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暮月咬牙，不語。 “你妒忌？”蕭傾塵不依不饒。 “你放屁！”女子恨聲低吼道。 “唉。女人不能隨便說髒話的，有損形象。” 蕭傾塵幽幽地歎了口氣，將茶杯往後一挪，夜痕立刻接下，遞上一方手絹。 蕭傾塵極其自然地拿過手絹，擦拭著嘴角，故作不經意地抬頭瞥向女子，見她一臉鐵青，分明是快要氣到內傷了，這才挺步入正題。 “你一直對自己說，你愛玄武星君，可是……你連夜痕是不是玄燁都無法肯定，你覺得你真有那麽愛他嗎？” 女子語塞，鐵青的臉刹那間煞白，有風拂過，發絲微動，似水明眸驚恐地瞪大望著虛空一點…… 愛？不愛？ 她早已分不清了！ 正如當年她對那神秘男子所言，她不甘心…… 隻是……不甘心？ 昔日的點滴，如潮水般湧入她的腦海。 曾經被刻意忽略的事實，正殘酷地擺在麵前。 那人也曾說，愛不是占有。 可她毅然走上了那條不歸路。 她思緒紊亂，腦海中突然蹦出兩個聲音，一個為自己辯駁，一個卻又不斷地拆穿那些偽裝，兩個聲音鬥得你死我活…… 終於—— 她長吼一聲，整個人徹底地崩潰了。 女子的身體不斷地抽搐著，即便有定身咒限製了她的行動，抽搐卻越來越嚴重，最終，她狼狽倒地，再也無法動彈。 兩千年了，從她轉世之後至今，報仇是她堅持下去的唯一動力…… 她的生命中，似乎也隻剩下那兩個字。 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暮月和顧玖月是如此的相似。 以至於，當她看著那個為了複仇而不擇手段，甚至毀掉自己的青年時，她的心底無法控製地迸發出一股仇視。 那是她對自己的厭惡。 原原本本地折射到了顧玖月身上。 縱然如此，到了眼下這種地步，她去依舊不甘心，掙紮地抬起頭，看向蕭傾塵，嘲弄地問道：“那他呢？” 他，指的自然是夜痕。 蕭傾塵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嘴角，輕嗤道：“我真的是試圖要在你身上尋找那麽一兩個優點，好給我一個借口，讓我放你一條生路……可惜啊，你到了這種地步，竟然還想拖夜痕下水？嗯哼，我該怎麽說你好呢？” 蕭傾塵一邊說著，一邊將目光移向另一端的紅衣青年，他和暮月的交談，顧玖月自然是聽得一清二楚。 顧玖月也不算笨，聽到現在，已然明白自己被當成了肉靶子的理由……不隻是因為這張臉那麽簡單，但暮月的心思和想法，卻讓他感覺到一股強烈的森寒…… 複仇的意義，到底在哪裏？ 他拋棄了所有，走到現在這般絕境，卻一事無成。 迴想母親臨死前，苦苦哀求他好好活下去的情景，顧玖月隻覺得眼前一片濕潤…… 見狀，蕭傾塵若有所思地收迴了目光，但見暮月咄咄逼人地瞪著他，不由得好笑。 “你覺得像我這種人，會把一個蠢到連真假都分不出的男人留在身邊麽？” 說完，蕭傾塵得意地瞥了眼夜痕，後者麵色尷尬地羞紅了臉。 你這種人？無非就是個無恥小人罷了！暮月憤憤地咬著牙，沒有反駁。 事已至此，成王敗寇，她無話可說！ 隻是…… “玄武星君……” 女子猶豫地開口。 蕭傾塵略一挑眉，問道：“你是想問我，玄燁的轉世是誰，對嗎？” 女子的身體忽然僵住，暗暗在心底罵自己真是蠢死了，居然會去問“情敵”這種事！ 可惜“情敵”隻是她單方麵的臆想罷了。 如今這“囂張跋扈”的“無恥小人”蕭傾塵是也，根本就沒把她放在眼裏！ 許是因為今天陽光燦爛，蕭傾塵的心情也跟著緩和了幾分，當下格外耐心地答道：“你先前見過了啊，就是……淩霄。” “竟然是他……” 女子失神地苦笑著垂下目光，這一迴，她不得不承認蕭傾塵確實說對了。 她對玄武星君的愛，早已被對朱雀星君所代替…… 以至於，自己當年曾經深深家過的男人明明已經出現在了她麵前，她卻毫無察覺！ “哦no，其實……你愛的人，始終都是你自己。以占有為名的愛，太自私，隻是為了滿足你個人的欲望……而現在，你更可憐，因為你連你自己都不愛了。” 