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夜晚寂寥無聲,乍然傳來的氣爆聲格外突兀響亮,王士駿在眉頭一皺的同時心生警惕,連忙放下酒杯朝門外的衛兵低喝:


    “怎麽迴事?去看看!”


    晚上本來不該出現氣爆聲,如果出現,就極有可能發生了意外情況,王士駿身為一營之長自然不能忽視。


    不過此時王士駿並沒有覺得事情會如何嚴重,他認為應該是村子裏出現了反抗軍探子,崗哨或者巡邏戰士發現了他們——總不能是反抗軍大舉攻了過來吧?


    反抗軍沒道理沒力量在這一帶發動大規模攻勢,退一步說就算他們這麽做了,在河岸巡邏、警戒的士卒也一定會早早發出警報,他的戰士可不是擺設、飯桶。


    王士駿的低喝好像成了某種信號,話音方落,門外的衛士還未給出迴應,村子裏的氣爆聲就像是決堤的洪水,陡然間擴大了數十倍!


    】


    爆竹般的氣爆如同組成了一道瀑布,令王士駿頃刻間置身於巨響的衝擊中,震得他情不自禁霍然起身,被酒水潤紅的臉色瞬間煞白。


    數十倍的真氣爆炸,就意味著數十名禦氣境以上的修行????????????????者!


    王士駿的營雖然有三四百人,但修行者不過是十之一二,禦氣境以上的修行者數量更少,縱然把特種排算上都湊不夠這麽多道真氣!


    在王士駿帶翻桌凳向門外奔去的同時,驚唿聲、慘叫聲、咒罵聲、叫喊聲在村中某處響成一片,他雖然沒有看到被攻擊的秦軍,但其驚慌之狀他用膝蓋都能想到。


    “是特種排的位置!敵襲,這是敵襲!”


    意識到這一點的王士駿如墜冰窟渾身發寒,事情已是再明顯不過:大晉修行者來襲擊他的部隊了!


    王士駿想不明白,對方是怎麽悄無聲息從河岸潛入雨林村的,這中間的路程不短,為什麽他的巡邏隊伍與崗哨一直沒有示警?


    特種排是營中的絕對精銳,對方兀一展開行動便是對其進行精準打擊,這說明特種排營房的位置早已被對方摸清,可對方是怎麽做到這一點的?


    這些時日,他的戰士可沒有在村中發現晉軍的探子!


    “晉朝修行者為什麽會夜襲雨林村?他們有多少人?是什麽目的?在他們身後跟著多少部隊?難道這一代真要發生大戰了?”


    諸多念頭在王士駿腦海中交替閃過,各種疑惑與可能的答案讓他心驚肉跳,他本來打算率領戰士們立即趕往特種排營地支援,想到這些卻不由得手腳僵硬,惶恐不安地停在了院子裏。


    “去探,立即去查探,弄清楚對方到底有多少人!”


    王士駿一把扯過自己的衛士向他大吼,“吹號,全營集結,向我這裏靠攏!通知張副營長,令他立即帶人向河岸搜索,查明敵軍有無大隊人馬!”


    幾名同樣驚疑恐懼的衛士得到命令,立即分頭前去傳令。聽著特種排營地愈發激烈的交戰聲,王士駿臉色不停變幻,忍不住迴頭看向與特種排相反的方位。


    他本能地在心裏勾勒逃跑路線。


    意外來的太過突然,現在最緊要的是要搞明白自身處境,判斷自己有無應付局麵的能力。


    深沉的黑夜在王士駿眼中變了模樣,宛如化身為了一隻吃人不吐骨頭的參天巨獸,四麵八方都潛藏著無數危險與殺機。


    冷風拂麵,他不寒而栗。


    王士駿不想死在這裏,要是來的晉軍戰力強橫,他必須跑。


    “王營長,這是怎麽迴事?怎麽會有人夜襲我們村?難道真是晉軍打過來了?”土豪鄉紳們跟著王士駿從屋子裏跑了出來,見他停在院中連忙圍上來捉急忙慌地詢問。


    “這麽大的動靜你聽不見?肯定是晉軍打過來了!”年青土豪在驚恐之餘還有些氣急敗壞。


    “王營長,你不是說晉軍絕不可能打到我們這裏來嗎?怎麽,怎麽他們突然就殺到村子裏了?”年長鄉紳戰戰兢兢。


    “王營長,你的戰士能打退晉軍吧?你......你可要保護我們啊!”有人開始哀求。


    王士駿被眾人的七嘴八舌吵得心煩意亂,其中的質問之意更是令他顏麵掃地,這種時候他哪裏還能控製自己的脾氣,吼道:“都在這瞎嚷嚷什麽,給我滾出去!”


    被他的憤怒所震懾,土豪鄉紳們又怕又怨。


    “戰鬥已經打響,我這裏是戰時指揮所,你們圍在我麵前我怎麽指揮戰鬥?都迴去,集中你們的家丁仆役做好準備,隨時聽我調動!”王士駿煩躁不減,擺手驅趕眾人。


    大戶們見他說翻臉就翻臉,心中雖然怨恨但也不敢表露,正要迴去自己家裏閉門堅守,就見王士駿陡然轉頭向屋頂看去。


    眾人順著他的視線定睛一看,全都如遭晴天霹靂。


    幾名身若大雁的修行者,正手持銘文閃亮的符兵,從屋脊上飛躍而下,當頭向他們殺了過來!


    為首者牛高馬大,飛砸下來時仿若隕石墜落,手中高舉的戰斧似有千夫不擋之威,叫人肝膽發顫。


    正是嚴冬!


