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傾塵無奈地搖搖頭，對白楊道：“師父，昨夜睡得可好？” 白楊睡得好不好，他是不清楚，不過蕭傾塵昨晚上倒是一夜安眠。 “看著我的眼睛，你覺得呢？” “……隻看到兩個桃核。” “……死小子學壞了。” “師父過獎了。” 你一言我一語間，白楊快手快腳地合上房門，撲到了書桌前，將短劍怦地往桌上一放，呲牙道：“翼空啊，我的乖徒兒，你果然沒讓為師失望啊！” 蕭傾塵聞言，微微一怔後，目光側向桌上的短劍，心底閃過一絲漣漪，聲音有些顫抖地問道：“師娘鑒定出來了？” 那把短劍的品質…… 蕭傾塵屏住唿吸，這一刻不是緊張多一些，還是興奮多一些。 白楊一臉凝重地點點頭，沉聲道：“連下品凡器也夠不上，基本上等同於外麵那些鐵匠的傑作。” “……”蕭傾塵有些懵了，期待的心情一下子從雲端跌倒了穀底。 白楊見狀，嘖嘖搖頭，拍了拍蕭傾塵的肩膀，安慰道：“別難過，阿紫說這把劍再練練，或許品質上能有一個質的飛躍！隻不過，目前為止，好像還沒有成品武器扔進玲瓏寶器去煉器的先例啊……” “額……” 蕭傾塵再度無言，其實這樣的結果，才算是合乎常理吧？ 畢竟是他第一次的成果，加上操作不規範……囧，能出來一個成品，已經算是不錯了，好歹出師考核的作品還是差強人意的。 “翼空，我來你這邊，主要是送你下山的。” 白楊話題一轉，讓蕭傾塵差點沒反應過來。 “現在？下山？”他有些詫異地反問道，不是說晌午過後拿到榮譽勳章才能下山嗎？ 白楊肯定地點點頭，道：“嗯，既然你已經決定要留在菡萏，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還是早點離開比較好。” 不必要的麻煩……蕭傾塵心中一沉，忽然想起淩霄昨晚的舉止，不禁有些惆悵。 頓了頓，他微笑著頷首，道：“還是師父考慮得周詳。” “啊……這是阿紫說的，為師才沒那麽多花花腸子呢！” 白楊不屑地擺擺手，隨後抖抖袖子，掏出一塊橢圓形的白水晶令牌，一麵是天山劍門四大繁體大字，另一麵是精致的菡萏圖騰，上書：第六十八代弟子：翼空，於白帝國二零一一年八月初八。 “喏，這是你的榮譽勳章，憑著東西，可以在菡萏城內的所有材料店購物打七折。” “果然是……好東西。”可以省不少錢，尤其是對於囊中羞澀的他來說。 蕭傾塵貼身藏好令牌，行李都已經收拾好了，唯獨—— “師父，出師之際，您是否能資助徒弟一把？”這是他第一次攤開手問別人拿錢，尚有些心虛和尷尬。 結果，此言一出，白楊的反應卻比蕭傾塵更加尷尬。 他說：“翼空啊，這個……不是為師不願幫你，實在是……為師也口袋空空，我和阿紫一輩子都待在這天山劍門，從來不需要花錢買什麽……” “……”蕭傾塵無言以對。 算了，船到橋頭自然直！先下山再說，再不濟，他臨時鑄一把劍，蹲地攤賣了！ 蕭傾塵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在白楊的催促下，提起行李和豆豆，最後望了眼住這件簡陋的寢室。 “乖徒兒，咱們該走了。不然被四大家族的人看到……” 蕭傾塵連連點頭，隨即跟了上去。 第30章 離開（二） 蕭傾塵前腳剛跟著白楊離開，一直奉命監視他的淩七後腳就趕去跟淩霄匯報。 “提前下山了？”低沉的聲音聽不出一絲喜怒。 玄衣少年微微頷首，問道：“主上，需要繼續跟著嗎？” “不必了。” 淩霄不動聲色地道，平靜如水的湛藍眼眸似興味十足般望著窗邊的君子蘭，半晌，低聲道：“通知淩羅，不必挑選任何人。” “……是。”淩七略一遲疑著應道。 往年的八月初八，天山劍門出師考核，淩家總會挑選幾名表現優異的考生納入門下，但最幸運的還是去年出師的顧玖月，模樣姣好的青年，性格堅韌又好強，亦是淩家諸多鑄劍師中最受器重的一位。 淩七後退幾步後，轉身退出了房門。 與此同時…… 蕭傾塵在白楊的引領下，非常順利地通過了道道關卡，來到了天山劍門鑄造的九重門前。 九重門，簡而言之，即九山石門。 拔地而起，直入雲霄！縱使你輕功再好，也休想偷偷潛入。 唯有從門後打開機關，九重門才會開啟。 白楊此時正像一隻猴子般抱著又粗又長的石柱轉圈，左三圈又三圈，吼了一句“阿紫開門”，然後九重門打開了…… 蕭傾塵無奈扶額，他有預感：這九重門的機關一定是白楊設計的！ “乖徒兒，下山去吧！為師以後一定來看你，記住了，好好留在菡萏城……別到處亂跑，還有一個地方，你可千萬別亂闖！” 白楊三兩步蹦躂過去，有些氣喘籲籲地揪著蕭傾塵。 “什麽地方？” 