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文述沒有去瞧那份作戰計劃,而是麵無表情地看向陳芮。


    陳梁在前線突遭襲擊,被打得大敗虧輸,正是心慌意亂著急上火的時候,哪有心思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拿出後續作戰方案?


    作為前線指揮官,陳梁就算要想,想的也是如何穩住眼前戰局,應付抵抗軍的兇猛攻勢,亦或是怎麽帶著有限力量趕緊逃出戰場。


    可以迅速草擬方案的,隻能是陳芮和他的人。


    陳芮假托陳梁的名義提出這份作戰計劃,無非是想拉對方一把,保全對方的身家性命,讓對方能夠繼續留在總司令的崗位上,去施行這份所謂對方擬定的作戰計劃。


    先前陳文述勃然大怒的時候,可是說了要槍斃陳梁。雖然這是氣話,但未必就不會付諸行動。就算陳文述不殺陳梁,也有可能換一個人去西北統率大軍指揮接下來的戰事。


    隻要是陳梁從總司令的位置上被擼下來,就相當於是陳芮丟失了這部分至關重要的軍權。


    往後無論是誰接替陳梁的位置,區別都隻在於那是陳齊、陳慧慧這種勁敵一黨的人,還是別的什麽人。


    “我之前給了陳慧慧一次機會,現在也給陳梁一次機會,但僅此一次。”


    陳文述不想臨陣換帥,所以他表現出一副很公正的模樣,“他如果能穩住戰局,打退叛軍此次進攻,我將既往不咎,否則,數罪並罰必不饒恕!”


    說到這,陳文述擺了擺手,示意陳芮離開。


    從始至終,他都沒有去看那份作戰計劃。


    當陳芮打開門,正要走出去的時候,陳文述森寒的聲音忽然想起,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地道:“你有沒有想過,西北大軍為何會有今夜之敗?”


    陳芮手腳微微一僵:“想過。”


    “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是因為情報不暢。沙場征戰,原本是要知己知彼的,可我們竟然連叛軍的武器裝備提升了幾個檔次,擁有了大量火炮、超人、源能槍械都不知道。陳司令正因為不知道叛軍接受了來自外部的巨量支援,所以錯判了戰場形勢,沒想過對方會主動進攻,又在對方主動進攻的時候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就這?”


    陳芮默然無言。


    準確地說,是無言以對。


    情報不暢的確是關鍵原因,但天蟻集團有特勤部,在此之前從未出現過情報問題,這迴又是怎麽會在戰場上兩眼一抹黑的?


    第五次西北大戰時,陳齊是前敵指揮部總司令,彼時掌控特勤部的陳芮,就讓特勤部在西北的力量消極怠工,放鬆了對情報的打探,其結果不僅是陳齊戰敗,還失去了那段時間根據地的各種信息。


    這一次西北大戰,陳齊主事特勤部,陳芮黨羽陳梁做了總司令,有了割據自立的大量北大陸城市需要對付的陳齊,更是肆無忌憚把原本投入西北的特勤部力量,都給召了迴來。


    公報私仇,一雪前恨。


    再加上抵抗軍實力的增長,對情報的大力封鎖,就導致這段時間以來天蟻集團對西北的情況完全沒有掌握,對根據地的認知還停留在半年前。


    殊不知,這幾個月來,抵抗軍的實力已有天翻地覆的變化。


    所以,此次金山城戰敗,十五萬正規軍掉入泥潭,第六次西北大軍陷入危機,都是因為那兩個字:黨爭。


    陳芮無法迴答陳文述的問題,陳文述也沒指望他迴答。


    “你是長子,帝國未來的第一繼承人,你可以為了鞏固地位爭權奪利,但如若為此妨害大局,那我就會對你徹底失望——無論是品性還是能力。


    “我給了陳慧慧與陳梁機會,也給你一次機會。記住,這是你最後的機會。如若繼續犯錯,無論是誰,都別怪我大義滅親!”