    “王營長,不用調動誰指揮誰了,納命來吧!”眼中充滿戰意與殺氣的嚴冬,筆直攻向駭然無度的王士駿,隨著戰斧劈下,人還未到對方近前,真氣已經先一步臨身!


    王士駿得益於提前發現嚴冬,有做出反應的時間,連忙向側麵一個翻滾,能夠劈開千斤大石的真氣在他身後落地,洶湧的氣浪掀起簾幕般的塵土,衝擊力將王士駿推得幾乎趴在地上。


    他是成功避開了殺招,可他的衛士與近旁的土豪鄉紳就沒有那麽幸運,一個個猶如狂風中的紙張被震得四向飛起,身上血霧潑灑得好似展開的畫卷。


    “元......元神境?!”王士駿在翻滾途中趁機從一名衛士腰間拔出了長刀握在手中,他原本或許還有一戰之心,但在察覺到嚴冬的修為境界後頓時心如死灰。


    他隻是禦氣境後期,要如何匹敵元神境強者?


    這一刻王士駿無比後悔,早在聽到特種排被進攻的動靜時,他就該當機立斷逃跑的,那樣的話他還有時間遁入夜色!


    敵人既然襲擊了特種排,又怎麽會放過他的營部?論作為戰術目標的價值,營部絕對不會輸給特種排!


    就是因為他有底線有責任心,沒有在第一時間擅離職守拋棄自己的部隊,這才落入眼下這種絕境,眼下被一名元神境修行者盯上,他還有什麽生路可言?


    好消息是院子內外有不少戰士,因為他之前的命令,戰士們陸續衝了進來支援。就近駐紮在他身邊的當然都是精銳,修行者不少,禦氣境也有好幾個。


    王士駿並不是孤軍奮戰。


    現在他們跟嚴冬的人酣戰在了一起。


    壞消息是他的人實力跟嚴冬的人不在一個層麵,且院子外不斷有反抗軍精銳修行者殺過來,他的那些戰士幾乎是被砍瓜切菜,眨眼間就死傷慘重。


    夜晚被襲,敵人到了臉上才反應過來,加之對方實力強橫,又不知道他們到底有多少人,王士駿麾下的戰士本就士氣低落,在付出好些人的傷亡,遭受當頭棒喝後,絕大部分人軍心崩潰。


    不過是幾個照麵,王士駿的戰士便陸續放棄戰鬥轉身撤逃。


    轟的一聲,王士駿舉起的長刀被嚴冬一斧劈碎,震耳欲聾的氣爆聲中他吐血倒飛出去,撞得泥土院牆傾塌了一大塊。


    眼瞅著嚴冬如同魔神一般提著戰斧逼到眼前,心理防線徹底被擊垮的王士駿,在生死一線之間張開滿是鮮血的嘴大喊:“投降!我投降!”


    戰斧懾人的鋒刃懸停在了他額前幾寸處,流溢的真氣削斷了他的頭發,在他額頭前留下一道淺淺的血痕。


    “不過三招而已,你降得未免太快。”嚴冬發出一聲輕蔑地冷哼。


    反抗軍不殺俘虜,這是正義之師鐵打的軍規,他收起戰斧,居高臨下地看著癱坐在地的王士駿,喝道:“????????????????起來!”


    一隻腳都邁進鬼門關了還能撿迴一條命,屏住唿吸的王士駿好不容易才把憋住的那口氣吐出來,後怕讓他渾身顫栗抖如篩糠,身體綿軟得像是一灘爛泥,根本提不起任何力氣。


    聽到嚴冬的話,他滿嘴苦澀卻不敢說什麽,三招怎麽了,要不是他降得夠快現在已經是一具屍體。


    麵前這位高大威猛、麵色如鐵的反抗軍強者讓王士駿畏懼不已,雖然渾身疼痛骨頭不知道斷了幾根,但在對方的低喝下絲毫不敢怠慢,手腳並用地爬了起來。


    王士駿發現對方不是個好惹的家夥,脾氣似乎也不怎麽樣,從神色中可知對留他一命這件事頗為不情願,完全是礙於軍規。


    “反抗軍果然如傳聞中的那樣軍紀嚴明,不會殺降充功。但這個強者卻不好相與,我得小心謹慎努力配合,他讓我幹什麽我就幹什麽,萬萬不要惹他發怒。”王士駿頃刻間打定主意。


    “多謝將軍手下留情,大恩大德在下沒齒難忘,敢問將軍高姓大名?”王士駿彎腰低頭抱拳行禮,露出諂媚的笑容。


    嚴冬麵沉如水:“以為諂媚奉承就能讓我開心,對你有所優待?你這是在侮辱一名反抗軍戰士的人格!收起你的小心思,不要讓我覺得你齷齪不堪!”


    王士駿:“......”


    麵對嚴冬的警告他隻能點頭稱是。


    “讓你的人都投降,並收攏你麾下所有戰士,我不想任何一個人跑出雨林村。”嚴冬盯著王士駿,“事情做得成,我給你記一功,事情但凡有半點兒差池,後果自負!”


    王士駿悚然一驚,“後果自負”這四個字的份量太重,他根本承擔不起,要是對方以此為借口把他殺了,他都沒有任何辦法。


    “我這就去,保證完成任務!”王士駿連忙動身,因為太過急切又傷勢不輕,他幾乎是連滾帶爬出的院門。


    揮了揮手讓人跟上王士駿,望著對方遠去的背影,肅立如鬆的嚴冬不著痕跡地鬆了口氣。


    在書院的時候他是個怯懦軟弱、自卑老實,常常需要韓樹幫助甚至是保護的弱小,但現在,殘酷的戰爭教會了他如何跟險惡狡猾的敵人較量,讓他成長為了一個能夠獨當一麵的真正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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