蕭傾塵隨口問道，白帝國四大分區，如無必須，他隻會在每月的初一和十五隨商人一起前往，除此之外，白帝國也隻剩下一個都城菡萏了。 “無雙城。白帝國的禁區。” “之前好像都沒聽說過啊？” 蕭清澈詫異地挑眉，無雙城？他確信自己的記憶沒有出錯。 “無雙城，就在菡萏城裏麵，反正你到時候看到這三個字，繞道而行就是了。” 白楊急急說道，突然麵色微變，心急火燎地將蕭傾塵推出了九重門外，低聲快速道：“翼空，快走！” 蕭傾塵是一頭霧水，完全摸不著頭腦，但看白楊這反應，也不是在唬人，於是連連點頭，最後深深地看了眼這老頑童師父，還想說些什麽，九重門卻在這個時候突然關上！ 蕭傾塵無語地望著高聳入雲端的石門，隨手將豆豆從懷中撈了出來，問道：“你知道是怎麽迴事嗎？” 豆豆無辜地眨巴著眼睛，訕笑道：“可能是巡邏兵來了。” 巡邏兵？ 是的，巡邏兵。天山劍門中，六大長老的地位僅次於掌門，然而有一條鐵律，卻是連掌門都要受其約束。 那就是—— 公正嚴明。四個大字。 就好比每年七月初七，天山劍門在菡萏城統一招收門徒，八月初八，統一舉行出師考核，八月初九晌午過後，合格出師者才能離開天山劍門……這些都是鐵律。 紫櫻和白楊是懷著一點私心，讓蕭傾塵提前下山。 但若是讓每天來迴巡視的巡邏兵發現了，後果將不堪設想！僅僅是一點點小問題，但是蕭傾塵卻很有可能被剝奪榮譽勳章，而白楊也將受到牽連。 這些巡邏兵由特殊成員組成，這些成員，個個武藝高強，世世代代生活在天山，屬於天山劍門，且與六大長老相互製約。每組十二人，據不完全統計，天山之上同二百多名巡邏兵，平時隻為防備有人違規，和驅趕企圖潛入天山劍門的居心叵測之人，關鍵時刻，用以守衛天山！ 九重門合上的刹那，白楊趕緊找了個狗洞躲起來，屏息等待著十二名巡邏兵離開。 蕭傾塵在聽完豆豆的解釋之後，更覺無語。 他原以為作為天山劍門的一員，應該是一種榮耀的象征，可惜眼下看來，這竟然更像是一座金絲鳥籠…… “啊！大叔——” “噗——” 不用懷疑，第一個聲音絕對不是豆豆發出的，第二個才是。 蕭傾塵抬頭，劍眉微蹙，漆黑的眼眸隱隱閃爍著一絲不悅。 他麵無表情地望著此刻正匍匐在他麵前的白衣青年，眼角狠狠一抽！這人看上去大概二十出頭的樣子，但是—— 他居然喊他大叔！？ 蕭傾塵不滿地斂眉，先是被豆豆這隻年齡不明的“老妖怪”占了便宜不說，現在又被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夥子喊大叔？ 翼空這副身體看上去就這麽有大叔氣質嗎？蕭傾塵悲涼地遠目，照他看來，但看外貌翼空明明就隻有二十五六嘛！ “大叔，你是天山劍門的人對吧？你已經出師了對吧？大叔，你收我為徒好不好？” 那人激動地說道，且步步逼近，倘若蕭傾塵敢搖頭的話，估計就得直接撲上來了！ 蕭傾塵忍不住往旁邊挪了兩步，準備繞道而行，結果這人卻是個不依不饒的性子，立刻又貼了上來，一抬頭，笑容明媚又燦爛。 “大叔你好！我叫冷棱堎，今年二十一，上無父母，下無妻兒，雖然模樣俊了點，但是我！絕對不花心！” “……冷冷冷？你花不花心跟我都沒關係，另外，我不收徒。” 蕭傾塵不緊不慢地說道，他隻是個半途“插班生”，鑄劍師的很多常識和細節，也隻是從翼空的手劄上學得些皮毛，又何必誤人子弟？ 青年一聽，頓時急了，連連攔住蕭傾塵的去路，懇求道：“大叔，你就收了我這個徒弟吧！我保證，我很乖，絕對會聽你的話，也不會給你到處闖禍！” “如果你真心拜師的話，那就更加不該求我，而是——”說著，轉身指了指後麵的九重門。 那巍峨高聳的石門，蕭傾塵狡黠一笑，繼續道：“每年七月初七，天山劍門在菡萏城有公開招徒，你不妨照它的規矩來。” 話音剛落，卻見冷棱堎麵如菜色，垂頭喪氣地道：“天山劍門招徒，除非是四大家族推薦的人選，像我這種沒背景沒身份沒地位的江湖浪子，就算天賦再高，也得被刷下來……” 蕭傾塵漫不經心地聽著，原以為這人有些不著調的腔調可能會找些借口來糊弄他，但這一刻，他卻隻覺得一陣莫名的傷感。 不論是前世的c國，還是白帝國，有些潛規則，總是無處不在。 翼空因為有白楊，才如此幸運，而眼前的青年，這個名字古怪的冷棱堎…… 蕭傾塵心生惻隱，試探著問道：“或許你明年還可以再試一試。” “大叔……”冷棱堎忽然淚眼汪汪地抱住蕭傾塵的胳膊，可憐巴巴地道，“我已經連續三年被刷下來了，你是我唯一的希望了啊——” 蕭傾塵不著痕跡地掙脫了對方的雙手，繼續試探：“我看你的模樣，倒像是練武之人？為何執意要入鑄劍師這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