蕭傾塵似自言自語地低聲呢喃道，迴想起來，先前他曾因為如夫人選擇了丈夫犧牲了兒子，而感到失望…… 但如今？ 暮月恐怕連蕭遠山都不曾愛過吧？ 這女人活在世上，確實太可悲了。 漫長的兩千年，沿途有多少美麗的風景？ 她的眼睛卻一樣也看不到，一心一意地想著複仇…… 可是到頭來，這所謂的仇恨又是什麽？ 縱觀全局，整件事，玄燁錯了嗎？ 還是說當年的玄武星君太過善良，因為挨不住一個母親的哀求，便收留了玖月，這才鑄成大禍？ 而朱雀星君，甚至於連玖月是何人都不知曉，就被這樣莫明其妙地記恨了那麽多年！ 若論誰委屈，到底是他蕭傾塵委屈呢？還是這個無法戰勝自己心魔的暮月委屈？ “其實你的敵人，始終都是你自己。當年的玖月，若能選擇一條對的路，堅守心底那份最美好的愛戀，即便你隻是一個凡人，玄燁或許永遠都不會愛上你，但他心底會記得你的好，你的善良和付出……” 一如尹鳳和鳳歌的付出…… 同樣是凡人後代，同樣是愛上了遙不及的四神，玖月偏執癡狂，尹鳳通情達理。 玖月對玄燁的愛，自私到以傷害對方來成全自己。 可是尹鳳，卻選擇了默默地祝福，守候。 同樣是兩千年的等候，暮月活得失去了自我，尹鳳卻始終帶著希望……到底誰才比較幸福？ 尹鳳離去的那一刻，蕭傾塵傷心了難過了，這個曾經深愛著他的女子，儼然成了他心底最溫暖的迴憶。 縱然那一段記憶被奪走了，但前世記憶湧現的刹那，蕭傾塵迴想著記憶中的少女尹鳳，依然會覺得心口一暖…… “說到底，你隻是太自私了，你的眼裏放下一個玄武星君後，你甚至把你唯一的哥哥都忘了，可憐那個傻瓜還固執地要為妹妹報仇……” “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你有什麽資格來說我！？從來都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疾苦的朱雀星君，有什麽資格把我們這種小人物的痛苦拿出來當做笑話來談論！？” “出身，從來不是自己可以選擇的。你搬出小人物這種論調，那是因為你從來不把自己當做一個強者來看待。真正的強者，擁有一個勇者的心，你……有嗎？” 蕭傾塵風輕雲淡地搖搖頭，低聲反問道。 不知為何，看著這一刻的暮月，他竟然莫名地想起了湊寒。 當初的淩寒，也是揣著這種自卑的心態，自覺地在他蕭傾塵麵前矮人一等，而後可笑地以此為借口不斷地放縱自己，也背叛了他的一份信任。 “其他的事情，我不想跟你糾纏下去了，隻有一點，麻煩你告訴我，當初給你移魂禁咒的人，到底是誰？” 第188章 “不知道！” 女子雙手撐地，滿身狼狽，卻又格外嘲諷地冷哼了一聲。 她確實不知道那神秘的男人到底是誰…… 即便知道，也不會告訴朱雀星君! 對於這個答案，蕭傾塵毫無意外地點點頭，算是接受了對方的說辭。 一般來說，聰明人最喜歡借刀殺人，且殺人於無形，又怎麽可能輕易地泄露自己的身份呢？ 對暮月，蕭傾塵已然沒有一絲好感。 “所以……你寧可選擇死亡，也不肯告訴我嘍？” “哼！”何必多此一問？ 從她被夜痕擒獲的那一刻，暮月早已做好了死亡的覺悟。 她跟顧玖月最大的區別，就在於：她不怕死。 活了那麽久，直到這一刻，她忽然醒悟：自己這一生，就像一個笑話，與其再稀裏糊塗地活下去，還不如死了幹淨…… 所以她不會向蕭傾塵求饒，反而一味地惹惱對方。 可惜的是……蕭傾塵已經看穿了她的心思，自然不會讓她得逞。 “要破解移魂禁咒，眼下唯一的方法，便是取出顧玖月體內的火晶石，而火晶石卻是因為你的力量，才和他融為一體，所以……隻要殺了你，一切問題便都能迎刃而解，對嗎？” 蕭傾塵單手撐著下頜，狀似漫不經心地說道。 暮月聞言，麵色突變，如此一來，她若是輕易死了，反倒是成全了“情敵”！ 雖然眾生曰：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可是很明顯，那”善類“卻並不包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