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器開窯的那一天,大家也都在等著將要分到手的陶器,這些陶器還是自己的部落裏燒的,不由得更加期待。我一邊看著大家一張張期待地臉,一邊微笑著指揮雄性開窯。第一個摸到一個光溜溜的器具表麵的時候,我的手居然有些抖!番外:羅雷(一)阿麽說,羅烈要結親了的時候,我隻是點了點頭。我知道阿麽的意思,他是提醒我,也要去找個伴兒了。我也知道以我的年紀,再不找一個,確實就已經成了族裏的麻煩了。就算我再能幹,我能一輩子保證不出問題?我已經有小半個臉在狩獵中被毀了,雌性因此都很怕我,族人大概也不再支持我做族長,至少那些看到我的傷疤就嚇得扭頭的雌性是不會。如果我以後再受個傷什麽的,我以後要怎麽辦呢?如果我連孩子都沒有,這個部落是不是就不會再有獅鷲了呢?可是,我能從這些看到我的傷疤就扭頭的雌性中,找到誰來做我的伴侶呢?羅烈的伴侶是小時候救了他的洛林阿爸的孩子,一個看起來瘦瘦小小,膽子也和他人一樣小的雌性阿諾。洛林阿爸從噬齒犀的牙齒下救了羅烈之後不久就過世了,他一直和他阿麽靠著族裏不多的供給艱難地生活著。族裏吃飯的人比打獵的少不了多少,所以每一家的供給都不是很多,也僅僅夠吃飽。不過,阿爸在以前就說過,我們就算是從牙縫裏擠出來,也要報答洛林阿爸的恩情。所以,我們家也一直給他們家一些吃的。過去我曾經許多次給他和他阿麽送吃的,所以大概還記得這是個怎樣的孩子。也記得他第一次看到我的傷疤的時候,尖叫著跑開還差點跌一跤的樣子,也記得他偷偷看羅烈卻怕被羅烈發現的樣子。隻是,我沒有想到阿爸和大祭司會商量著撮合羅烈和阿諾的朋友阿星。我也知道,比起總是畏畏縮縮、幾乎不怎麽跟人說話、膽小怯懦的阿諾,活潑大方的阿星確實更有希望承擔一個未來族長的伴侶的責任,但是說實話,我不讚成這樣的做法。如果大家都看得到阿諾偷偷看羅烈的樣子,就不應該有這樣有這樣的想法。特別是現在,阿諾的阿麽也過世了,他一個人守著他阿爸和阿麽留下來的帳篷過了幾年,獨自生活著,就等著和羅烈結親,這種時候,這樣做,會讓這孩子多難過?可是我不能說什麽,畢竟,這是羅烈和阿諾自己的事,也是為了族裏的事。按照大祭司的話,這是天神的決定。雖然我不知道天神為什麽還會管這樣的事,不過,我還是暗暗地希望羅烈不要這麽做。看著阿諾悄悄地看著羅烈和阿星在一起的樣子,我有些心酸,這個傻孩子,他以為他看著就能怎麽樣嗎?他以為他看著,羅烈就會迴頭嗎?為什麽不勇敢一點呢?為什麽,不走上去呢?隻是,我什麽也不能說,隻能靜悄悄地走開。也許是同情,或者是心裏的愧疚,我也趁幫阿爸給阿諾送食物的時候,偷偷在裏麵加了一些我自己的食物,雖然不多,也算是我對他的一點心意,多吃一些,也更有力氣,吃飽了也更能好好想事情,變得更能堅強一些。看著他在小溪邊艱難地擦拭著他阿爸留給他和他阿麽的那個非常珍貴的陶罐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幫他提了一把。他紅腫著眼睛看我,忽然就輕微地笑了一下:“謝謝你,還有你每天多給我吃的肉,也謝謝你。你一定會有一個好伴侶的。”到後來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和我說這句話,因為他跳河了。在我們都沒注意的時候,他跑出了部落,自己走進了河裏。被救起來的時候,大祭司搖了搖頭。讓我有些不敢置信,那一張獸皮上躺著的原來是個鮮活的生命啊,是個會和我說謝謝的人!可是現在……羅烈站在一邊,低著頭,阿爸給了羅烈一拳頭,讓人把他關進禁閉洞裏去。我才知道,原來阿星有孩子了,羅烈把這件事情告訴了阿諾,要阿諾同意退婚。要不是他被關進了禁閉洞,我也想揍他一頓,長這麽大個子,就這種做事的風格!可是看著獸皮上幾乎已經沒了氣息的阿諾,我又覺得可憐,他們都還小,為什麽要這樣地自找罪受呢?根據族規,如果阿諾不原諒羅烈,他這輩子都別想從禁閉洞出來,而有孩子的阿星,要怎麽過?他們做事,幾乎都不經過思考嗎?這件事要怎麽辦才好?難道要改族規?可是很神奇的是,在我們大家都很無奈的時候,我又聽到了一個消息——阿諾有氣息了!雖然跟我沒什麽直接的關係,不知道為什麽,我也覺得自己鬆了一口氣。接著就是阿麽的主意,阿麽說,羅烈和阿星的事情是已經不能後悔了,但是對阿諾,我們也要負責,我也找不到伴侶,如果阿諾同意,不如,我就和阿諾結親算了。雖然知道阿諾是怎麽樣的性格,也不知道他會不會答應,說實話,阿諾也算不上一個很好的伴侶,但是我還是答應了,隻要阿諾同意,我就去做準備。在我看來,阿諾是不會同意的,因為我知道,他喜歡羅烈,是真的喜歡著,那種癡迷的眼神,為了他哭泣的悲傷,為了他走進河裏的勇氣,應該是喜歡著。