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洛的舉動讓李嫣然一愣,旋即這女子也好似明白了什麽般,飛速衝出木屋,當聽見了那陰森的笑聲,李嫣然險些流下血淚。


    多少年前,這正是李家的覆滅之音!又一次重現,除了讓這女子憤怒與瘋狂外,更讓她陷入了一種無名的恐懼。


    “為什麽!為什麽!毀我氏族,對你有何好處!”


    李嫣然雙眸血紅,在恐懼與憤怒的壓迫下,她已不成人形,可這陰森笑聲愈發清晰,在這灰暗天空下,更顯出幾分恐怖。


    “將她帶迴去,我想獨自會會這是什麽妖道。”


    暮洛朝著李中緣說到,此時此刻,這位劍子已有了幾分火氣,對於修行者而言,何來恐懼一說,若是遇到了妖魔,直接打殺便是,李嫣然心結未解,根本沒有鬥誌。


    李中緣尚且冷靜。


    他深深凝視那塊據說是覆滅了整個李家的田地,將李嫣然背了迴去,江山代有人才出,如今的李中緣若是放在當初的李家,未必會弱於任何一位鬼才。


    “劍子兄小心,中緣自有奇門陣法助陣。”


    李中緣扛著一位女子,枯黃的瘦臉上浮現一絲蒼白,他的力氣可不大,但是本事應該不小。


    這位道人冷眼注視那塊天外飛田,一絲絲冰冷殺意從這男子眼角流出,他是李家後代第一人,對此田深仇大恨絕不比李嫣然小。


    若是暮洛點頭,他必定第一個施展全力,去毀滅此物。


    “你暫且不用動手,雲中劍宗之戰我欠你一個人情,今日算是還清吧。”


    暮洛抬手一揮,一陣大風唿嘯而起,將李中緣吹入木屋內,李中緣似笑非笑,順水推舟般將木門輕輕合上。


    “十九劍子小心。”


    一陣輕柔語調在黑夜中流轉,煤油燈熄滅,想來李中緣等人該入睡了。


    暮洛微微一笑,這奇門道人還真是有意思,比起鬥誌滿腔李嫣然,興許更厲害幾分,這位劍子念及雲中劍宗李中緣的相助,此時也是毫不留手,四季歌出鞘,四柄古劍猶如自然造化,分列出青赤黃霜四色,暮洛周身四大劍氣迴蕩,好似天塹加身,縱然萬般劫難,也難傷其分毫。


    他腳不沾地,以飛花禦空,繞著這怪田轉了一圈,能將一個奇門世家盡皆覆滅,並且吸幹一整條修行路的精氣,在修行者眼中,這早已不是飛田,而是劫難,是妖魔與恐怖。


    暮洛冷眼若電,一道劍氣彈出,沒入飛田深處,此劍氣鋒銳無比,將一塊田地斬出了一道深深的裂縫,好似能一直通入大地深處,可即使如此,四周氣氛依舊詭異萬分,有陰森笑聲從四野傳出,好似妖魔挑釁。


    暮洛依舊沉默,陡然間片片飛花落下,腳下田地在飛花切割中已是殘破不堪,千瘡百孔。


    一股無形的恐怖氣息散開,暮洛的舉動似乎觸怒了某種存在,此路氣氛驟然凝固,懸浮於天空的暮洛險些被一股壓力震落,可這壓力又驟然消失,好似與暮洛玩笑般,並不打算真的出手。


    暮洛再發殺機,周身四劍各有劍招打出,黑夜之中,劍氣激蕩,無數劍意交錯融匯,時而春花落地,時而飛雪滿天,更有一片落葉孕育一絲秋季殺機,讓人驚歎這萬物蕭瑟的季節。


    飛田一動不動,靜如死物。


    黑夜下,暮洛氣喘籲籲,四季歌的劍光隱約黯淡,為了與這塊飛田鬥法,他消耗太多氣力,可如今看了起來,效果似乎並不理想。


    沉默的田地,沉默的土壤,一陣風吹過,田地的傷痕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一股怒意從木屋內傳出,暮洛低聲一喝,道:“別出來!”


