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黃之氣鋪天蓋地而來,迷亂人眼,暮落看不見眼前的事物,他以自身劍氣感知,卻感受到了這玄黃之氣內好似隱藏了萬千妖魔,每一道妖魔氣息都強大無比,與西方修行界格格不入,在這無數妖魔中,唯獨有一道氣息好似清風般純粹,自然隨和,不摻雜絲毫殺意。


    這道氣息處於萬千妖魔之中,存在久遠,一直不曾被妖魔之氣吞噬。


    陡然之間,這道氣息的主人好似從沉睡中醒來,暮落隻感受到一股強烈的劍意直衝雲霄,斬斷一切,一切都塵埃落地,無邊玄黃氣似遇到更強之氣,皆垂落至塵埃,暮落也感受到了一股極為強烈的衝擊,當他再度睜開雙眼時,已經迴到了青天之下。


    一身土黃色長袍的飛田袖手而立,氣息依舊深沉,唯獨那一雙滄桑眼眸好似有所轉變,凝視著城主的目光頗為微妙,看來之前那一戰有了結果,暮落注視城主,卻見這位中年男子麵無表情,卻是故作淡定的低語道:“唉,真是老了,一下子站了這麽久都沒反應過來,來來來,妖魔兄咱們不比體力了,我雲中劍宗尚且有藏書千萬卷,不如一起觀摩論道。”


    “甚好,甚好。”


    飛田一愣,旋即與城主勾肩搭背離去,兩大隱世高手級人物裝傻充愣起來也非同小可,將暗處一些劍子氣息全都忽悠了過去,諸多劍子見實在看不見兩人高招,紛紛散去氣息,留下暮落一人站在原地。


    此時此刻,這少年雙眸內似有璀璨精芒閃爍,飛田與城主之間的交手讓他看見了另外一個世界,思緒起伏之際,暮落隱有頓悟,竟就這樣站了一天一夜。


    一直到了天明時分,這少年依舊低頭沉思,好似在思索某些修行上的難題。


    那緊蹙的雙眉似在進行一場漫長的思索,一些劍子發覺了這小十九的怪異,正欲詢問,可暮落一言不發,陷入了漫長體悟中,諸多劍子氣息搖頭散去,對於這小十九的天賦,他們早有耳聞,可不曾想百聞不如一見,看見城主與那妖魔站著原地不動,竟然也能有所體悟。


    “十九劍子不知道能悟出個什麽東西來,我看城主根本沒有動手啊。”


    “我看也是,那妖魔貌似在故弄玄虛,不敢與城主真刀真槍大幹一場。”


    一些劍子在暗中低語,他們不再理會暮落。


    日升月落,時光流逝,暮落就這樣默默站著沉思了一天,當繁星滿天,天色步入深夜之時,這少年陡然緩緩閉起眼眸,周身劍氣流轉,化為一條條小龍,以暮落為基石,幾乎每一條小龍都在盤旋上升,好似要衝入雲霄之上。


    除卻暮落之外,再無第二人知曉雲霄之上究竟有什麽,時間似乎在這一刻變得緩慢了下來。


    無邊夜色,星辰漫天,暮落孤身站在雲中劍宗一處偏僻角落,被諸多祥雲覆蓋住了身軀,可這位少年的氣息卻漸漸變幻,愈發空靈微妙,他好似正在朝著另外一個世界前行。


    劍氣如龍,長約九丈,此龍欲衝破天穹,卻始終無法如願,這個深夜十分漫長,暮落周身白霧湧動,當第二天清晨時,這位少年終於緩緩睜開了雙眸。


    他那一身劍氣最終也沒能突破青天的束縛,重新迴到那片玄黃天地中去。


    想來之前他之所以能夠輕而易舉去往的玄黃天,真正的關鍵還是在於城主大人與飛田,兩大隱世高手刻意而為,才讓他看見了那天下大半修行者都難以觸摸到的極限。最終,暮落將四季歌收入劍鞘之內,散去了一身劍氣,唯獨那原本澄澈的眸子深處多了一絲深邃的光芒,他凝視著悠遠青天,心有壓抑與莫名悸動。


    “天下修行路千萬條,走到極致卻殊途同歸,十九劍子可感悟到了什麽。”


