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清冷,暮落按壓內心的疑惑,朝著飛田離去的方向追去,連靜心禪院的兩位弟子都來到了內院,想來這一次真的不是小事。


    飛田是妖魔,並且不是一般的妖魔,八部浮屠塔很有可能知曉這妖魔的一些底細,才一直不曾出手,反倒是諸如玄鬼宗這般的宗門一而再,再而三的出動大人物,當真讓人懷疑。


    暮落很奇怪,他踏入一片深山,不覺震驚。


    從外界看去,此山鬱鬱蔥蔥,有無數參天古樹,拔地而起,好似能遮掩日月星辰,可他踏入其中,山林內早已破碎不堪,無數古木倒地,更有一些野獸的屍體,猶如被某種妖魔吸幹了鮮血,此時皮肉收縮,隻剩下一副骨架。


    暮落蹙眉,從這片深林中,他感受到了妖魔的氣息,飛田那隱晦的氣息藏匿其中,卻並非占據了多數,從那些死去的野獸身上,暮落感受到了玄鬼宗的道。


    玄鬼宗是一脈很詭異的宗門,在西方以名門正派自居,降妖除魔,卻又無惡不作,尤其是他們的術法,更是陰森可怕。


    暮落心中有所猜想,他繼續前行,竟從密林伸出找到了一些殘破的星辰碎片,這些碎片當真猶如天上的星辰,閃爍著耀眼光輝,璀璨奪目,此時卻落在地上,隱約失去了原本的色澤。


    “看來那星辰虛影失敗了。”


    暮落眉頭一鬆,雖說他知道飛田無敵,可真正得知那妖魔又贏得了一場勝利後,依舊寬心不少,在暮落眼中,這妖魔比起大部分修行者好相處多了,十分真實,喜怒哀樂皆能從氣息上判斷。


    人有笑麵虎,難分真正的人與獸,妖魔卻毫不掩蓋,它們本身便是猛獸。


    暮落踏出密林,隻見前方是一片空曠的原野,隨著步伐加快,他找到了越來越多的星辰碎片,那星辰虛化的男子真的輸了,身軀破碎,被飛田以妖魔大法擊殺,空氣中好似彌漫著之前那場大戰的氣息,暮落迴味良久,眼前好似浮現出了那一幕幕驚天手段,星辰落地,妖風四起,皆是修行界的大殺招。


    漸漸的,暮落開始嚐試模仿腦海中那些虛幻的場景,他嚐試勾動星辰之力,將這股力量轉化為一到虛幻人影來,他天賦的確高超,茫茫夜色下,這位少年周身有神光擴散,與天穹星辰締結神秘契機,無邊星光落下,隱約要幻化為人影,可最終暮落眉頭緊皺,悄然鬆開一口氣。


    那璀璨星光黯淡,原本快要成型的人影也發出一聲微弱歎息,不甘心的消失於原野,終究是境界不足,就算能領悟一兩分如此玄妙的手段,可要運用起來也難如登天。


    暮落不在此地逗留,他踏著星光遠去,一連三日,這少年步伐如飛,偶爾祭起四劍,以飛劍趕路,終於,他在第三天深夜重新追上來飛田,此時這妖魔步伐緩慢,好似閑庭信步般行走在八部浮屠塔之外,渾然無半點妖魔的自知之明。


    唯獨那土黃色的長袍上破了一個細微的缺口,這是一道微不可見的傷痕,暮落躲在遠處,心頭一驚,別人不知曉這土黃長袍究竟來曆為何,他卻清楚得很,就連那塊田地都能打破,這絕對不是一般的高手。


    那星辰虛影背後的人物絕對是西方的頂尖人物之一,堪比一整條修行路上的最強者,而且那一定是一條頂尖的修行路,絕非隻有行者境高手那麽簡單,就如飛田當日所說的那般,這定然是一位宗門之主。


    “一宗之主,處於修行宗門的頂端,亦人亦仙,半人半仙。”


    暮落喃喃低語,他不敢靠近飛田,害怕又一次被殃及池魚,而且這妖魔也不知多少歲了,還有那麽重的玩心,遇到對手自己不打,竟直接把他給抓著扔了過去,暮落迴想起來,又是好笑又是後怕,這迴事是遇到了靜心禪院的兩位,那下一次若是無人搭救呢?


