麽?”


    黑衣人血刀橫立,眼中已有絲絲血光蔓延,這是一股內煉的殺意,森然可怕,暮洛即使遠隔數十米,也能感受到其中蘊藏著的恐怖力量。


    “不同於那個老者身上的力量,這已是另外一種氣息。”


    暮洛略微感知了一下,瞳孔之中泛起絲絲駭然,這血刀黑衣人雖氣勢上遜色於那位華服老者,可論及殺機氣度,卻是有所超越,尤其是那一雙冰冷卻不漠的瞳孔,更是有著人性的光輝。


    “強者有道,真是不錯,而且氣息上來判斷,也應是有了行者一級的本事。”


    暮洛微微點頭,這血刀男子雖殺意凜然,卻是個善良之輩,比比起那陰沉笑容的華服老者,顯然是不同一路之上的人物。


    “天秦的血刀從來隻對疆域之外的敵人揮灑,如今卻對老夫這樣一位雲遊山水之人舉起,墨衣閣看來需要好好整頓一下了。”


    華服老者微微搖頭,轉身離去。


    黑衣人倒是鬆了一口氣,這位三品大學士出了名的難纏狠毒,但學識非凡,所以才會被流放到這外化之地,這一次倒是罕見鬆了手,不曾將這一村之人屠殺殆盡。


    黑衣人收起血刀,跨上戰馬,眼中隱約泛起一絲無奈,大地之上鮮血橫流,已是化為一條小河,人血與牲畜之血混雜在一起,發出刺鼻而腐爛氣息,這位男子微微歎息,道“諸位迴家吧,這一次應是冤枉你們了,改日天秦會有使者前來,為你們開墾荒地,保你們十年之內衣食無憂。”


    黑衣人手持血刀,縱馬離去,他身後無數黑衣人皆緊隨其後,這一群戰馬奔騰,在大地之上揚起煙塵,隱約感受到身後傳來一陣陣目光,黑衣人渾身刺疼,眼中竟有滾燙熱淚落下。


    見到此情此景,暮洛眼中不覺露出一絲沉思。


    “這個世界的力量似乎有所不凡,雖然隻是一些凡人,可是也擁有巨大的潛力。”


    暮洛從沉思之中得到了些許感悟,他連連點頭,卻發覺一邊的夜令君已是沉寂良久,這位女子似乎有所難言,麵龐之上竟浮現出些許怪異。


    “怎麽了?”


    暮洛低語,卻發覺夜令君麵容之上的一絲複雜,她以異樣聲音在低語,朝著身邊這位弱小子民道“無論接下來發生什麽事情,你可能做到穩如高山而不動?”


    暮洛愕然,卻察覺到了夜令君話語之中的不安。


    “能又如何?不能又如何?”


    暮洛反問,夜令君悄然抬手,一圈湛藍漣漪將這兩道身影覆蓋,這水幕一般的屏障已是讓暮洛與外界徹底隔絕。


    夜令君罕見認真,眼中卻也有一絲微妙之色,仿佛在她眼中,暮洛接下來要麵對的是一場真正的考驗。


    “若是可以的話,我便與你一樣,站在這片村莊之內,見證一切的發生與落寞,若是不能,我會現在帶你離開,無論結果如何,至少離開這顆熒惑星辰。”


    夜令君喃喃低語,眼中已有堅決之色,雖不知這位古代王者究竟所言為何,卻已是讓暮洛心中有所準備,這位劍者凝望哭喊的村民,倒在血泊之內的老者與婦孺竟已經腐化,他們身軀之內的精華徹底化為虛無,這是一種無形的毀滅,從到靈魂,徹底化為虛無。


    “真正的死亡究竟為何,這個世界或許能夠找到一兩分其中的道理。”


    暮洛露出一絲茫然,他似乎聆聽到了那哀嚎之聲,這陣陣哭喊迴蕩於腦海之中,他仰望天穹,那原本湛藍的天空卻忽然浮現一團巨大的赤色火焰,從雲端墜落,猶如一顆流星般震撼了人世間。


    “這是……為何要如此趕盡殺絕!”