    一陣渾厚的嗓音從暮落身後傳來,原本厚重的積雲竟被一股氣息衝散,一位肥胖身影緩緩而來,李巍峨平淡無比,重逢這昔日與他結下了無數因果的少年,這看似高深莫測的頂尖劍子,卻怎麽也做不出高手氣度來。


    尤其見到暮落那熟悉的麵龐,李巍峨一陣壞笑,這胖劍子眨眼之間來到暮落麵前,將這十九劍子的一根小拇指抬起,卻見這根手指樸實無華,卻有一絲晶瑩玉潤般的色澤,顯然是一位修行有成者才能有的模樣,李巍峨越看越是玩味,一直發覺暮落那早已變成青黑色的臉蛋,這劍子才氣死人不償命的低聲問道:“可還疼。”


    昔日,暮落第一次見到垂死為死的李巍峨,便被這胖劍子狠狠的算計了一把,這小拇指深處還藏著鼎盛南朝的鎮國大印,每當想起這塊心頭肉,暮落內心便是一陣抽搐,劍城十八劍子沒一個好東西,尤其是這實力在劍子中屬於頂尖一流的胖子,更是壞的要死。


    “當初真是不該信你,你這個胖子壞得很。”


    暮落抽迴手指,淡淡開口,那神情卻有著一絲無奈,李巍峨也不知用了什麽手段,他幾次三番想要從這手指中將那南朝鎮國大印取出來,卻始終難以如願,甚至如今他的修為已是到了一個不錯的境界,可對手指內的那塊黑色大印,卻依舊無計可施。


    須知,當初的李巍峨也隻是一位行者罷了,以他當初的境界,當真能做到這一地步?


    暮落眼神複雜,卻見李巍峨似笑非笑,仿佛已看穿了諸多事情。


    “這南朝鎮國大印頗有靈性,當初被一位南朝侍衛斬斷了一臂,才勉強將它偷了出來,當然,若是這方大印不願意,就算身死南朝,也難以動彈它分毫。”


    “這是什麽意思?難道說它跟你出來的?”


    暮落一陣皺眉,從李巍峨的語氣聽來,這南朝鎮國大印貌似不是被他偷了出來,而是出於自願?


    異寶有靈,更別說古老廟堂供奉的鎮國大印,若是區區一位行者便能從高手如雲的廟堂之上偷出這等聖物,也確實有點不太合理,李巍峨點點頭,語氣怪異道:“也不算偷,當初我被斬斷一臂後,此寶直接跟在我的身後,硬是要跟著我一起出宮,連南朝三大護國公一起出手,都不曾攔下。”


    暮落目瞪口呆,卻見這位胖劍子甩手揮出一道劍氣,以祥雲為物,切出了四方凳椅,他與暮落相對而坐,繼續道:“將鎮國大印封入你的體內也並非我原本意願,當日見你之時,它硬是要過去,本劍子也隻是做了個順水推舟的人情罷了。”


    李巍峨一臉無辜,如今十九劍子修為有成,他終於開始解釋過去的事情,暮落與他聊了很久,臉上的表情一變再變,到了後來更是蒼白難看,這算怎麽迴事,當初他無非是想找到了使用秋殺劍的劍子罷了,卻平白無故攤上了這麽一個爛攤子。


    李巍峨的確沒說謊,這位頂尖劍子也不必對任何人說謊,此時的李巍峨氣息渾厚,正值巔峰狀態,甚至以他如今的修為,便能與飛田那等百年之前的大妖魔過招,也堪稱百裏劍子之下的第一人。


    他迴憶當初第一次見到暮落時的情景,不覺唏噓不已,可要說將這少年手指裏頭的那塊黑色大印取出來,確實萬萬沒有辦法,李巍峨也嚐試著以劍氣與這塊大印溝通,可劍氣落入暮落身軀之後卻像是石沉大海,與他徹底斷絕了聯係。


    “看來它還是更喜歡你一點。”


    李巍峨怪笑幾聲,遠處卻有幾道劍氣傳來,這幾道劍氣非比尋常,蘊含著暮落極為熟悉的氣息,這劍子嘴角微翹,周身氣息驟然釋放,與遠方劍氣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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