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看來,天元軍隊是不打算迴援他們的京城了。”


    反抗軍指揮部裏,趙寧在綜合了最近戰場情報後,放下手裏的文書,跟黃遠岱說出了這番推斷。


    黃遠岱摸著稀疏的山羊胡:“他們這是看出了我們的意圖,不想落入我們的包圍,也是為了再多在草原上跑一會兒,爭取一些時間。”


    趙寧帶著先行出發的三個師抵達小葉沒兩日,在後麵休整的另外三個師也跟了上來,匯聚兩個軍的兵力,大軍筆直向天元帝國的京師行進,做出了要直搗黃龍滅其國的態勢。


    如此安排,是為了吸引各處的天元大軍迴援,從而尋找與之決戰的機會。


    但根據最新的天元大軍動向推斷,他們寧願舍棄京城也不想再跟反抗軍會戰,根本就沒有往京城趕的意思。


    此外,天元帝國京城的王公貴族們已經開始轉移,做好了遷都的準備。


    “京城被攻破,這對一個國家來說意味著什麽不言而喻。元木真寧願不要京城也要保存軍力,無非是想日後東山再???????????????起。我們不能給他們這個機會。既然天元軍隊不來,那我們就去找他們。”


    眼下情形沒有出乎黃遠岱的預料,他接著說道,“我建議東西夾擊,四麵圍堵,一步步壓縮天元軍隊的活動空間,直到把他們圈住殲滅。”


    趙寧陷入沉思。


    反抗軍兵力有限,在草原上圍堵天元大軍並不容易,理論上對方總能找到跳出包圍圈的方位。要想實現黃遠岱的策略,唯有把王極境撒出去,讓他們掌握天元大軍的實時位置,為大軍提供行動依據。


    但天元帝國的王極境修行者不會幹看著。


    大晉的高手雖然多,但怎麽都比不上天元帝國、吳國與秦國的聯合。


    大戰伊始,趙寧還能集中相當部分王極境修行者,保持對天元帝國高手的優勢,現在跟秦軍、吳軍開了戰,很多王極境都得過去支援。


    “就眼下而言的確沒有更好的辦法,就這麽打吧。”趙寧做出決斷。


    滅天元帝國本身就不容易,天元大軍若是一味避戰,即便是反抗軍已經取得一場大勝,但在沒有巨大兵力優勢的情況下,的確是很難速勝。


    現如今的戰局,對大晉而言著實不容樂觀。


    說完北境戰事,趙寧拿起另外一份軍報:


    “揚州外圍防線已經被吳軍突破,現在大軍隻能據守第二道防線,依托大小城池固守。對方火力與兵力優勢很大,繼續打陣地戰我們的情況隻會更糟。


    “是時候做出一些變化了。”


    望著參謀們鋪上來的江淮軍事地圖,看著地圖上新作出的代表戰場變化的標記,黃遠岱沒有冒然開口。


    江淮防線以揚州城為核心,那本身也是晉軍進攻江南的橋頭堡,中原大戰結束後晉朝在此投入了巨大人力物力,建設頗有成果。


    有大江作為屏障,按理說揚州防禦戰不會很難,但這隻是道理。實際情況是起於北方的反抗軍水師力量太小,而吳國水師一向精銳龐大,是他們沙場利器。


    跟彼岸界建立聯係後,吳國沒忘記加強他們的水師。“我建議施行二號方案,讓淮南江北的反抗軍舍棄重鎮,放開手腳進行運動作戰。”黃遠岱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神色並不輕鬆。


    趙寧點了點頭。


    江淮大戰開始後的基本變化是在戰前就有推演的,基於江淮反抗軍麵對的實際情況,他們針對各種變化做出過不少預案。


    如果揚州一帶的防線頂不住吳國水師,那就舍棄陣地戰,揚長避短轉入運動戰,這是反抗軍的老本行,可以在更廣闊的區域內發揮優勢。


    另外,革新戰爭給江淮之地帶來了新局麵,反抗軍有廣大百姓的支持,能夠依托百姓與敵周旋,其真實戰力遠強於紙麵實力。


    退一步說,就算江淮水係發達,吳軍正麵作戰依然占著便宜,反抗軍後續作戰不利,江北十四州守不住,那也能爭取到不少時間。


    在這個時間內,晉軍需要在別的戰場取得突破,解決至少一個對手,從而騰出兵馬支援江淮戰場。此為關鍵中的關鍵。


    ——當然,這隻是戰爭關鍵,不是全部問???????????????題。


    趙寧擔心的另有其事,他語調沉緩地道:


    “眼下來看,就算漠北戰事大體順利,我們要殲滅天元軍隊滅掉天元帝國也非旬日之功,這無疑是給了吳國很大的可趁之機。


    “駐守江淮的反抗軍是能依托民眾進行全麵戰爭,但隨著敵軍進入江北,百姓必然遭受苦難,我們之前好不容易進行的各項建設也會遭到沉重毀壞。


    “中原大戰時徐州那些權貴還鄉團的惡行還曆曆在目。


    “江淮戰事拖得越久,對江淮就越是不利,而一旦我們沒能守住江淮,讓吳軍渡過淮河攻入中原,那不僅中原的百姓與革新事業會遭難,江淮的革新建設亦會盡數化為烏有。


    “屆時,必有無數百姓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再度跌入黑暗深淵,在水深火熱中生不如死......”


