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不該是眼下這種情況。 但，他根本無從選擇。 最後出爐的武器品質，取決於……天意。 就連曾經被譽為白帝國第一鑄劍師的非莫涯，也是連續鑄造出十三把凡器之後，才出了一把上品仙器。 蕭傾塵躊躇著執起畫筆，考核的主題為劍，確切地說：淩家想要的是……吟龍劍。 正猶豫著該如何落筆之際，蕭傾塵忽然察覺到一道異樣的目光，抬頭的瞬間，微微一怔…… 是淩霄。 如同天山劍門時初見的那一刻，淩霄一襲長袍白衣勝雪，金發藍眸，襯得那張俊美無雙的臉龐愈加奪目耀眼。 即便站在茫茫人海之中，匆匆一瞥，也無法忽視他的存在。 蕭傾塵暗中攥緊了藏於袖中的左手，深吸一口氣，將心跳平靜了下來。 想來還真是可笑呢…… 三十而立的他，早已過了衝動熱血的年紀，碰上淩霄，他竟然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年那般激動。 也幸虧這種激動，隻隱藏在他的內心，埋得如此之深，以至於除了他本人，就連淩霄也沒發覺。 蕭傾塵平靜過後，立刻低下了頭，裝作認真繪圖的模樣…… 淩霄下意識地往蕭傾塵這邊走了兩步，及時頓住，而後轉向了另一邊——顧玖月所在的位置。 蕭傾塵捏著筆，羽睫微顫，沉默了片刻，靈感如潮水般席卷而來…… 淩家想要吟龍劍，所有的鑄劍師必會投其所好，努力鑄造出一柄“吟龍劍”，由著他們心底的臆想，繪製出想象中的那把神器…… 蕭傾塵不想引起過多注意，又必須全身而退，唯一的方法便是……隨波逐流。 旁人如何想，他便如何做。 若是反其道而行，雖然會吸引更多的注意，但並非他所期望的。 另一邊，淩霄已經走到了顧玖月身側，例行叮囑了幾聲後，便匆匆離開了。 這一場切磋賽，並非他的主意，若非為了顧全淩家諸位長老的顏麵，他根本就不會出現在這裏，浪費時間。 顧玖月縱然天賦過人，但淩霄更清楚的一點是：淩家門下所有的鑄劍師，都尚未擁有打造中品仙器以上的能力。 即便是他看好的顧玖月，也不行。 隻除了一人…… 翼空。 離開天山劍門後，淩霄不是沒有後悔，當初輕易地放走了翼空…… 雖然紫櫻和白楊一致裁定傾塵劍隻是一把上品凡器，雖然他不懂鑒定術，但直覺告訴他：那兩隻老狐狸在撒謊。 他原本可以稍動手段，就讓對方屈服。 可惜最後，他放棄了。 說不遺憾，那是騙人的。 所有在離開天山的路上，看到一個落魄的青年在賣劍，而那把劍竟是和傾塵劍如此地相似…… 淩霄竟連考慮都沒有，直接將劍買了下來，命名為無雙。 直至迴到淩家主宅，無雙劍被鑒定為……上品靈器。 那一刻，淩霄笑了，淺淺的笑意中透著令人望而生畏的寒意。 與之同行的淩七，算得上是對整個事件最了解的人了。 可是當淩七猜測家主會派人追查翼空下落的時候，淩霄卻淡淡地擺擺手，道：“什麽都不用管。” 什麽都不用管。 縱然翼空的天賦再高，又如何？ 一個不能為他所用之人，最後的結果便隻有……死。 但他不想讓翼空死，確切地說，就目前而言，翼空還不能死。 所以那一刻，淩霄選擇了遺忘，忘掉那個人的存在。 可惜，事與願違。 他竟然被淩邵帶迴了淩家。 淩霄垂目輕笑：這一迴，你還能順利逃開嗎？ 辰時一刻，切磋賽正式開始。 第58章 重逢（六） 繪圖長劍圖譜，從劍身到劍鞘，蕭傾塵做的一絲不苟。 整個煉器的過程，相當安靜，一直持續到晌午時分。 在場的鑄劍師，大多是曆屆天山劍門出師考核中挑選出來的佼佼者，這些人帶著天生的優越感，一貫看不起那些經過“特殊途徑”進入淩家的鑄劍師們。 但這一刻，誰也不敢掉以輕心。 蕭傾塵花了足足兩個時辰，終於完成了煉器。 長劍出爐的那一刻，蕭傾塵暗暗鬆了口氣。 