    這劍子將冬寂一揮,四方冰天雪地,木門之上凝結了一層厚厚的冰,除非是太陽將冰雪融化了,否則裏麵的人很難出來。


    聽到一陣輕微鼾聲響起,盡管明知是假,暮洛還是鬆了一口氣。


    這位劍子落地,站在田地之前,皺眉道:“前輩何必趕盡殺絕,李家已覆滅,若是此路再毀,必定絕後,常言道凡事留一線,不如前輩就此離去?”


    這是一個很奇怪的場景,一位少年衝著一塊田地說話,而且從少年眉宇神情上來看,他似乎還很緊張,這難道就是所謂的瘋子?


    暮洛第一次如此緊張,他掌心滿是汗水,甚至已經做好了逃走的打算。


    請神容易送神難,李家這等龐然大物都被覆滅了,他又算得上是一個什麽東西?可也許正是因為自己的渺小,才能提醒這高高在上的田地,應該走了。


    若是再不走,李嫣然等人就算拚個魚死網破,也得全力一戰,這可是滅族之恨,非是言語能夠消磨。


    若是有可能,暮洛希望將這一場不知與誰交戰的戰鬥推遲一段時間。


    也許他能夠破入百裏,也許李家能夠東山再起,還有可能借助其他修行之路的力量,將這田地徹底拔除也說不定。


    總而言之,時間就是一切。


    這位少年沉默的凝視腳下田地,鬆軟的土壤,略顯枯萎的小草,幾道不知是誰留下來的疤痕,這便是此田的一切。


    陰森笑聲漸漸消失,暮洛眼角精芒一閃,見到有機會,立刻微妙道:“前輩就此離去,過去的事自然既往不咎,李家舊族覆滅,無需擔憂,況且前輩身上也有傷痕,天大地大,高人數不勝數,何必看苦苦相逼。”


    暮洛眼尖,看見了田地的幾道傷痕,猶如被人犁過一樣,留下了永恆的印記,若是不曾猜錯,這田地也未必真的天下無敵。


    久遠的大戰在暮洛腦海中浮現,這是一種幻覺,可若是仔細揣摩,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這位少年雙眸微微閉起,整個人的氣息玄妙起來,他喃喃低語,似重見了百年之前那鼎盛的奇門李家。


    “前輩覆滅李家也並非是輕而易舉,李家有高人,盡管家主不在,但是卻有能驅動百裏大陣的長老。”


    “也許還有李家的朋友前來相助。”


    “此地是西方,前輩算是妖魔。”


    “應該還有八部浮屠塔的高僧來降妖除魔。”


    “前輩,過去的事情早已過去,此路再無食物,就此遠去,我也不必請任何高人出手鬥法,你意下如何?”


    十九劍子喃喃低語,好似觸碰到了某些不可想象的事情,這條修行路的大地竟然在緩緩顫抖,在暮洛驚異且緊張的目光下,眼前的田地好似要拔地而起,就此飛去。


    這是讓暮洛永生難忘的一幕場景,區區一塊田地,竟然好似有了生命一般從土地上微微抬起,猶如一隻大手掌般按在地上,仿佛正要爬起。


    這是一個關鍵的時刻,李家覆滅的罪魁禍首正在嚐試離去,這是一個不可想象的存在,暮洛甚至不能確定它究竟是修行者還是妖魔,亦或是十萬九千裏修行路上一些奇奇怪怪的生靈。


    但他要做的隻是幫助李中緣救下此路而已,不動刀兵自然最妙。


    千鈞一發之際,天上星辰黯淡,好似命中注定一些該發生的事情一定會發生。


    木屋內的煤油燈點燃,一陣鼾聲消失了。


    這條修行路隆隆作響,原本嚐試要離開的田地驟然下沉,陰森笑聲再現,隻是幽幽道:“還有最後一個,都得死,斬草除根。”


    這一瞬間,暮洛四劍出鞘,斬斷了一隻從田地中伸出的蒼白手臂。


    田地下有人。


    不是有人,也許是妖魔鬼怪中的一類,暮洛低聲道:“李家後人聽著,到這一步,你們唯有與它死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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