    陳梁的警告像是一柄冰冷的利劍,刺穿了陳芮的胸膛,令他遍體生寒、肝膽俱顫。


    “是,父親,我明白了。”陳芮彎腰鞠躬,低頭做出保證。


    看到陳芮吃癟,許芷蘭低落的心情總算明亮起來。


    耳聞目睹了陳文述與陳芮的這場談話,她對局勢的看法不再像之前那麽悲觀,當下堆起笑容站起身,重拾鬥誌就打算跟陳文述說點什麽,趁機算計陳芮一把,給他好生上上眼藥。


    直到她接觸到陳文述投過來的眼神。


    冷酷無情、兇狠冷冽的眼神。


    許芷蘭當即麵容一僵。


    她讀懂了陳文述對她的警告,暗含殺氣的警告。


    這時候許芷蘭才後知後覺,眼下的陳文述是真的容不下內部派係之爭了。她如果敢在黨爭的大前提下說什麽不妥當的話,迎接她的將是陳文述再也無法抑製的怒火。


    “出去。”陳文述站起身,從許芷蘭身邊目不斜視地走過時,丟下了這兩個冷冰冰的字。


    許芷蘭隻能低頭離開。


    自黃昏之戰以來,北大陸的權貴們成天嚷嚷民.主,天蟻集團也曾大力標榜與宣揚,但許芷蘭比任何人都清楚,天蟻集團絕對沒有什麽平等皿煮可言。


    在這裏,陳文述是所有人都不能違逆的存在。


    在成為北大陸的皇帝之前,陳文述早已是天蟻集團的內部皇帝。


    辦公室裏終於清靜下來,陳文述端著酒杯來到透明的落地窗前,眼神如鷹地注視著外麵沸反盈天、火光四起的城市戰場。


    此時此刻,他的心情跟之前已是大不相同。


    在此之前,他看外麵的戰場就如同看一群小孩子的遊戲,完全不把抵抗軍組織、神仙宮、光影教的上躥下跳放在眼裏,堅信對方翻騰不起多大的風浪,自己可以反手滅了他們。


    但是現在,他沒了那份把一切對手視作螻蟻的睥睨之氣。


    金山城戰敗,西北大軍正陷入危境,還不知道能不能擋住抵抗軍可能的全麵的連綿不絕的後續攻勢,想要克敵製勝不再那麽容易,奢求短時間內騰出手來更是癡人說夢。


    神仙宮也好光影教也罷,原本都是一群下水道裏的臭老鼠,見不得光的烏合之眾,沒可能沒膽量正麵跟他較量,現在卻都冒了出來,在魔鬼城四處殺向官方存在。


    抵抗軍實力的突然變強,各方勢力的反常舉動,讓他再清晰不過地感受到了某種不可控性。


    一種未知的異變似乎正在悄然發生,而且是以排山倒海之勢撲麵而來,首當其衝的陳文述隱隱品嚐到了恐懼的滋味。


    他抬起頭,凝望被戰火映照得斑斕詭譎的夜空,在時空噪雜混亂的深處,他仿佛看到了一隻從天外伸下來的無形大手,籠罩了整個北大陸抓住了魔鬼城,每動一下手指都能掀起無邊風浪。


    在極短的時間內,陳文述想到了很多。


    而所有或紛繁混雜或嚴謹有序的思考,在最後都匯聚成流化作了一個現實而簡單的疑問:


    要不要向格蘭帝國求援?


    陳文述一口飲盡了杯中烈酒。


    他捏碎了酒杯。


    他的目光變得殺氣騰騰又堅定無比。


    這裏是北大陸,是魔鬼城,是天蟻集團的天下!無論南極鵝集團與摩根集團帶著他們的附庸勢力,支援了多少軍火利器與強者超人過來,這裏終究是天蟻集團的地盤!


    從古至今,建立帝國的大業鮮有依靠外力的。


    更未曾聽聞有依靠外部力量的幫助建國,而國家能長久的。


    他陳文述,要做的是這天下獨一無二的雄主,要建立的是前所未有的萬世基業,豈能因為一些必不可免的艱難險阻,就自認弱小無能半途而廢?


    ......


    天仍未亮。


    抵抗軍組織在浦江區的防線剛剛布置得有了模樣,天蟻集團的反撲力量便已大舉殺到麵前。


    趙寧站在最高的那棟樓的天台,望著腳下長街上滾滾逼來的鐵甲洪流,知道考驗抵抗軍組織的時刻來臨了。


    天蟻集團集中大量改造體、強化人強者,在陳慧慧親自帶領下,由一隊超人實驗體壓陣,驅使著數不清的武裝戰鬥人員到了浦江區前。


    先是各種火箭彈、榴彈開道,而後搭載著輕型火炮、重機槍的裝甲車突進,武裝人員隨行出擊,配合不時響起的源能步槍,天蟻集團的武裝戰鬥群兀一開始進攻,便展現出強大實力。


    抵抗軍組織構建的街頭陣地,以及街道兩側的樓房磚石橫飛。


    等到雙方戰鬥部隊激鬥在一起,由強者們組成的突擊隊頓時從裝甲車後冒了出來,他們飛躍障礙如履平地,率先殺入抵抗軍組織的陣地,與抵抗軍中迎麵而上的改造體、強化人展開近身搏殺。


    街道、樓房、地麵、半空、屋頂,到處都是橫飛的子彈與爆炸,普通戰鬥人員在地麵寸土必爭,強者們則輾轉騰挪在戰場上捉對拚鬥。


    “混雜了這麽多治安隊與保安隊成員,看來天蟻集團的戰鬥力量也不是那麽充足嘛。”扈紅練瞅著服飾並不統一的進攻部隊,撇了撇嘴。


    “特勤部在魔鬼城有萬人規模的戰鬥人員,已經非常難得,這些人是正兒八經的精銳,戰力不是臨時訓練、武裝起來的糾察隊能夠抗衡的,有他們充當中堅力量,抵抗軍不會輕鬆。”


    趙寧觀察戰場,看見天蟻集團的人在各個街區的推進並不太慢。


    先前的突擊戰鬥中,治安隊、特勤部已經大量損兵折將,現在出動的精銳遠沒有那麽大規模,更何況他們還要分兵去應付神仙宮、光影教,浦江區抵抗軍組織的壓力也不是那麽大。


    總體來說,抵抗軍組織勉強穩得住陣腳。


    趙寧跟扈紅練說話的時候,一名超人實驗體帶著一隊強者,忽然攀上他倆立足的這棟高樓,躍上了天台。


    這棟樓最高,戰略地位重要,對方顯然是來爭奪的。


    看到天台上隻有趙寧與扈紅練兩人,沒有大量強者據守,天蟻集團的超人實驗體與高級改造體們都是眼前一亮,大喜過望地殺將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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