中品靈器，附加風屬性。 屬於發揮正常。 與此同時，兩名年近六旬的青衣老者隨著淩霄走到了蕭傾塵麵前…… 蕭傾塵朝來人略一頷首，雙手持劍呈上前，一舉一動都非常地合乎“標準”。 這兩位青衣老者，很明顯就是淩家專屬的鑒定師，當然他們還有另一個身份：鑄劍師。 昔日年輕的鑄劍師，也經不住歲月的磨礪，年老之後，再也無法隨心所欲地驅動靈力。 通常情況下，四大家族對這些曾經奉獻了他們一生的鑄劍師們會支付一筆遣散費，讓他們歸隱田園。 其中某方麵特別優異者，則有可能被繼續留下，擔任鑒定師一職，或是負責教導新進的鑄劍師們…… 縱然子非魚焉知魚之樂，蕭傾塵如今作為這充滿神秘色彩的鑄劍師一員，卻絕不甘心自己的一生，照著一條既定的軌道運行。 他想要自由，便不能被四大家族所局限。 片刻之後，鑒定結果出來了。 一如蕭傾塵方才的預測：中品靈器，風屬性。 這把劍，就像蕭傾塵預期的那般，模樣很“正統”，模仿了諸多先輩預測的吟龍劍，龍紋、龍頭，就連劍鞘和劍柄的顏色也是黑青色。 長劍出鞘，晶瑩剔透的劍身映著陽光，折射出一道道炫麗的亮光。 淩霄似笑非笑地執起劍柄，手腕輕輕一轉，空氣似乎也跟著一起震動，發出轟轟的聲響。 風乍起。 拂亂了發絲。 蕭傾塵微微斂眉，不由得有些擔心了。 淩霄絕不是個容易對付的角色，這一點，他很清楚。 當初白楊和紫櫻有意欺瞞在先，淩霄縱然起疑，也沒有證據。如今—— 蕭傾塵垂下眼眸，等待著最後的裁決。 半晌，淩霄收劍迴鞘，清冷如雪的聲音淡淡響起：“合格。” 話音落地，三人一並轉向了另一桌。 可是蕭傾塵卻沒有一絲喜悅，因為淩霄把劍帶走了。 抬頭，緩緩轉向那一抹冷傲的白色身影，蕭傾塵的目光逐漸深邃難測。 這一刻，他明了：他已經被盯上了。從此以後，麻煩會越來越多。 蕭傾塵沒有發現的是，當他心事重重地望著淩霄時，身側的男人也一臉嚴肅地盯著他。 蕭傾塵的心思掩飾得再好，卻始終瞞不過一個人，亦或者，他本來就沒打算要刻意隱瞞他罷了。 得知蕭傾塵合格的消息後，淩邵很快找了過來，二話不說，拽著人就往迴走。 這次的切磋賽，還隻是一個開始，今日淘汰掉近九層的人選，來日方長……還有更多的考驗。 淩邵的身份不允許他直接參與到其中，整個上午，他和他的那一群侍衛一直等在一旁，看著自己這幾年挖掘來的，還有那些暗中已經被他收買的鑄劍師們，一個個淘汰，心情逐漸急躁。 所幸這個翼空沒讓他失望。 雖然隻是中品靈器，但貴在那個風屬性。 淩邵方才遠遠地盯著淩霄的一舉一動，看得分明，那把劍具有操控風的能力，和禦劍飛行一樣，十分稀少。 可惜被淩霄拿走了…… 淩邵憤憤地咬著牙，忽然一驚，這至少是翼空鑄造的第三把附加風屬性的武器了！ 風、火、雷、電、冰五係屬性，後四者都比較常見，唯獨風，距今為止，鑄造出風係屬性武器的鑄劍師，屈指可數！ 這個人果然不一般……如此想著，淩邵的心情逐漸明朗，看淩霄方才的模樣，分明是想搶人，所以接下去，他必須好好地伺候好這位爺。 “大叔，你該餓了吧？本少爺已經在荊湘苑備好了酒席……” 對於淩邵出乎尋常的熱情，蕭傾塵不動聲色地笑著，也不說破，隻是不著痕跡地掙開了對方的手，緩聲道：“那就多謝少爺了。” 淩邵得意地擺擺手，軟硬兼施：“大叔，隻要你專心地跟著本少爺，好處自然少不了你的……” 言下之意，再明顯不過了。 蕭傾塵豈會不知對方話中那一絲威脅？隻是暗笑這小狐狸沒把尾巴藏好，這麽快就露了本性。 偏偏是這樣好強又傲慢的性格，身在淩家，還是分家最受寵的後輩……蕭傾塵輕笑著撇撇嘴，不再多言。 這一天，很快落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