    這番話越是說到後麵,趙寧的麵容便越是凝重,眉宇間逐漸鬱結起瀟瀟肅殺之意。


    黃遠岱默然良久,無言以對。


    這就是戰爭,戰爭不是你正義就一定會贏,也不是你跟百姓站在一起就會沒有對手,世上總有人會要來跟你爭鬥。


    而那些為了一己之私,不惜讓千萬人血流成河生不如死的權貴麾下,偏偏還有那麽多出身普通生活艱難,卻願意受他們驅使為他們而戰的百姓戰士。


    “殿下接下來有什麽打算?”黃遠岱問。


    他看不出可以減小江淮百姓苦難的方法,但他知道趙寧那番話不會隻是單純感歎一番,畢竟大晉麵對的就是這樣一個局麵,趙寧不說習慣了至少能夠做到不怨天尤人。


    怨恨敵人是沒有用的,消滅他們才是唯一該做的事。


    怎麽盡快地消滅他們?


    趙寧從桌上掏出一份文書遞給黃遠岱:“河東報上來了一些值得注意的異樣情況。”


    看完這份情報,黃遠岱眸中有了亮光:“如此說來,可以嚐試在秦國尋找突破口?”


    趙寧微微頷首:“漠北戰事就交給先生與楊大將軍了,我稍後啟程南下。”......


    皎月的清輝灑落黃河,河水靜謐無聲,河麵空無一物。


    東岸一處林子邊,嚴冬的身影藏在婆娑樹影下,一雙銳利明亮的眼睛緊緊盯著黃河,一眨不眨一動不動。


    “老嚴啊,你都盯著看了快半個時辰了,看出什麽了沒有?”李青猴倚著一棵榆樹,嘴裏叼著一根草,說話的時候草莖上下躍動。


    嚴冬頭也不迴地道:“時間還沒到,自然什麽都看不到。”


    李青猴嗬嗬兩聲:“知道你還盯著,不嫌累得慌?”


    嚴冬理所當然地道:“總要防備意外情況出現,誰能保證他們不會早到,誰又能確定他們沒有危險?萬一有突發變故,我早發現一刻,說不定就能避免任務失敗。”


    李青猴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卻發現自己無話可說,末了隻能豎起大拇指,向身邊的反抗軍同伴道:“呐,這個就叫謹慎周全,大家夥兒都學著點。”


    聽到他說話的修行者有十幾個,迴應他的卻寥寥無幾,顯然大家對他強行挽???????????????尊的行為不是很捧場。


    李青猴摸了摸鼻子掩飾自己的尷尬,走到嚴冬身旁攀住他的肩膀:


    “不愧是學院出來的,說話總是一套一套的。你也就能在我這種沒讀過書的人麵前顯擺,我要是也進了學院,那還能被你耳提麵命?”


    嚴冬一本正經:“耳提麵命這個詞你用錯了,至少我沒那個意思。還有,你不是已經獲得了進入演武院進修的機會了嗎?等到這場戰爭結束,你肯定能去讀書。”


    李青猴哈哈一笑,得意洋洋地道:“你不說我都忘記了,我也是能進入學院讀書的人了!”


    他這明顯是找由頭臭顯擺,心裏對能讀書進修別提多驕傲,也就是嚴冬老實這才會不知不覺捧了場。


    但正因為沒有自覺,嚴冬一臉嚴肅地說出了接下來這句話:


    “這麽大的事怎麽可能忘記?我記得你記性挺好的。該不會是緊張了吧?雖說這迴的任務不同尋常、頗為兇險,但我都不怕,你的膽子難道比我小?


    “你要是真的緊張,我建議你深唿吸,或者去打坐吐納,轉移一下注意力——就別用跟我聊天這種事來轉移注意力了,咱們還是保持安靜隱蔽比較好。”


    李青猴:“......”


    他被噎得啞口無言,一時間竟然分不清嚴冬是真的老實,還是在變著法兒地擠兌他笑話他,好半響才長吐一口氣:


    “胖子啊胖子,我發現你越來越不可愛了。自從韓樹離開軍中,你就變得跟一根木頭似的。很多時候我甚至覺得,你快變得跟方閑那個令人討厭的紈絝一樣......”


    他的話還沒說完,嚴冬忽然抬起手,神容肅殺地打斷了他:“有人來了!”


    聞聽此言,包括李青猴在內的所有修行者俱都精神一震,紛紛屏氣凝神向河對岸看去。


    一支火把正在彼處有節奏的晃動。


    “是他們!”


    確認了火把信號,嚴冬連忙迴頭吩咐,“給迴信!”


    河對岸是秦國,這迴來跟他們接頭的人正是出自秦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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