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田俯瞰蒼茫大地,那平靜的臉龐上少有情緒波動,城主習以為常,兀自撫摸那腰間無名長劍,看來自己不在時,這兩人之間也沒少折騰,暮洛抿嘴偷笑,悄然退到一邊。


    這雲中劍宗終究不是他一個十九劍子說的算,未來大戰注定有眾多高手大放異彩,他絕對不會是最璀璨的星辰,卻也不會被他人淹沒光芒。


    對暮洛的小舉動兩人看在眼中,倒是齊齊選擇了無視,興許再過一段時間,這位小十九便有了與兩人一起坐而論道的資格,可要說現在,那還真不是差了一點半點。


    城主沉吟,暮洛終究是劍城的,萬一死在了某處戰場,那還真的算是得不償失,他與飛田一樣俯瞰人間,低聲道:“因你一人掀起了這番腥風血雨,可有半分愧疚。”


    “與我無關,何必愧疚?”


    飛田語氣頗為不屑,他略微急躁的開口,倒是讓城主詫異很多。


    “原以為你是個無情無義的大妖魔,不曾想還有點良心。”


    不等飛田再說什麽,城主便微微一笑,道:“你若是站在這裏一聲不吭,那才是真的可怕了,辯解終究是心中有愧,妖魔好,比一些冥頑不靈的修士可愛許多。”


    “說我妖魔,城主手中劍所殺的人,應是比我隻多不少。”


    飛田淡淡微笑,好似一種無形的反擊。


    “冥頑不靈的修士縱然與我同族,也討厭得很,若是有你的半分可愛,我也拔不出劍。”


    兩人一唱一和,讓暮洛雲裏霧裏,原本以為自己修行足夠了,麵對劍城十八劍子任何一位也都有幾分勝算,可暮洛再看這兩人,卻發現依舊未勾到修行的門檻。


    城主撇過一眼暮洛,笑道:“我在誇飛田閣下。”


    飛田臉色鬆動,有了些許不自然。


    這城主是他這一世見過最奇葩的修士,也是最強大的幾人之一,飛田眉頭擰巴了幾下,才以含混不清的語調道:“分明不是什麽好東西,卻總覺得你是對的,若是早幾年遇到你,說不定都得被你說服進這劍宗了。”


    聽聞此言,城主一個勁兒傻笑。


    飛田神色尷尬,城主這才收斂表情,這位中年男子再看了一下混亂的大地,摸著腰間寶貝般的無名古劍,消失在了雲端深處,暮洛衝著他離去的方向失神,再度迴過神來,卻發現飛田也已經遠去。


    暮洛試著跟隨著妖魔的步伐,走至愈發偏僻的角落,陡然之間,暮洛身軀一顫,卻見一身土黃長袍的飛田盤坐雲端之上,那淡然的眸子竟是有了些許泛紅。


    妖魔俯瞰大地,幽幽歎息,兩滴淚珠滾落。


    “心境在古,身軀的意識卻在今日,年輕有年輕的好處,也有年輕的壞處。”


    飛田喃喃低語,暮洛掐著時機低聲笑道:“這樣才像人。”


    飛田身軀顫抖,不與這討厭的劍子多言,抬起一根手指指了指大地,以強忍顫抖的語調道:“滾下去。”


    暮洛知曉如今尚不是飛田這等人物出手的時刻,不覺強忍笑意,飄然藏如雲中深處。


    大戰開啟之前,這片修行大地已陷入混亂,暮洛身處雲中,偶爾見到一些殺紅眼的修士飛上青天,好似要闖入雲中劍宗,皆麵露不忍。


    這群修士毫無例外,皆被青天之上的無數劍氣所斬殺,身軀化為血肉,令人唏噓不已。


    如今這片青天早已被雲中劍宗所占據,眾多劍子的修行日常皆在雲中,這片雲端之上的天空,自然也被無數劍氣所覆蓋。


    血雨漫天,終於將一些心懷不軌的修士震懾住,他們忌憚的凝望天空,最終選擇迴到了地上的戰場。


    “未來的西方將不再貧瘠,從這個修行的端點開始,很多地方都會形成戰場,這就是小暮洛所說的西方亂武吧。”


    一道倩影飛出,小七維持人形,周身七彩神光閃爍,浮現道道光輪,這人間祥瑞似乎一直在她爺爺那修行,得到了諸多好處,暮洛第一眼看去,竟忍不住倒退幾步。


    “咳咳。”


    好在這是自家人,暮洛幹咳幾聲,笑容尷尬而不失禮貌。


    小七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微微點頭,繞著暮洛走過三圈,摸著並不存在的胡須,讚譽道:“不錯,方才與玄鬼宗的一場大戰我都看見了,還算有點本事。”


    小七笑容和藹,像是一位長輩,趁著占了幾分便宜,這靈獸又以少女語氣道:“下次不妨帶上我,大鬧一場。”


    “其實玄鬼宗內還是有好人的,比如那第六鬼仙,還送了我一把劍,雖然斷裂了,但他是個不錯的朋友。”


    暮洛話裏有話,小七不曾反應過來,一個勁兒的點頭,看見後者臉上的怪笑,才伸出長腿,作勢要一把把這家夥踹下去。


    這一腳未曾踢出,在虛空中頓住,兩人相顧無言,氣氛驟然溫和,在殺氣凜然的雲中劍宗之內,罕見有一股溫暖的氣息溢出。


    暮洛與小七漫步雲端,卻見蒼茫大地上有無數氣息散開,直衝雲霄。


    “一直在宗門內待著也不好玩,這一次戰場最大的勢力便是雲中劍宗與玄鬼宗,可在此之前,這片修行之地將會有他們自己的命運。”


    小七罕見的多言了幾句,七彩麋鹿本非人族,有著不同的力量,能看出一些應有的變數,可小七從來不曾透露分毫,這還是暮洛第一次從這麋鹿口中知曉一些東西。


    “什麽命運。”


    “看不真切,或許是鼎盛,也有可能敗落。”


    小七美眸泛起異樣的光輝,最終,這頭小鹿搖了搖頭,表情略微羞澀,似乎在愧疚。


    暮洛一陣傻笑,無聲間將這個問題淡去。


    “終究是要真正步入這片大地,我們才能看到一切。”


    暮洛若有所思,想起飛田出世後的一幕幕。


    “就像是巫人族一樣,就算有著強大的妖魔守護,可未來的路終究掌握在他們自己手中,命運也是如此,無論如何,我相信未來的一切都是好的。”


    似乎很少見到這樣正麵的暮洛,小七詫異,卻表現出了一隻小鹿少女該有的天真與懵懂,好似起了玩心,拉著暮洛的胳膊,麵帶羞紅的朝著大地衝去。


    “慢點,慢點。”


    暮洛一邊拉著小七的手,一邊緩慢的放下速度,如今這片修行大地不比往常,未曾真的落下,已是殺機從四麵八方湧動。


    “再慢點。”


    暮洛又是笑著開口,那劍鳴之聲卻從腰間傳來。


    春來化龍,斬斷虛空,鮮血從虛空之中湧出,趁著鮮紅之血未曾落到小七身上,他便悄然擋在了這小鹿麵前。


    “小暮洛,你紅了。”


    小七語氣依舊天真,眼角卻浮現冰冷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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