    暮落留了個心思,他小心翼翼跟隨著飛田,四劍從東南北四個方位羅列,不斷轉動方位,行形成玄妙奇門劍陣,倒是讓遠方那妖魔微微一笑。


    雲中劍宗的四季歌與奇門陣法配合起來,威力倒是有了不俗的提升,勉強能算作一張不錯的底牌。


    飛田對這十九劍子的小心思了如指掌,淡淡一笑,並不過問。


    其實之前那般舉動,他隻需要做一次便夠了,隻要做一次,便足以看出這十九劍子的一切。


    所幸暮落很不錯,從來沒有讓這妖魔失望,尤其是在教化了巫人族之後,這年輕的少年已隱約有了一絲高人氣度,教化一族這等功德與因果,最是讓一些福源淺薄的人吃不消。


    可飛田掃過身後那一張謹慎膽小的年輕麵龐,卻是啞然失笑,看來這十九劍子不僅沒有感受到不適,反而是活蹦亂跳,愈發生龍活虎了。


    暮落感覺一陣冷風吃過自己,來的突兀,卻沒有多想,他看著遠方那漸漸模糊點背影,不覺加快了幾分速度,飛田前行,西方大地寂靜無聲,從夜市再到白晝,但凡是這妖魔出世的地方,皆沉寂安寧,別說修行者,就連活物都看不出一個。


    暮落心中震驚,這妖魔太過強大了,就算刻意壓製了自己的氣息,也足以讓任何修行者感受到恐懼,更何況,此時的飛田並沒有壓抑自己,而是選擇了釋放,那恐怖的威壓無邊無際,就連暮落都覺得唿吸急促,更別說其他生靈。


    這一路上,暮落感受到無數修行者在逃竄,他們選擇了退避,無人敢降妖除魔,縱然是一些強大的修行路,也在眨眼之間逃的一幹二淨,暮落眼睜睜看見一條修行路上空無數行者各施手段,慌忙逃竄之際,還有人碰撞到了一起,而後紛紛跌出一片塵埃。


    暮落搖頭,心中好笑,雖不知飛田為何出世,可他感受得到,這飛田並非真正想要出世斬殺生靈,而是一種宣告。


    自古以來,西方修行界都是妖魔的禁地,可在最近,這個禁地的規矩要被打破了。


    “咦,是這裏。”


    暮落跟著飛田走了好幾日,西方修行界遼闊無盡,看不到盡頭,連天邊都是一片燦燦的金黃,暮落隻覺得四周場景越來越熟悉,他迴憶起來,這是當初往生院所在的土地,這片土黃大地上原本有好多條修行路,皆強大無比,如今卻一一破滅,劍城化為了雲中劍宗,除此之外,皆是黃土。


    物是人非,一切都成為了往事,可此路的氣息依舊悲涼,充斥著一股滔天怨氣,暮落心有所感,他竟祭起春來劍,禦劍而行,越過了飛田。


    這妖魔一愣,饒有趣味的跟著暮落的步伐,來到了一處山洞前,暮落無聲無息退下,他重新迴到了飛田身後,維持著一個微妙的距離,他很想看看這妖魔的舉動,當初劍城那破後而立的一戰,可謂是驚天動地,一些宗門早已開始謀劃,而這一條修行路上的生靈,便是最悲哀的犧牲品之一。


    陰雨落地,冰冷徹骨,冷風唿嘯,好似從幽冥刮來,這一場春雨來的及時,洗滌人心,卻又好似能聽見雨點中傳來了這條修行路生前所有修行者的哭泣與哀嚎,飛田麵無表情,對妖魔而言,最不少見的就是死亡,可他的麵無表情卻是一種情緒的真正流露,這妖魔也在歎息,他修為之高,自然能看透很多事情。


    當初劍城的輝煌一戰,他一眼看去,盡皆明了。


    這妖魔溢出一種古怪的氣息,與他原本的力量不同,這是一種黑色道紋,一圈圈悄然擴散,最終覆蓋在這遮掩山洞內部的無數山石上。


    山洞內的血腥之象,飛田無需去看,他已做到了一位過路人該做的一切。


    “這裏頭的殘肢斷臂,人間屍骨,若是被妖魔看中,必定會生出諸多事端來。”


    妖魔手段不可測,見到飛田出手,在這山洞外的山石上留下一道道黑紋,他心頭一驚,此時飛田已遠去,這妖魔看出了一切,除了此路之外,還有一些修行路也遭遇了不測,他一一留下黑紋,最終平靜離開。


    暮落不知這是何意,他沉吟半晌,準備嚐試以四劍消磨那黑紋,這一刻,卻有一陣緩慢的腳步聲響起,從這死寂的修行路之外,一位老僧麵帶悲苦之色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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