    暮洛露出茫然之色,而後眼中浮現一絲瘋狂,他欲衝出這湛藍屏障,卻最終怔怔站在原地。


    一切已經晚了,那團熾熱的火焰從雲端墜落,焚燒一切,甚至不曾領聆聽到一聲哀嚎,大火蔓延,熾熱的氣息溢出,竟讓夜令君的湛藍之水有所破碎跡象。


    “這是武學極致的力量,連我也無法理解,分明是凡胎,為何能展現出這種恐怖的手段。”


    夜令君連連搖頭,她並未將注意力放在那大火蔓延的村莊之內,神色之間卻也有了些許慍怒。


    這是一場無情的屠殺,並未一個活口生存,整個村莊已徹底成為了一處死地,從那劈啪作響的烈火之聲中,暮洛看見了無數星辰一般的光點在飄散,當這些光輝徹底黯淡的時候,便是這一群村民生命的終結。


    “至少讓我出去,為他們做一點事情。”


    暮洛喃喃低語,卻迴想起夜令君之前的言語,他雙眸充血,終究不曾踏出一步。


    山村之外,血刀橫飛。


    一位華服老者連連後退,眾多黑衣人擺出一方陣勢,將之圍困在其中,為首黑衣人血刀翻飛,已是殺機橫掃四方,朝著這位華服老者要害之處衝去。


    “肆意屠殺天秦子民,按律當斬,縱然三品大學士,學富五車,才高天下之人,但是非不分,殺人為樂,墨衣閣秉承天秦律法之誌,今日替人皇大人斬殺惡徒!”


    血刀黑衣人並無玩笑之意,隻是在他出手瞬間,那華服老者卻是已經將手指點向了那村莊深處,他在冷笑,語氣之中多有不屑。


    “血刀侍衛長可看清楚了,老夫正是要替天秦用絕後患,這才要將他們一並誅殺!終究隻是野蠻衛士出身的一群蠻人麽,難道看不出方才這一群亂臣賊子眼中已有殺機,這是天秦疆域之下從來不曾有過的目光!”


    華服老者聲若驚雷,竟讓四周黑衣人胸口發悶,這才是三品大學士真正厲害之處,口舌之言能傷人心神,更是能以微言大義一般的言辭震懾人心,即使在廟堂之上,血刀侍衛之流的武者,也終究是要比這一群身懷書文學問的墨者要弱勢不少。


    “若不是大學士你殘害村民,他們如何會生出殺心!歸根究底,你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


    “誰是罪魁禍首還不需要你們墨衣閣來下定論,若是不信老夫,隻需要三日,我定能要那在墓碑之前開花的高人主動現身!”


    那華服老者似乎也陷入癲狂之中,他預料之中的敵人並未出現,尤其是在如此狠毒的手段之下,竟是一絲愧疚之心的波動都不曾感受到,這絕對是一位狠人,這位三品大學士胸膛之內的心髒緩緩跳動,散發出一股異樣的氣息。


    “不可能會錯的,我的心髒乃是昔日讀書時說化的‘明察秋毫’之心,它正在指示我停留在此處,那個家夥一定還在這村莊之內!”


    華服老者無比篤定,似乎在他言辭之中,血刀侍衛長也察覺到了一絲認真,終究是三品大學士,身懷文心文骨,能夠看見很多這群武者看不見的力量。


    “果然是動用了‘明察秋毫’之心麽,也罷,終究是死了一群善人,我雖無文心卻在早年時修行出了‘懲惡揚善’之氣,誰是真正的惡,誰是真正的善,墨衣閣之人必定一清二楚。”


    為首的黑衣人收起血刀,他已經知曉這華服老者的所作所為,的確是天秦之內的大學士,忠心不可質疑,但是同樣的,這位黑衣人語氣深邃,似將那‘善’‘惡’二字咬的尤為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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