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也不知道他究竟喜歡羅烈哪裏,但是那樣的神情應該不會錯。同樣我也記得他第一次看見我的臉逃跑,最後一次虛弱地跟我道謝,並且篤定地說我會有一個好伴侶的情景,不知道為什麽,我就覺得,如果要照顧他一輩子,他願意給我生個孩子,我也認了。隻是我沒想到,答應和我結親的阿諾已經不再是以前的那個阿諾。雖然也收下我送給他的肉,也不怎麽出門,不過我也注意到,他似乎在家弄了一堆木頭,拿著洛林阿爸留下來那套工具,在做著什麽。而且有幾次我路過,看到他從帳篷裏出來,也不再那麽害怕,反而更多的是一種探究。聽阿麽念叨說,他還自己試圖去陶一個蜂窩!我想,也許阿諾真的是想開了,心裏也有些高興。不過我卻沒想到,這孩子居然又以背鹽的名義跑出去了!我有些擔心,可是,我不能表現出什麽。我不想讓人說我和阿諾已經有什麽,這對他為此跳河的事情並不是好事,我對他更多的是同情和憐惜,並沒有其他的感情,至於他對我,更多的估計是感激,也許那感激還沒有多少,我不能讓別人說什麽。但是我還是有些擔心,這孩子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居然到我們打獵的隊伍都迴來了,他都還沒有迴來!分食物的時候,阿諾終於迴來了!帶著豐盛的獵物——七八斤的鹽,一個獸皮袋裏裝著的一種我們見過的根塊,另一個獸皮袋裏我們不認識的一種植物,綁在一起的三隻野雞和一隻野兔,還有他手裏牽著的兩隻小野豬!族裏的雌性當然也有出去過的,不過他們的路線是我們已經砍好了的、通往鹽洞的路,還有通往後山過冬的山洞。雌性也有收獲,不過都是野菜和野果,想要抓到天空中飛翔的野雞,地上跑著的兔子和跑起來很嚇人的野豬,對雌性來說太難了。別說雌性,就連雄性,也不容易。雖然對於雄性來說,抓不到野雞和野兔是因為它們太小太靈便,不容易抓到手,而不好抓野豬則是因為在山林裏,不獸化的話,一個人對付一頭野豬也很不容易。雖然阿諾抓到的是沒斷奶的小野豬,而且他說自己是運氣,實際上我不覺得有誰有這種運氣,輕易能抓到兩隻小野豬,而且,他還是個雌性,一個瘦瘦小小的雌性。族人都很驚訝。我也一樣。經過一番斟酌,最後族長決定把他的獵物都給他,不過,少給他一半的肉,雖然從族規上來說,雌性的所有收獲都歸自己,但是他的收獲太驚人了,幾乎可以比得上一個雄性的收獲了。所以這個決定大家也能接受,畢竟,自己能多吃一點,誰不樂意呢?何況,他的收獲其實比誰都多。隻是,大家從來沒想到一個雌性有這樣的收獲,所以沒想過要讓雌性也做這個而已。看著他拎著那些東西,跌跌撞撞往前走的樣子,幾乎是下意識地,我就上前拿過了他手裏的東西。他迴頭看我的時候,眼睛在夕陽的光輝下閃爍著有些像是他阿爸獸化之後的那種金色的光輝,真的非常漂亮。而且他也不再害怕我,反而一點也不客氣地把手裏的東西都遞給我,自己拎著那幾隻野雞和野兔,大大方方地讓我送他迴去。族人看我要送他迴去,當然是要笑的。隻是,他那樣自然的態度,反而讓別人做不出什麽惡意的態度。再說他很快就是我的伴侶了,實際上想起來也沒什麽。大家反倒隻是說一些玩笑的話就是。他說要養野豬的時候,我已經非常驚訝了,我還記得以前族裏一頭小野豬亂跑,他嚇得躲在帳篷裏不敢出來的情景,而現在他居然說要養野豬!還那樣堅定地說一定能養好。隻是看著他堅定的神情,我也不好多說什麽,隻是打算先幫他弄幾個結實的木樁,好把小野豬拴起來。然後,我又聽到了阿諾更讓我驚奇的注意,他說,不如弄幾個木樁圍著一棵樹,把小野豬拴在上麵,讓他無論如何也跑不了。他說和我一起吃飯的時候,我已經不是驚訝可以形容了,心裏簡直是洶湧澎湃了!那個膽小畏縮看見我就跑的阿諾,居然會叫我一起吃飯!可是實際上,他做的飯很好吃。雖然他用燧石生火笨手笨腳,但是他用那種他叫做生薑的東西煮出來的野雞湯清香可口,沒有腥氣,也不油膩;他用蜂蜜烤得肉又香又甜,吃起來也很嫩,他烤的那隻兔子也剛好到火候,吃起來肉質鮮嫩,也很美味。他還給我吃了他帶迴來的那種植物根塊,在火裏麵烤過之後,這種他叫做紅薯的植物吃去來甜甜軟軟,有一種非常奇異的美味,就連做了幾十年食物的阿麽都讚不絕口。對了,他還請了阿麽吃飯,以前他跟誰都沒有什麽招唿,這一次,他看到阿麽來叫我迴去吃飯,還熱情地請阿麽也坐下來一起吃了飯。聽著阿麽跟他囉囉嗦嗦地說一些過去的事,我也不說什麽,可以讓阿諾聽得,我就讓他說,有些不需要提的事情,我就瞪瞪阿麽,讓他不要繼續說下去。一吃就不小心吃的很飽,真的很飽,比我以前任何時候都吃的飽,以至於我後來不得不去巡邏一圈消消食。吃了一隻烤兔子,幾斤烤肉還有紅薯和野雞湯,怎麽能不飽?吃的我真的非常滿足,好像記憶中吃的這麽飽還是羅烈沒有出生的小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